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記憶(上)
十小時前沃爾斯
黃風烈日,是西部時代的背景板。對於生活在其中的人來說,黑煙與血是他們所要扮演的。
厄斯汀用手擋了擋那炎熱的陽光,已經午時了,他的目光再次回到小鎮街道的中心。街道擠滿了人,原因是那裡正進行著一場決鬥。
街道中心,兩個帶著牛仔帽的人正嚴陣以待地注視著彼此。
「哈哈,那不是糗名昭著的『歪手』嗎,怎麼跑這來決鬥了?」
「『歪手』,什麼鬼稱號?」
「你們不知道嗎。據說歪手每次對決能把子彈打到圍觀人群,所以說他的手是歪的。」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笑聲,隨後他們全都散去了。人都怕死,厄斯汀看著散去的人群。
「喂,老兄,你的名號可真是響亮,把人都嚇跑了。這樣還有誰見證我的勝利?」歪手的對手很明顯知道對手是歪手後放鬆了警惕。
「能見證勝利的只有你的槍,夥計。」
「我的槍只會讓你下地獄。」
微風流過厄斯汀的指尖,他聽見一聲槍響。風吹倒了一個人。
一頂帽子被吹到了厄斯汀腳下,那是歪手的帽子。他抬起頭,看向眼前的人。
「你贏了。」
「不,是風贏了。如果風裡有子彈,那我被吹掉的就不是帽子了。」歪手撿起他的帽子,戴好。他看著厄斯汀,厄斯汀也看著他。
「你的手不是歪的,跟風一樣快。」
「你能看清我的開槍速度?」
「為什麼不能?」
他拿中指扣動扳機,他的中指比別人長很多。厄斯汀盯著他的手看,也許是有人沒看清他看槍的速度,誤認為他開槍時手是歪的。
一枚子彈出現在厄斯汀眼前,在太陽的光芒下散發出銀色的光輝。
「這個給你。」
「我長得很像乞丐嗎?」
「不,作為你見證我槍法的證明。你有鷹的眼睛,小子。但鷹飛得高飛得遠,太顯眼,容易被射下來。」
隨著一陣馬蹄聲,厄斯汀從子彈的光芒中回過神來,歪手已經遠去。
小鎮的郊外
厄斯汀將最後一塊石頭放好,又一塊小型墓碑完成了。他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向前方看去,已經有十幾座這樣的墓碑了,它們全都是厄斯汀親手建的。他們的主人便是在對決中死去的人。西部的對決,浪漫卻又殘酷,對於不小心站到殘酷這邊的人,厄斯汀只能幫他蓋一座石頭墓碑了。不過這是收費的,屍體身上值錢的東西全會落入厄斯汀的口袋,不過,厄斯汀會把槍留給他們。厄斯汀不知道死者的姓名,所以墓碑上沒有名字。不過掛死者的槍,那他就是有名字的了。
沃爾斯是位於新奧萊東部的一座小鎮,本來是整個鎮很清靜,人們都是以干農活為主。可在前不久,小鎮的附近挖掘出了一座礦脈,這下沃爾斯直接富了起來,小鎮也湧進了很多外鄉人。
厄斯汀不是沃爾斯土生土長的人,但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跟哥哥一起來到了沃爾斯,所以他對於沃爾斯的外來人並沒覺得有不適。不過他發現,自從礦脈的出現與外鄉人的湧入,沃爾斯似乎多了幾分戾氣。
「有了這些錢,回去以後可以給莜娜買些好吃的了。」厄斯汀把玩著從剛才死者身上搜出的錢幣。
「說起來,去年的今天剛好遇到了莜娜啊。」
銀白色的頭髮,黃褐色的雙眼是厄斯汀對莜娜的第一印象。
那是他第一次遇到莜娜的時候。那是一年前自己跟武器店的老闆芬斯克去別的地方送貨回來的途中。他們路過一片密林,那時已經是晚上了,他們決定在密林中露宿一晚。當他們正烤著兔子的時候,厄斯汀忽然發覺一旁的灌木叢中有動靜,查看發現是一個小女孩,她當時渾身髒兮兮的,而且身上有明顯的傷痕,厄斯汀看不出那些傷痕是由什麼造成的。當他詢問女孩各種問題時,女孩一句話都沒說,她一直在盯著還在火中的烤兔子。
「她要吃的話你的那份可沒了哦。」芬斯克笑了笑,「你要當善人嗎?」
「啊……唔。」
女孩大口地吃著兔肉,模樣甚是可愛。那時候,我也是這樣吃東西的吧。當她兔肉只剩最後一口時,她用清澈的眼睛看向厄斯汀,猶豫了一下后,她將肉遞給了他。厄斯汀愣了一下,隨後接過肉吃了下去。
「你叫什麼名字?」
「莜娜。」
「你從哪裡來的。」
「秘密。」
「你怎麼變成這樣的。」
「秘密。」
「你家裡人呢?」
「秘密。」
問到頭,厄斯汀也只是知道了莜娜這個名字。
「真難辦啊。也不能丟下她一個人。」厄斯汀看著正烤著火的莜娜,她小小的臉上很是滿足。
「說好,你收養她后她的開支我一分也不出。」
「你好聒噪啊,老頭!她以後什麼都由我管好了吧!」
「那我肯定沒意見咯。」
厄斯汀走到莜娜跟前,鄭重其事地看著她。
「莜娜,你,以後願不願意跟我在一塊。」
聽到這句話,莜娜的臉直接紅的跟蘋果一樣。
「哈哈,傻小子你是要娶新娘嗎?」芬斯克在一旁大笑起來,厄斯汀也馬上意識到自己的言語問題,馬上了改了口。
「我的意思是你以後當我的妹妹,我以後照顧你,行嗎?」
莜娜抬起頭看著厄斯汀,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后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不知為何,厄斯汀的心裡感到有一點開心,但他隱約覺得,他不是為了收養莜娜而感到開心,他是有目的的。
「我應該,有當好一個哥哥吧。」厄斯汀摸了摸戴在脖子上的那顆子彈,「比那傢伙好就行了!」
黑漆漆的子彈冰涼涼地貼著厄斯汀的胸膛,這是本應該穿過他心臟的子彈。
「對了,今天是星期日了。該去教堂向上帝傾訴一下了。」
沃爾斯武器店
「厄斯汀那小子也真是的,自己跑去外面浪,讓你一個小女生來幫忙。」
武器店裡傳來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響,芬斯克正在整理新到的一批槍械。
「沒關係的,組裝槍械不是什麼體力活嘛。我也不是那種矯情的女生。」莜娜擺動著靈活的手指又組好了一把左輪手槍,那是一把柯爾特,這把槍的結構相對複雜,沒想到莜娜組裝起來並沒有感到吃力。
「說起來,莜娜你也來這裡快一年了吧。感覺過得怎麼樣?」芬斯克坐下來拿出毛巾擦了擦滿是汗水的臉龐,那樣子就像一個樸實的中年人。莜娜被突如其來的問題饒了心神,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被厄斯汀這個「哥哥」撿回沃爾斯后,自己一直就是以一種平常心來過生活,想去忘掉之前的種種,但是莜娜心裡清楚,自己是不會忘記的,畢竟還有那種東西存在自己的身體里。
「就像家一樣吧,芬斯克大叔一直對我很好,跟父親一樣。」雖然我就沒見過自己的父親,莜娜心想。
「呵呵,你也不用那麼說我。當時沒有厄斯汀那麼執著於把你帶回來,我可就真把你當成小動物了。」芬斯克把玩起手槍,「厄斯汀,他人很好吧,你應該習慣把他當哥哥了吧。」
想起厄斯汀,莜娜腦海中浮現出那瘦弱,可不管何時意志都無比堅定的人。
「厄斯汀,他很溫柔,不管何時,他對我都像對待親妹妹一樣。」莜娜的內心泛起陣陣漣漪,可想到某事,那漣漪又戛然而止。
「他的過往很特殊。導致他現在的性格也有點奇怪。」
這點莜娜比較認同,厄斯汀不會錯過每一場在沃爾斯的決鬥,而且他好像很享受安葬敗者。他喜歡死亡嗎?不,肯定沒有人會跟姐姐一樣。想到那個與自己有著相同發色的姐姐,莜娜的內心就湧現出一股悲傷。什麼時候,能再見到她。
「老哥不是大叔你收養的嗎,你不了解他的過去嗎?」
「我收養他不過也是兩年的時間,在那之前發生過什麼還是他最清楚。雖說他哥哥大致跟我說過。」
「哥哥,老哥他還有個哥哥?」
「是啊,在你來之前他就去了外面。他托我照顧厄斯汀,那時我就跟第一次看見你一樣覺得麻煩,但是想想他哥也是因為我去的外面,所以我就答應了。」
這還是莜娜第一次聽到關於厄斯汀的身世,也許自己可能真的沒關心過他,只是把他當作親人的替代。
「你也不用內疚,畢竟厄斯汀那小子,可能也沒把你真正當作妹妹哦。」芬斯克看到莜娜一臉愁眉的樣子
「什麼意思?」莜娜的心顫抖了一下,難道真的如她所看到的一樣?
「厄斯汀,他一直想超越他的哥哥。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的,他很渴望追上他的哥哥。也許收養你,只是他想證明他在做哥哥方面他更優秀。」芬斯克拿出一撮口嚼煙放進嘴裡,露出他那許久未露出的兇狠表情,這是只有他在追殺獵物時才會露出的表情。
「不過這只是我的猜測,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厄斯汀也未免太幼稚了。」
老哥就是那樣幼稚的人,幼稚的執著,幼稚的行為,但是自己就是很喜歡依靠這樣幼稚的感覺。
「我說的沒錯吧。那個人就是在利用你而已。」莜娜的腦海中浮現出如同惡魔般的聲音。「吃了他吧。」
不行,不行。我好不容易在這裡找到家的感覺。我不想失去。
「厄斯汀在利用你,吃了他。」
閉嘴,魔鬼。
「莜娜你,不是普通人吧。」芬斯克的疑問再次讓莜娜呆住。她看向芬斯克時,發現一把槍正對著她。
「新奧萊最南部的一個偏遠地區叫做利兒幽卡,那裡的人女性居多。傳聞她們是死神的眷顧,她們會使用一些致命的法術,那能輕鬆取走人的性命。那天晚上,你的身上布滿了咒文。魔女在月圓之時身體上會出現黑色的紋印,而在第一次見到你時,你的手臂上幾乎被那印記覆蓋了。普通人是看不出來魔女身上的咒文的,而我不一樣。」
「窺魔人……」
能看出自己是魔女的只有窺魔人和命徒,但聖徒有自己的規矩,加入了命途就一輩子要接受規則化的管制。那麼芬斯克只能是窺魔人。
「窺魔人我早就不當了,我現在只想安靜地做個老闆。」
「我沒有任何壞心思,如果你要趕我走,我現在就可以離開。」
在說出離開這個詞時,莜娜的內心還是出現了一絲不舍。但是,看著漆黑的槍管,她清楚自己不能在對這個世道充滿美好的幻想了。想著,莜娜的眼眶不禁濕潤了。
「厄斯汀可不想讓你離開。算了,雖然我很討厭魔女。但你要留著就留著吧。」說著芬斯克放下了手中的槍,「我只想讓你承認下身份,我這個人做事,比較嚴苛,你知道的。」
突如其來的和好言辭讓莜娜感到猝不及防。難道窺魔人都是這個樣子嗎?莜娜眨了眨大眼睛,淚水稍微模糊了視線。
「我,我去找哥哥。」
莜娜跑出了武器店,不知道為何,她現在很想見到厄斯汀。
武器店內,芬斯克擦拭著一把刻著石頭印記的左輪。
「對小孩用這種逼供的方法真是迫不得已。不過既然莜娜沒什麼特別的心思,那我也放心了。」芬斯克望著屋裡的油燈出神,「這也是為厄斯汀啊。」
兩年前
芬斯克還在當窺魔人時去了一座名為邁隆維的小村莊。據ACH提供的情報,那裡誕生了一隻藍雷級別的怪物。按理說,據芬斯克推斷,這隻染物應該是從地獄之口爬出來的。因為村莊的人們不會有那麼多執念供染氣依附。但在尋找線索時,芬斯克久違的推斷錯了。那是染骨,由人誕生的染物。但這太不符合邏輯了,藍雷級的染物是要經過長期的汲取獵物的染氣進化而來,在超越了紫級以後,染物便可以脫離寄宿的巢穴,四處尋找獵物,汲取染氣讓自己變得更強。而這邁隆維的染物顯然是剛剛誕生的,之前根本沒有它的任何記錄。
「難道……不會吧。」
當時芬斯克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答案,但他不敢斷定。畢竟,染祭這種狀況真的時異常稀有。但眼下這種情況,大概率就是出現了染祭染物化的情況。這種情況是非常危險的,染祭化成的染物可以說是危險程度最高的,據說它們可以不斷進化,甚至能超越窺魔人所定製等級的上限。這從剛誕生就是藍雷級能看出。命運所化的染物,是最可怕的。芬斯克想到這立馬動身前往染物所在地。
月亮失去光芒化為變成碎片,世界一片漆黑只有渺茫的火焰在跳動,到處飄蕩著漆黑的染氣,像無家的鬼魂尋找著天堂的入口,可這裡明顯只有地獄的深淵。這感覺就像上帝的即興創作,不過上帝的心情是黑色的。
這幅「畫」被芬斯克稱為「碎月巡禮」。當他到達時,他只見到兩個孩子,一大一小。畫中的主角。大的將小的緊緊護在懷裡,芬斯克不知道他為什麼只用左手,右手則離自己和他懷裡的少年很遠。當芬斯克走近才發現,少年的右手上布滿了詭異的紋印,如同猙獰的惡魔。芬斯克能察覺到上面強烈的染氣,那股染氣是芬斯克從未接觸過的染氣,想必那隻手上刻著的就是染祭的封印吧。
「喂,小子。你家人呢?」
少年用以滿含淚水的雙眼看向芬斯克,他的眼睛里滿是悲傷與恐懼。他看了看自己懷中的少年,又看了看那個紋印。
「看來你現在什麼也說不出。我看你現在已經是無家可歸的狀態了。要不要跟著我?」
空氣中瀰漫著染氣與痛苦的味道,繼續待在這裡只會加快這些東西在自己身上的滋生。
「世界上,真的存在惡魔嗎?!」
這個問題讓芬斯克一愣。
你自己不就是嗎?這話芬斯克沒有說出口。
「這個問題不應該由我回答。」
在離開時,芬斯克瞥見,一直被少年護在懷裡的少年,一直死死地盯著一個地方。芬斯克順著視線望去,發現那裡是一片焦土,上面有一些碎骨,少年的眼睛的眼神中倒映出火焰,最後昏了過去。這下不帶他們走都不行了。
昏暗詭異的房間內,芬斯克只能借著這房間的主人燃燒煙草的火光才能看清楚人。房間內各種特殊草藥的味道讓芬斯克始終不願意多待一分鐘。
黑暗中,一個身披深褐色大衣,頭戴骷髏面具的高大男人正查看著厄維傑手上的紋印。檢查完畢后,骷髏男示意芬斯克到屋內。
「那孩子已經是染祭了,並且他體內的染物變得更強了。」
「什麼?」
「染祭化成的染物是可以重新被封印的,但這需要強烈的執念再次鑄成封印。這孩子身上的封印應該是上一代的染祭以最後的執念造就的。」
「封印為什麼會解開。染祭的封印不會那麼輕易解開才對。」
「那封印應該是由人解開的。想必便是獵夜那群人了。據我所知,他們一直在尋找染祭。他們想將染祭中的染物釋放,然後封印在獵夜的人的體內。」
「所以現在,我們必須保護好這個孩子。」
「不,只有你們ACH。」
芬斯克皺了皺眉。沒錯,現在只是純粹為了消滅染物的組織可能只有ACH了。其他的組織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目的。
「你不怕獵夜來找你們麻煩嗎?」
「我相信他們不會。」
骸骨針頭和獵夜,誰贏誰輸還真不好說。
「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芬斯克也不是那種喜歡貼冷屁股的人,他起身就要離開這個煙霧繚繞的房間。
「芬斯克,你應該已經想要脫離ACH了吧,不,你是想拋棄窺魔人這個身份了吧。」
突如其來的話語讓芬斯克直接僵在原地。這個深埋在他心底里想法竟然被眼前的人說了出來。
「據說染祭有著吸收宿命的能力。你可以嘗試利用一下,這樣你就能回歸正常生活了,你女兒的死……」
「閉嘴!」
骷髏男忽然感到自己的腦袋上被一塊金屬頂住了,那是芬斯克的左輪。骷髏男冷靜地盯著憤怒至極的芬斯克,彷彿那把槍根本不存在。白煙遮住了芬斯克的視野,那個可愛的女孩彷彿又出現在他面前。當白霧散去,露莉躺在血泊中,血還未乾。橘黃色的花朵髮夾被鮮血染紅。
「爸爸,這朵花真好看,我要一直帶著。」
那張熟悉卻又無比陌生得臉刺痛著芬斯克得心。
芬斯克癱坐回椅子上,雙目失去了光芒。骷髏男靜靜地站在煙霧后,觀察著一個父親的悲傷。芬斯克的槍被扔在一旁,這把殺過無數染物的武器,到最後也失去了它的一切價值。但令他最絕望的還是一則殘酷的規則。
「染物死後,其生前所殺死的所有人都會隨著它的消散而被人忘卻。身為窺魔人的你也是如此。相信你已經快記不清她的臉了吧。」
「不過,」骷髏男看了看芬斯克,隨即說道,「染祭可以幫助你記住女兒。」
「什麼,你說什麼?」
芬斯克漸漸反應過來,他激動地站起身來。
「我說,染祭可以幫你永遠記住你死去的女兒,無視一切規則。」
這一個微不足道的記住,卻能讓芬斯克充滿希望。
「這個前提是,你不再是窺魔人了。」
「為什麼?」
「染祭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命運,那麼你身為窺魔人的命運就會被改變。而你所殺的那隻染物也會因為你命運的改變而消失。不過,人死不能復活。」煙霧快要消散時,骷髏男又放了些許藥草,「如果你繼續當窺魔人,染物殺得越多,你遺忘得越快。有時候,記住一個人是最珍貴的。」
拋棄窺魔人的身份嗎?芬斯克看向煙霧,透過煙霧,他希望再次看到那張臉。
兩年後
芬斯克看著手中的通行之證。為了記住露莉,我願意放棄一切。女兒的死,也讓他喪失了再次狩獵染物的信心,人一旦失去了明燈,那麼就很難再前行了。
「厄維傑現在還沒徹底覺醒染祭的力量,想讓他儘快掌握,就讓他接你的班吧。前提是,你不要把他交給ACH。」
「我要當窺魔人。我要去追尋讓我父親變成那般模樣的兇手,我,也想弄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麼。厄斯汀他,請芬斯克你幫我照顧一下吧。我一定會安全回來的。」
芬斯克想著厄維傑那堅定的眼神,內心湧現出愧疚。他跟我一樣,都是為了親人吧。只是,我的方法更顯懦弱吧。
「天色不早了啊。」
彩色的雲朵遮蓋了熾熱的太陽,那是夕陽所散發的光芒。芬斯克嚼著煙苗,望著天空。如果,世上沒有染物……
天空在一瞬間被染成了黑色,夕陽轉瞬間變為了月亮。鮮紅的圓月上映出一道眼睛,注視著沃爾斯的一切。強烈的染氣瞬間覆蓋住沃爾斯,這樣的景象讓芬斯克好像再次回到了第一次遇見厄維傑兩兄弟的場景。
芬斯克大腦隨即反應過來,那是噩夢的代名詞,獵夜。窺魔人不該在世人面前使用能力,但顯然獵夜無視這項規則。
「他們來沃爾斯幹什麼?可惡,厄斯汀呢,必須保護好厄斯!」芬斯克拿出自己陳放了兩年的武器,兩把左輪再次拿到手裡,他彷彿又當上了窺魔人。
這時他想起骷髏男的話
「每再使用一次窺魔人的力量,你的命運就會在敲上一個釘子。」
他看著手中的槍。厄斯汀他只是個普通人,他死去時,厄維傑也會忘了他。要放任不管嗎?
「ACH的芬斯克,不,你現在已經不是窺魔人了。」門外走進一個人,這個人頭戴著鮮紅的面具,面具上有著無數划痕,看得出每道划痕都是不同的利器所造成的,每道傷痕上面彷彿還沾著點點血跡。
「獵夜的鋒血。沒想到退休了還能見到這種人物。」獵夜的首領為八個人組成,八個人每一個都是頂尖的窺魔人。其實力足以成為ACH的元老,但是他們都選擇了不同的道路。鋒血便是其中之一。
「既然你不再是ACH的人,我沒有殺你的理由,而且我也很欣賞你。但如果你想要阻礙我們這次的儀式,我不介意讓你成為祭典的柴火。」
門外,鋒血帶領的鋒血隊整齊地排列著。他們身後,是沃爾斯的全體民眾,他們每個人手上都拿著一個散發著詭異紅光的寶石。村民們彷彿被洗腦了一般,眼神一刻不離開寶石。
這一幕讓芬斯克驚在原地,他知道獵夜素來為了達到目的不惜一切,但這次他們難道想用一整個村的人完成儀式?
「我不會,讓你這麼做的。」
這一刻,芬斯克顧不了那麼多。那麼多人的性命,他不可能放任不管,這是他的底線。
芬斯克迅速從兜里拿出逐葯,黑色的液體散發出極為霸道的染氣。在逐葯進入芬斯克的體內時,他的身體周圍開始散發出金銀色的染氣,這些染氣逐漸依附與芬斯克身體的各個部位后開始轉變。芬斯克在與染氣徹底融合后,他的渾身發生了異化,變得猶如染物一般,但卻感受不到一絲邪氣。
窺魔人在熟練運用自己得染氣后,可以用染氣將自己的身體染化。這些染氣並不是創造染物的染氣,而是窺魔人覺醒之後身體里存在的染氣,窺魔人的染氣與染物的染氣是一個反義詞,一正一邪。ACH記錄窺魔人的染氣為「上帝吐息」。將染氣附著於自身後,窺魔人的能力會大幅增長且肉身的強度會與染物持平。染氣可以為窺魔人帶來超脫常理的能力,但消耗巨大,需要大量的染氣支撐,如果稍不注意將染氣耗盡,那麼窺魔人可能就真的要去見上帝了。所以迄今為止能使用「上帝吐息」的窺魔人很少見,熟練掌握的更是少之又少。
至今為止,死於同類手中的窺魔人不比死於狩獵染物的少。儘管惡魔橫行,這依然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有時候芬斯克覺得,染物的出現不過是給人們多了一個紛爭的理由。
芬斯克的臉被染氣所覆蓋,上面紋有金銀色的飛刀。他手中憑空出現一把巨錘。「封口錘」,在以往獵殺染物的最後關頭時,芬斯克習慣將鎚子往染物的嘴巴處砸去,儘管很多染物沒有明顯的嘴巴。據說他這麼做是想讓染物在下地獄時不要向其他染物告狀,這樣他會覺得很麻煩。
「既然你那麼想重操舊業,那我就來會會你。」
圍剿獵夜時,鋒血總是能牽制住芬斯克,最後總是鋒血完成掩護任務后消失的無聲無息,兩人的交手一直沒有一個結局。看這次的情況,反倒是芬斯克自己背水一戰了,否則他不會一上來就使用「上帝吐息」。
鮮紅色的染氣從鋒血披風上的血眼中湧出,與芬斯克不同的是,鋒血只將自己的染氣附著於自己的右手。
「局部附著。看來你很看不起我。」
「我從未輕視你,只是我這次要保留實力,為上帝服務。」
鋒血的右手在染氣的覆蓋下變為了一把鋒利的鐮刀。在血月之下,這隻血鐮更顯致命。
「這是你自找的!」
芬斯克操控染氣快速沖向鋒血,他瞬間抬起那金銀色的巨錘朝鋒血砸去。就在快要觸碰到鋒血時,一陣血霧瞬間從鋒血腳底爆發出來。血霧快速瀰漫,使芬斯克的攻擊落了空。
「這是,血掩鋒迷。竟然只用局部附著就能使用消耗這麼強的能力嗎?」
血掩鋒迷,可以說是鋒血的拿手好戲。當時在逃脫圍剿時,鋒血就是使用血掩鋒迷迷惑了大部分前來追捕的獵人。經過ACH的研究,可以推斷出血掩鋒迷是通過釋放染氣製造一種特殊的領域,除了鋒血,任何人在這團血霧中能力都會受到限制。這項技能理論上來說消耗巨大,必須使用完全體的上帝吐息,可現在鋒血竟然只用局部的上帝吐息便可以使用這項技能。難道是那輪血月的問題?
「咻!」
在芬斯克思考時,一道血影響芬斯克襲來。因為身處血霧之中,芬斯克的視線與感應能力都受到了下降。芬斯克對於突如其來的攻擊也只是堪堪擋下。巨錘與鐮刀的對峙爆發出強烈的氣場。可下一秒,鋒血消失在了血霧中,那把鐮刀又從另一個方向刺出。芬斯克承受了幾輪的進攻后,身上多出了幾道傷口,傷口中飄出銀金色得染氣。芬斯克立馬使力控制染氣防止其潰散。
想要打持久戰嗎?芬斯克對鋒血的進攻只能進行被動地防守,這樣下去的結果只能是自己染氣消耗殆盡變為任人宰割的魚肉。得想辦法破了這個結界,但是想讓這個結界無法從內部破解,只能讓使用者的染氣阻斷與這團霧的聯繫才有機會破開。但芬斯克面臨的難題是,自己根本觸碰不到血霧中的鋒血。鋒血的血霧就猶如他的獵場,他是其中的主宰。
只要能碰到他身體一下,我就能破開這團該死的霧。芬斯克將手按在自己的腰間,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計劃。他開始站在原地沒有動作,鋒血以為他染氣消耗殆盡,便開始凝聚力量使出最後一擊。
血霧開始躁動起來,鋒血的血鐮上開始出現猙獰的紅色。不過在鋒血準備這最後一擊的時候,血霧中的染氣濃度卻開始減少。沒錯,鋒血在吸收血霧中的染氣為這最後一擊增強威力。芬斯克就在等著他放鬆警惕的時候。
就在鋒血凝聚完力量向他襲來時,芬斯克察覺到了他的位置。因為剛才被割傷的緣故,芬斯克的傷口裡存在著鋒血的染氣。「殘匠」芬斯克的染氣擁有一項獨特的能力,可以吸收其他窺魔人的染氣與自己的染氣合併成為一種新的染氣。在鋒血凝聚染氣時他也在將這股新染氣融進自己的身體。因為有了鋒血的染氣,在血霧中芬斯克不至於成為一個盲人。而且因為血霧中染氣的濃度減少他可以感應到鋒血的位置。就是現在,芬斯克從腰間掏出他的「銀口」射向鋒血。
「嘭!」
子彈雖然射出,但血霧的攔截卻讓子彈僵持鋒血的面前。終於,鋒血在血霧中現出了真身。
「不愧是『殘匠』,ACH出來的獵人還是有點實力的。」
芬斯克沒有理會鋒血的讚賞,他掄起巨錘砸向阻礙子彈的血霧,金銀色的染氣瞬間爆發,銀口的子彈藉助著這股力量飛速地沖向鋒血。
「呃……」
鋒血被子彈的巨大推力擊出了血霧,血霧在失去了染氣的支撐后潰散得無影無蹤。
「少小看人了。」
芬斯克舉起鎚子嚴陣以待,他清楚鋒血沒辦法在短時間內再次釋放血霧,自己得趁著這段時間將他擊敗。
「呵呵。到此為了吧,芬斯克。」
倒在地上的鋒血緩緩起身,他並沒有如芬斯克所料的會認真投入戰鬥。反倒是解除了右手的上帝吐息,靜靜地看著芬斯克。
「你這是做什麼?」
「你的染氣已經快消耗殆盡了吧。」
他說得沒錯,在剛才的打鬥中,自己的染氣已經過半。但是芬斯克有信心用這剩下的染氣擊敗鋒血。
「什麼?」
忽然,一道道血痕從芬斯克的身上湧現出來。芬斯克身上的染氣彷彿被這些血痕吸走。上帝吐息也隨之消散。
「這,這是?」芬斯克感到渾身疲憊。
「窺魔人需要獵殺染物來補充染氣。你已經多長時間沒獵殺染物了?你的染氣早已沒了儲存。你擁有的只是你基礎的染氣。而你卻妄想用你微弱的染氣與我霸道的染氣融合。我那些許染氣也足夠將你侵蝕了。」
「可惡,可惡!」芬斯克感到自己被控制住般,沒了丁點力氣,他慢慢閉上了眼睛,「厄,厄斯汀。」在失去意識前,他想到那個答應過要保護的少年
看著芬斯克昏倒在地上,鋒血滿意地笑了笑。
「這場鬧劇差不多了。現在,該去找祭品了。」
獵夜的部隊向教堂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