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我的太陽
夜天做了一個夢。
一個很長很長彷彿沒有盡頭的夢。
在夢裡。
她夢見了過去,她也夢見了未來。
她親眼看到了綠水青山,清風明月,鳥語花香,廣闊草原上點綴紅瑩瑩的花朵。
一棟木屋,幾處笆籬,悠然見南山。
安靜祥和猶如世外桃源。
那是夜天一直以來渴望的場景,遠離塵囂,沒有生離死別的戰鬥,沒有勾心鬥角的職場,這份安寧讓她夢寐以求。
可是,夜天也知道那是自己永遠也無法抵達的阿瓦隆。
責任感和正義感讓她無法停止步伐,怪獸沒有消滅,任務沒有完成,人們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她怎麼敢去追求個人的幸福。
夜天是典型的理想主義者和利他主義者。
會為了一個虛無縹緲不切實際的東西而賭上自身的一切。
當個人理想高於一切的時候,這也導致,她會是個好戰士、好隊長,但是永遠成不了一個好女友、好妻子、好母親。
人總是要沾點世俗氣的。
夜天年齡增加,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一朵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嶺之花,難免曲高和寡,讓人敬而遠之。
那些人們知道這種中看不中用的女人娶回家是不能過日子的,在三觀巨大的差異之下,今後難免要發生不可調和的矛盾,女人嘛,相夫教子才是本職工作。
可是,夜天也是個活生生的人類啊,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她也會犯錯,她也會腦抽,她也會感到無助和孤獨啊。
在守夜人的長久宣傳中夜天成為普通人心中的支柱和活下去的希望。
可是,在夜天發生意外的時候,誰又能成為她心中的希望呢?
所以,對夜天來說,羅曼的存在意義非凡,小時候的夜天是一個懦弱又膽小的人,連大聲說話都不敢,是羅曼給了她勇氣、信念和戰鬥的理由,也是羅曼告訴她,人這一輩子總要奮不顧身去做些什麼,這樣就算千百年後人們也能記得自己,這一輩子才算圓滿。
其實月亮是不會發光的,它只是一顆光禿禿又醜陋的衛星,它假借了太陽的光芒來照耀大地,將自己偽裝成夜天中最聖潔的星體。
人們說月亮虛偽,奪走了本屬於太陽的光芒,可是沒人比月亮本身更渴望黎明早日到來,太陽能頑強升起,為大地帶來真正意義上的光明。
而夜天認為自己就是這顆虛偽的月亮。
兩人就像天空日月一般,同屬一片星空卻晝夜相隔,一人升起,必將有一人落下。
當羅曼的父母出現意外,家族巨變,羅曼只能被親戚逼得離家出走的時候,年幼的夜天無依無靠,她什麼也做不了,連哭喊都是無力的,只能眼睜睜看著羅曼漸行漸遠。
她也只能看著自己的太陽緩緩落下山坡,黑暗從四周傳來,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無能為力。
夜天總想做些什麼,也想說些什麼,可是她又能怎麼辦呢?
也正是從這時候開始,夜天下定了決心,現在該輪到自己去保護羅曼了。
無論如何她也要變強,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向上爬,成為站在頂峰的人。
她不想再受到他人的欺負,一定要查出自己的叔叔阿姨是為什麼而死。
至少死也要死個明明白白,這也是夜天認為自己唯一能幫羅曼做的事情了……
可是,查得越多,結果越讓她失望,人心的黑暗讓她處處受制,幾年下來,查來查去,還在原地踏步,夜天已經惡意團團包圍,有些人不想再讓這個來自葉家的小女孩再為所欲為下去了。
十九歲那年夜天被人從背後偷襲,被打昏后再丟進了虛境。
那一次,她差點丟了性命。
儘管僥倖逃脫,仍然讓夜天心有餘悸。
當然,死裡逃生並沒有擊垮夜天,這反而更加激發了她拼搏到底的勇氣。
無論如何,她也要某些看不見的手掌拼個魚死網破。
只是,在晚上慣例與羅曼通電話報平安的時候,夜天聽著羅曼在大學的種種經歷,儘管都是一些雞皮蒜毛的日常瑣事,儘管都是平常生活所能感受到的微不足道的事情,卻始終讓夜天覺得自己所有的行動都是有意義的。
夜天認為羅曼能過上普通又安穩的生活就足夠了。
他能過得幸福,夜天也就幸福了。
直到……
直到一封信,一小捆頭髮,出現在了夜天床頭。
信只有短短四個字。
【到此為止。】
而那一小捆頭髮經過專業鑒定,來自羅曼……
那麼【到此為止】的含義非常明確,它們就像一把刀子,精準插在夜天的心臟處。
看不見的威脅已經亮出了底牌。
在這時候,夜天明白了一件事情,自己的行為已經牽扯到了羅曼本人,如果自己再孤注一擲下去,會死的不僅僅是自己了……
十九歲那年,夜天開始與羅曼斷開聯繫,兩人就此別過,我看不見你,你找不到我,就像夜天與白天,就像月亮與太陽,夜天收斂了性子,不敢再在明面上調查,開始將注意力更放在完成自己本職工作上,就此與【羅家】劃分界限。
這也讓夜天的實力突飛猛進,仕途也沒有了任何阻攔,順風順水,七年過去,直至她成為守夜人新生代最強者,也成了守夜人的女武神,創造了太多奇迹,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這期間夜天不敢去找羅曼,也不敢關心羅曼的去向,生怕自己過於敏感的身份會讓羅曼鑽進他人的陷阱之中,遺忘,分別,永不相見,成了兩人命中注定的事情。
也得益於身份地位的提升和明面態度的改變,夜天調查終於有了明面上的進展,她找到了一些三十多年的絕密資料,上面出現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稱呼,如【食月者】、【永恆烈焰】、【惡欲母樹】,資料其中顯示祂們統一被稱呼為【舊日的支配者】,其中【花葉月】這個人名出現了多次,可是她無論如何也不知道這個花姓女子到底是誰,守夜人對她的檔案竟然為空白。
在資料最後,才出現了【羅基】的名字,上面用黑線塗抹了很多事項,只是知道他開始著手準備一些最高等級的特殊計劃了。
身為守夜人總隊長的夜天找了十幾年,多次險象環生,也只能找到一丁點線索,由此可見,這個計劃到底有多麼神秘。
為此,夜天只能從花葉月這個名字開始入手,新木市成了她重點懷疑對象,為此夜天才借著放假期間,來新木市探望以前的老師,名為探望,實則暗訪。
誰又能想到,這竟然成了讓兩人命運再次糾纏到一起的契機。
意識模糊沉浸於夢境的夜天再次回到那一天,眼前的畫面迅速變化,出現了自己在新木市討伐怪獸,羅曼只能抬頭仰望的場景,那時候夜天清楚意識到自己和羅曼已經不是同一條道路上的存在了。
自己已經不再需要去仰望羅曼了。
自己竟然成了需要羅曼去仰望的人了。
直到……
直到一聲熟悉的怒吼在耳邊炸響。
「葉青夢!給勞資醒一醒!」
夜天拼盡全力睜開了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