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約定好的跨年

人一輩子會許下無數諾言，可真正刻骨銘心的海誓山盟永遠屬於青春熱血。即便那時我們年少輕狂、意氣用事，但是我們面對生活的熱忱天地可鑒，讚美友誼的歌頌日月可表。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

本來還沉浸在畢業的快樂中難以自拔，脫下滿是污垢的髒兮兮的校服，扔掉肩帶已經松垮的老式書包，高興地和老師、朋友們逐一告別，一面歡呼雀躍地迎接心中曾最可望而不可及的暑假，一面幻想著即將開始的初中生活，會不會結識更多有趣的人，能不能遇見那個心中的她。顯然，當我身處一切幻想的中心，開學儀式上校長滔滔不絕的演講，頭頂著盛夏專屬的烈日，與一望無際的水泥地面構成了名為「操場」的火爐，難以忍受的灼熱感鑽進我全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刺激我敏感神經的每一個細胞，汗如雨下而無法動彈的我才意識到水北三中和水北小學，遠不止是肉眼可見的兩字之差了。幻想和現實的天壤之別令我無所適從，恰如其分的新鮮不願再做停留，轉瞬即逝，圍繞我的一切連同呼吸的空氣，歸為陌生。獨自走在校園的小徑上，我打量著諾大的校園，熟悉的香樟樹還是那麼筆直地挺立著，鮮花綠葉還是那麼嬌艷動人。明明是一樣的九月，一樣的水北鎮，我卻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心裡也不免一陣空虛。像是東西相望的三中和四中般，我們與童年故交的心也分隔兩地，再見面也只限於相互問好，難以再回到曾經珠聯璧合的時分了。

循環往複的體育課，同學們變化著陣型地在操場上橫衝直撞，勢不可擋，不變的是翹課在班，既無直接目的也無間接影響的三個男孩。帥坐在我的後排，饒有興緻地撥弄著手裡的鉛筆；猛坐在我的隔壁，百無聊賴地欣賞著窗外的風景，冥冥之中我總覺得他們似乎和我有著同樣的煩惱。時間是一種神奇的魔法，或許就在某個瞬間，男孩們可以建立起情比金堅的友誼，但這個瞬間，是任何人都記不清且只駐留於青春的。帥和猛成為我最好的朋友，也就在一瞬間，他們在我的青春里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我們相互追逐，效仿著當年熱播的《全員加速中》上演年度逃亡大戲；我們各自為營，爭奪著唯一那個完成英語《實驗班》作業的第一名；我們彼此攙扶，誰也不願領先誰又不願落後，居住地天涯海角的距離只需要一輛自行車工具，只需要手機里承諾的一小時時間，就能避免未來可能發生的所有遺憾。將時間的齒輪撥回現在，我再去處理與朋友的關係時，卻怎麼也找不到當初那個短暫的寶貴的瞬間了。

2015年12月31日，是我值得用一生去銘記的時間點。下午學校因為元旦節考慮而提前放假，學生們毫無顧慮地紛紛湧向大門。我和帥在前面並駕齊驅，不謀而合地出現在人潮的最前面，稍顯遲緩的猛推著他鏈條已經僵化咔吱作響的吉安特自行車在隊伍的末尾奮起直追。浩浩蕩蕩的大軍，人聲鼎沸的街道，我們還是可以清晰地聽見隱約傳來的「等等我啊」的粗獷嗓音，畢竟我們早早地就約定好去父親工作的單位跨年。單位離學校並不遠，只有兩條街道的距離，但我們邊走邊聊，邊玩邊笑著從黃昏走到了黑夜。點點星光在無邊無際的夜空中交相輝映，時間的緊迫感讓我們突然意識到唯一的便捷工具，猛的自行車車胎已經無法承擔三個人輪番騎行的任務，而父親還在苦苦等著接我回家，於是我們朝著單位方向——未來以南、過去以北興高采烈地跑去。寒風呼嘯著吹起濕潤蓬鬆的頭髮，拂去殘留臉頰的汗水，添上象徵希望的雙翼，那一刻，少年們的時間定格了，少年們的煩惱也隨風而去，化為烏有。他們的熱血永遠沸騰在2015年的那個冬天，那個在漫漫時間長河裡並不起眼卻無比令人懷念的跨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