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金門大橋上的年輕人

舊金山，金門大橋。

朝陽從東邊天空中升起，將雲層渲染成金色。海浪拍打在礁石之上，激起朵朵白色浪花。

年輕人抬頭看著天，身後是川流不息的車流。

他的眼睛空洞而又無神，因為這一輩子他混的很不好。

也許世界上真的有運氣這種東西，而壞運氣幾乎伴隨著他的一生。

從記事起他就沒有見過家人，他在一家孤兒院度過了他人生開始的十五年。

那家位於賽里斯東部沿海小城的孤兒院說他出生於2001年，那麼也就是他15歲國中畢業時，他逃出了那家孤兒院，當時他聽有大學問的人說阿美利加是這個世界最明亮的燈塔，那裡遍地都是黃金，遍地都是發財的機會，於是他心動了，他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去阿美利加——那片被上帝親吻過的土地。

在打了一年零工和幹了四個月盜竊后，他攢了一筆錢付給偷渡的蛇頭，帶著賺大錢的美好願望偷渡到了美國。

其實也不一定要發大財，他所希望的，不過是一處可以遮風擋雨的房子、一個他深愛著的妻子、一份體面的工作、一輛好一點的車子，對，不過是。

他討厭那家孤兒院，更討厭開孤兒院的那對夫妻憑藉孩子們的童真演出獲得社會「贊助」，贊助他們買了賓士牌豪華轎車和大別墅，但他也想坐上他們的賓士牌豪華轎車，住上有著走入式衣櫃的大別墅。

他堅信他吃苦耐勞，願意比別人付出更大的努力，他能夠用他堅實的腳底板踏出一條道路……然而阿美利加並不好混，他打了很多份工，也讀了很多書，自學了很多知識，更吃了很多苦，每天都只吃三個一刀漢堡，三年間勉勉強強攢了兩萬刀。

來之前他以為這裡天大地大，來了以後卻發現這裡也不過是一堆城市。

房子很多，但沒有一處是自己的，兩萬刀不夠買一個廁所，更何況自己在期貨市場里失去了所有的籌碼。

他閉上了眼睛，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個夏日，5歲的小女孩拉著6歲的小男孩的衣角說她以後要嫁給他，他說好。

然而兩年後小女孩被一家好心人領養了，離別前她哭著求那對好心夫婦連他一塊領養了。

看著那對夫婦猶豫的神色，他咬了咬牙，主動拒絕了。轉頭安慰小女孩說她要好好讀書，到時候考一所名校好出人頭地。

小女孩哭著答應了，並說她等著他來娶她。

然而他走了，走的很乾脆。

小時候不懂事的話怎麼能當真？

扭頭看了高樓林立的舊金山最後一眼，又望了一眼波濤洶湧的太平洋，想象著小女孩現在變成了什麼樣。

也許是自己一開始選擇的路就不對，但在選擇時，又何嘗不是靠著運氣呢？

「真想見見你。」他輕輕說，從口袋裡掏出一塊鵝卵石，用手指輕輕摸著上面刻著的「辰倩」二字，「陪伴了我這麼久，也是時候應該分別了。」

他奮力將鵝卵石扔向遠方的海中，默默地看著它墜入海中，只濺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現在是公元2019年的9月3日，明日這個世界就再也沒有他這個人了。

他沒有什麼朋友，更沒有家人，儘管人腦是一塊人腦是一塊靠不住的硬碟，總會慢慢的消磁，但這世界上也沒有幾塊硬碟會無聊到去記錄他的存在。

人的一生之失敗，莫過於此。

他縱身一躍，跳向金門海峽那湛藍的海水之中。

還行，太平洋沒有水太涼。

明辰覺得自己正躺在海浪之上，陽光如一雙柔軟的手撫摸他的身體。

這是哪裡？佛羅里達的棕櫚灘？或是加勒比海？還是大堡礁？

應該不至於是棕櫚灘和加勒比海，自己在阿美利加國的西海岸跳海，沒理由繞個大彎來到東海岸一側的棕櫚灘和加勒比海。

亦或是……天堂？

他疑心自己已經死了，否則沒有理由說在金門大橋上一躍而下后，醒來就已經到了陽光燦爛海水溫暖的度假勝地。

滿鼻子都是薰衣草和海藻的芬芳，海水在身下起伏，他自己身上每個毛孔都放鬆地張開……

他猛然睜開眼睛，卻發現陽光下霧氣繚繞，自己看什麼都看不真切。

不過確實有一個素衣黑髮的人形生物坐在一旁，衣服上的的玉佩在叮咚作響。看那身材的凹凸曲線應該是一個雌性。

哇塞！這不光有陽光海水浴還有美女陪浴的待遇，明辰不禁有些歡喜。

女孩似乎感覺到明辰醒過來了，俯下身來看他，那雙眼睛就如陽光下的海水般澄澈。

她俯得越來越低，少女的甜香籠罩著明辰。

明辰又羞澀又緊張，心說尼瑪這劇情轉變也太快了吧！剛才還在悲劇片里演失敗的loser男，忽然就跑到純愛偶像劇里出演男主角，這都不給人點準備的時間！

「你醒啦？」女孩把他從海水裡扶起來，「先喝點酒去去濕氣。」

立刻就有白酒味兒的飲料灌進了他的喉嚨，明辰咳嗽著蹦了起來：「你……你是誰？我……我在哪裡？」

「你說什麼？」少女疑惑起來，舉著個水瓶歪著頭看著他。

「我問你是誰！我在哪裡？」明科大聲、清晰地重複了一遍。

他能聽懂少女剛才說的四個字是什麼，但她的口音特別奇怪，有些像中國地方語言吳語和粵語的混合體。

「哦，小女子叫雪雁，這裡是航行在真丁海峽上的一艘波舟上。」少女拍了拍明辰的背，幫助他把肺里的積水嗆出來，「我們今天早上在離海岸很遠的地方撈到了你。還以為你會昏迷很久，沒想到這麼快就蘇醒了。」

「你被打撈上來的時候全身上下冷得可怕，我們也沒什麼好辦法，只能給你餵了點葯后將你泡在浴桶中保溫。不過你身體素質挺好的，看起來活蹦亂跳的沒有大礙。」

明辰四下打量了一下環境，這裡根本不是什麼風景宜人的熱帶海濱，而是一間頗有古意的浴室，四壁都貼著松木板。

自己被泡在一個一米多深的大木桶里，美好的海藻味道是水裡加的精油，木桶的鐵底下燒著火……就像妖精準備燉唐僧的大鍋那樣，只要不斷添柴永遠都是熱的。

還好這浴缸里的水呈乳白色，這姑娘應該看不到自己私密之處。

「阿嚏，阿嚏。」這浴室中焚燒著一種奇怪的香，很像薰衣草的味道，也導致整個艙內都瀰漫著嗆人的霧氣，明辰揮手驅散自己鼻前的煙霧讓自己的鼻子稍微好受一點。

打了兩個噴嚏之後明辰腦子變得清醒了，突然反應過來事情不對：自己從美洲大陸上以六十一米的高度跳橋，雖然不知怎麼的活了下來，但按照洋流的走向和海陸分佈，自己現在理應還是身處美洲或者太平洋上的某個小島。

看向舷窗外似乎是某處熱帶的海濱，自己正處在一條船上，連同著浴桶隨著波浪進行著有規律的搖擺。

問題就出在這少女身上，雖然口音特別奇怪，但這妹子確確實實說的是中文。

還有這妹子的衣服怎麼這麼像小時候在電視里看到過的《西遊記》中的人物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