第294章 暗部

四月十三晌午，霰雯居二樓臨窗處，許靜軒不情不願地打開木箱，右手拿起一把剪刀，左手拿起一張模擬人皮。

磨磨唧唧半個時辰，安坐於窗邊的許靜辰終是變成了冷逸魂的模樣。

許靜辰攬鏡自顧，輕撫著自己臉上那張假面，由衷笑贊道：「還是我軒技高一籌，只用了一張皮就這般相像，當真是天衣無縫，連我自己都看不出痕迹來。」

「哼……」許靜軒冷哼一聲，「啪」地一聲合上木箱蓋子，賭氣般扭過頭去，沒好氣道：「早知你這般犯傻，這易容之術，我打死也不會教你。」

許靜辰知他心思，也不再多言，默默放下鏡子起身，拍拍許靜軒的肩膀輕嘆道：「好了軒兒，我不都說過了嘛，如今我已習得如煙掌，此行定會拿下皇甫烈，安然歸來的。瑞王那邊也時間緊迫，只有交給你去處理，我才能放心哪……」

許靜軒傲嬌半晌，終是拿許靜辰沒辦法，只得勉強依他，但一想到如此大事竟不能同他並肩作戰，許靜軒心裡總歸還是不爽得緊。

看到辰軒二人從樓上走下來，等侯在一樓的清洛與冷逸魂表現出不同程度的驚訝之色：清洛只是有一瞬的恍惚，很快便恢復正常；而冷逸魂則下意識地摸上自己的臉，彷彿在確認它還在不在自己臉上。

還好，是在的。冷逸魂暗暗鬆了一口氣。心道儘管他這張臉不夠英俊，但好歹也是一張真臉。

震驚過後，冷逸魂逐漸回過神來，仍是覺得十分地不可思議。

因為眾所周知，這傳說中的易容之術最早出自北境西陵，乃是西陵風家的獨傳秘術，數十年前，風家慘遭變故，赫赫有名的和風園隨著園主風華的離世，一朝沒落，易容之術也從此絕跡江湖，徹底失傳了。

而許靜軒竟然習得了此術，想必是在北境賑災之時，遇到了某位風家後人。而風家後人竟然肯將此秘術傳授給許靜軒，想想真是匪夷所思。

「……阿洛，瑞王過於狡猾，單憑一個手書恐不好拿他，你既寫了那樣的密信給父皇，想必，是有瑞王的什麼把柄吧？」幾人圍坐桌前做最後的商討，許靜辰忽然如是問清洛。

「嗯，沒錯……」清洛點點頭，看向許靜辰的目光中滿是佩服，「為了讓我更好地以假亂真，瑞王利誘新上任的司衣坊主事韋麗，叫她在司衣坊每次為太子裁製衣裳之時，偷偷將設計圖紙抄畫一份。」

「然後這些偷抄的圖紙，都會被送到洛都最負盛名的薜荔衣庄，秘密裁製衣裳。前些日子，我暗中跟蹤胡管家到薜荔衣庄，待他取完衣裳離去后，我便進去查探，發現衣庄的人並不知道內情。」

「於是我便想辦法，從衣莊裡拿到了一部分偷抄的圖紙，並以事關機密為由，封住了衣庄之人的口。那些圖紙，就藏在送子山下，清淺的假墓碑後面。」

許靜辰滿目欣慰，許靜軒卻冷笑一聲，語氣不善道：「呵呵，好一個韋主事啊，不愧喚作韋麗，果真是……唯利是圖……」

「……冷大哥被你帶回洛都這件事，皇甫烈多半也聽到了風聲，所以我易容成冷大哥與阿洛同去，皇甫烈多半會將注意力放到阿洛身上，他會懷疑阿洛是我假冒的。」

「所以阿洛絕不能有假，而我，正好可以尋得機會，暗中以如煙掌拿下皇甫烈……」

未時將近，四人商討結束后，簡單吃了些飯菜，而後許靜辰與清洛便先行一步，打開了許靜軒來時的那道機關石門，進入了密道。

至子夜時分，辰洛二人到達小木屋中，清洛擔心許靜辰的身體，勸他歇息半夜，等天亮再出發。

許靜辰本無意休息，但一想從那麼長的密道爬上來，著實太過累人，恐清洛堅持不住，便決定稍作歇息。

但為了不被人發現，二人只休息了一個時辰，便披星戴月，趁夜出發，至天明，已到陽城。

巳時左右，二人走進一家名喚「殿前歡」的……酒樓。

說是酒樓，實為風月場所，裡頭除了老闆娘是一位中年婦女之外，其餘全是男子——男客與男倌。

見白紗掩面的清洛進來，身後還跟著「冷逸魂」，老闆娘先是一愣，隨即又嬉皮笑臉，扭腰咧胯地走到清洛身前，擠眉弄眼地招呼道：「嗨喲，這不是我們的雲仙公子和雲鬼公子嘛，二位真是許久未來了吶！」

「呵呵……」清洛輕笑一聲，抬手附在老闆娘耳畔，竊語道：「青青元水，華舜不存。」

老闆娘眼珠一轉，心中瞭然，當即賠笑道：「啊哈，雲仙公子總是這麼客氣，真叫我廉姽嫿受寵若驚吶！放心好啦，公子看上的人，我絕不會再叫旁人沾惹啦！兩位公子，這邊請……」

在廉姽嫿的指引下，辰洛二人行至「殿前歡」後院深處，徑直走到十分隱蔽的一處閣樓——青沅閣。

原來，所謂生人尋不到的暗部，便是某家秦樓楚館的後院深處。

在見到皇甫烈真容的那一刻，許靜辰險些沒能控制住自己胸中的怒火，有一絲絲火氣分明湧出了眼眸，好在他此刻就是落入清洛之手的「冷逸魂」，倒也算符合人物心境。

「父親，華舜太子已經入獄，這個叛徒也已被孩兒抓到，只可惜，此人窮凶極惡，竟殺了金枝！」清洛摘下斗笠，恭敬向皇甫烈稟告，「孩兒已廢了他的修為，懇請父親將他千刀萬剮，為孩兒的妹妹報仇！」

「哦？是嗎……」皇甫烈眉眼促狹，捋著鬍鬚一步步走近清洛，抬手以食指關節挑起清洛的下巴，仔仔細細地端詳，「好兒子，為父怎麼聽說，冷逸魂落到了曦親王手中啊？你是如何抓到他的，嗯？」

清洛沉著冷靜，按照許靜辰教他的話，語氣穩穩道：「父親有所不知，那不過是曦親王散布的謠言，目的就是恐嚇父親與瑞親王，好叫你們自亂陣腳，千里送人頭。正因如此，孩兒才帶著冷逸魂來見父親，萬望父親，莫要中他的詭計啊！」

「嗯……」皇甫烈明顯不信地「嗯」了一聲，眼睛片刻不離地盯著清洛，手卻拽起旁邊「冷逸魂」的一隻袖子，謹慎感受了一下。

手臂綿軟無力，果然是沒了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