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藏在監測站中的秘密
人在槍口下,不得不低頭。
劉長樂保持沉默,臉色平靜地看著持槍的漢子,腦中飛快思考著對策。
這四個漢子皮膚粗糙,體格不算魁梧,卻很結實。他們穿著厚實的硬底皮靴和老式的舊軍裝,應該是常在山裡活動的山民,不是主事之人。
這些山民常年在山林中打獵,性格冷硬,對生命缺乏憐憫,行事也較粗暴,得罪他們肯定免不了皮肉之苦。
劉長樂手舉得更高些,說道:「別動手,俺倆配合,恁們說啥是啥。」
改用許久沒說過的方言后,持槍漢子冷硬的表情也緩和下來,垂下槍口道:「都是洛城人,那恁倆來找俺們麻煩幹啥?俺們就指著這兒賺錢養家,供孩子上學,可容不得一點閃失。」
衛正義接過話,回道:「老鄉,別激動。俺倆就是聽朋友說這裡有玩刺激的,過來看看,想見識見識。白天找一圈也沒找到門路。這肯定是誤會,俺倆咋可能找恁們麻煩?」
山民看著樸實,可並不容易忽悠。持槍漢子又揚起槍口,態度堅決地道:「這俺可管不著,恁倆等會兒跟管事的說去吧。老四,把他倆手綁好,頭蒙上。」
牽著獵狗的漢子鬆開牽引繩,走上前,從腰間取下麻繩,沖兩人道:「老實點,要不,俺們下手可沒輕重。」
言語的威脅沒什麼威懾力,重點是獵槍抬起的槍口,虎視眈眈的獵狗,以及圍上來的另兩個漢子。
劉長樂微嘆口氣,站起身,配合地將雙手垂到后腰處併攏,任由老四用麻繩緊。衛正義也難得的老實下來,沒做出什麼騷舉動。
待老四給兩人手綁上,持槍漢子又不放心地叮囑道:「再檢查一下,看綁緊沒?別給我整出啥岔子來。」
老四聞言又仔細檢查一遍繩結,回道:「緊得很,他倆掙不開。」
確實綁得很緊,劉長樂的手腕被粗糙的麻繩勒得生疼,沒有絲毫活動的空間。
又一個山民走過來,給兩人腦袋上套上化肥袋,粗魯地往前推一把,催促道:「走!」
編織袋上嗆鼻的化肥味熏得眼睛生疼。
劉長樂閉上眼,屏住呼吸,被人推著肩膀,步履踉蹌地向前走去。
看不見,腳下就大膽不起來,磨磨蹭蹭走了會兒,地勢漸漸升高,遠離湖泊后,一行人也停下腳步。
腳下的地面變得平坦硬實,劉長樂根據步數心算一下距離,此時應該走到了監測站附近。
身後傳來木門關動的輕響,肩膀被人扭動,調整方位后,走不多遠,進入一個房間中。
腳下是光滑的地磚,睜開眼,已有朦朧的燈光透過編織袋的細小縫隙照進來。只可惜,瞪大眼睛,還是看不到外面。
房間中很安靜,沒有其他人在,山民彼此間也沒有交談,嘴很嚴實,時刻把保密放在心中。
穿過房間,又被推進一個狹小的空間中,腳下的地面不再平整,粗糲崎嶇,像是河邊的礁石。
劉長樂往旁邊靠靠,手背觸到濕涼的岩壁。
眼前閃過監測站的位置。
很顯然,在那片山坡內有一個巨大的石灰岩溶洞,所以度假山莊的老闆才在此捐建監測站,借著建築之便開發溶洞。
監測站拖延工期不是因為資金問題,而是地下龐大工程需要更多時間。
哪怕是對手,劉長樂也不得不誇一句,這一手真的是很聰明!
犯罪思路應該是:天湖度假山莊提供合理的人流量,然後再由捐建監測站拿到動工許可。建成后,罕有人至的監測站成為溶洞的天然掩護,巡護的志願者全換成人販集團的人,再吸取受到禁獵影響的獵人為外圍力量,盜獵兼具保護監測站的秘密。
度假山莊慘淡的經營,避免引起景區管委會的過度關注,也篩選了外來的遊客,最大限度保護秘密。戶外用品店老闆所說的由「嚮導」帶隊「進山」的遊客,目的地十有八九就是這裡。
思考間,耳邊傳來電梯開合的聲音。
身體忽然一個踉蹌,被人粗暴地推進電梯,撞在轎廂上。
持槍漢子沒跟進來,站在電梯外叮囑道:「別打馬虎眼,看緊點,把他倆帶給老闆才算完成任務。俺們得帶著虎子再上去轉轉,就不跟著下去了。」
電梯門閉合,開始往下沉去。
一把刀架到脖子上,同時傳來惡狠狠的聲音:「敢搞事,俺直接就是一刀,聽懂沒?」
劉長樂側頭躲避著刀鋒,點點頭,心中暗自吐槽,明明衛正義更高大健壯,怎麼不把刀架他脖子上?
當電梯再次打開時,耳邊驟然響起一陣熱鬧的喧嘩,有種置身於電玩廳的既視感。
濕冷的感覺褪去,皮膚在這地下竟感到乾燥、清爽、舒適。
頭上的編織袋被摘下來,驟亮的燈光讓他下意識地眯上眼睛。
旁邊,另一個漢子移開抵在衛正義腰眼處的匕首,探手摘下他腦袋上的編織袋,又往前推搡一把。
雙眼很快適應光亮。
劉長樂睜開眼,往前邁出一步,打量著周邊的環境。
他正站在一架黝黑的鐵梯上,下方是個足有幾十平方的開闊空間,被裝修成簡易的工業風的…賭廳。
頭頂上的岩壁下吊著幾根黑色的通風管道,排氣扇正發出規律的嗡鳴。四通八達的通道下,用鐵鏈吊著兩排明亮的日光燈。
下方不規則的岩層上錯落有致地擺放著十幾張賭桌,幾十個賭紅眼的賭徒們正捏著牌,抽著煙,豪擲籌碼,大殺四方。
西裝筆挺,戴著白手套的荷官們臉上掛著淡淡的傲慢表情,動作嫻熟地切牌,發牌。
一個個黑絲兔女郎端著裝有酒水的托盤,邁著誘人的長腿,花蝴蝶般穿行在各個賭桌之間。她們妝容精緻,漂亮的臉上洋溢著職業化的微笑,被賭客們拉到懷中上下其手也面不改色。
就像是一個個沒有感情的提線玩偶。
鐵梯下方,右側一間被開鑿出來的石室內能看到堆積如山的現金,還有摞得高高的籌碼。
兌換窗口外站著兩個高大威猛,身穿黑西裝的漢子,他們垂手而立,目光機警地在賭廳中巡視著。一些不起眼的角落,分佈著幾十個同樣裝扮的漢子。
基本上,影視劇中的賭場該是什麼樣的配置,這裡就盡量還原成什麼樣子。除了規模小些之外,盡顯專業本色。
溶洞很大,這裡僅僅是入口,前方仍有光亮和聲音傳來。
一副弔兒郎當的模樣,臉上掛著玩世不恭笑容的孫祥武帶著兩個跟班快步踏上鐵梯,走到劉長樂跟前,雙手誇張地分開,用力划向身後的賭廳,得意地道:「感覺怎樣?是不是很大氣?」
劉長樂眼睛微眯,一眼就認出面前這個男人正是試圖綁架顧念瑤,還出手打傷他的那個男人。白天看到的身影,也正是他。
「很意外,也很震撼。」劉長樂與孫祥武對視,說道:「我沒想到你們能在這裡開闢出一個銷金窟,很大膽的想法,當屬犯罪界的楷模。被警察逮到,至少二十年起步,死緩也有可能。」
「哈哈哈。」孫祥武誇張地笑著,上前親熱地攬住劉長樂的肩膀,炫耀道:「別看我們在地下,這裡可是男人的天堂,女人、賭博、名煙、名酒、山珍、野味,要什麼有什麼,能享受到一切。
你看,再往裡,還有好幾處更高規格的賭廳,這裡每天都有二百多人待在這裡流連忘返。想賭球?想賭馬?還是想賭拳賽?或者是電競比賽?反正你能想得到的玩法這裡都有。
只要你幫我一個小忙,我就可以給你擔保,拿到這裡的會員資格,想怎麼享樂就怎麼享樂。」
他說著,雙眼中突然湧上暴戾的怒火,揮拳重重擊打在劉長樂腹部。
「嘔…」
腹部劇烈地絞痛著,眼淚鼻涕齊刷刷地往下橫流,劉長樂彎腰乾嘔一聲,渾身顫抖,站立不穩地往後靠在欄杆上。
「你媽的!」
衛正義紅著眼衝上來,又被孫祥武的跟班死死按住,一通拳打腳踢。
忍耐片刻,劉長樂才捂著腹部,雙手撐膝,虛脫地仰起臉,看向孫祥武道:「不關老衛的事,這是咱倆之間的恩怨,讓你的人放開他。」
孫祥武示意手下放開鼻青臉腫的衛正義,看著劉長樂道:「你上次打得我很慘,這一拳是還你的。」
他揚起右手,斷掉一截的小指上裹著一層紗布。因為剛才揮拳又撐裂傷口,殷紅的鮮血染紅紗布。
「我沒帶回那個小女生,也沒能除掉你,老大給了我一個教訓。我做錯事,我認罰,那我得跟你再算算這筆賬。」
孫祥武俯下身,伸出舌頭舔舔嘴唇,瞪著通紅的眼睛,殘忍地說道:「我一截手指,你和你兄弟兩條命換那個小女生,這筆交易對你來說很划算吧?」
「你不配。」
劉長樂強忍著腹部的疼痛,在孫祥武詫異的神情下,重複道:「你不配。」
「我不配?」
孫祥武仰臉發出一陣猖狂的笑聲,復又低頭,近距離盯著劉長樂的雙眼,臉紅脖子粗地嘶吼道:「你有種再說一遍?你有種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