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名分
瀾津煙停下腳步,站在不遠處,他看向溫清焰,她在一個男人後面停下腳步,半晌,蠕動著嘴唇開口:「大哥。」
男人驚慌轉頭,作揖行禮:「見過溫小姐。」
見狀,瀾津煙急忙跑上前去,道:「阿焰,下山吧,可以用晚膳了。」
溫清焰怔怔地答好,獃獃地看著那人,轉頭對瀾津煙說:「那人好像哥哥。」
瀾津煙沒有說話,為了儘快讓溫清焰身體好轉,錦畫半信半疑地跟瀾津煙透露了很多事情,比如溫懷瑾戰死沙場。
二人從這高高的石路上一圈一圈往下走,夏末的晚霞華光流瀲,染的溫清焰的素色長裙霞光微閃。
「我好想哥哥,你能帶我回家嗎?」溫清焰又怕自己說錯了什麼話,繼續問:「沒關係,錦畫說家太遠了……」
瀾津煙看向遠方,指著天水一色的地方:「過了那條河,就是南境。明日,我帶你回家。」
「夫君此話當真?」
「當真。」
溫清焰甜膩地笑著,往下走的時候,也輕快起來。
瀾津煙跟在後面,天色昏晚,總覺得自己想握住她的那雙手,顯得過於輕慢。
清色明月已懸於天邊,晚風郎朗,白衣翩翩。他伸手去找那個戒指,突然意識到戒指丟了,他驚慌片刻,向來必定在亭台上,便作罷。想著明日再來尋吧。
次日一大早,溫清焰就去找瀾津煙:「夫君,我都收拾好了。」
瀾津煙想去找戒指的,但是見溫清焰這麼急,就張口要交代狼影去尋一尋,可是心裡突然又覺得不好意思,便沒有說話,那個亭台極少有人去,過幾日回來再去找吧。
黎國王城大道正歡慶,一個鮮衣怒馬的少年踏馬行來。
「那是何人?」溫清焰坐在馬車裡向外張望。
「看這打扮應是新科狀元郎。」瀾津煙說著,順勢也趴過去跟著看,這一看,他仿若墜入冰窖,石化在馬車裡——
卓文遠?!
只知世人傳聞,景國新立,智略無雙,十九即位,竟未成想卓文遠竟偷來我黎國境內考了個狀元?
他驚魂未定,見溫清焰絲毫沒有反應,便稍稍安心,看來母后灌下的那忘憂草,也讓她忘了卓文遠。
「那狀元郎的模樣……」溫清焰話說一半,嚇得瀾津煙脊背發涼。
她調皮地看向瀾津煙:「好生俊俏呀!」
瀾津煙這才鬆了口氣,微微笑問:「我孰與新科狀元美?」
溫清焰愣了一秒,像是真的在認真比較。
「笨蛋,你還真認真思考啊?」瀾津煙不置可否地笑笑,看向另一側窗外。
溫清焰微微低下頭,考慮到自己的王妃身份,不再看那個新科狀元。
還沒等新科狀元走近,九殿下的馬車就提前拐彎了。
卓文遠悠哉悠哉地體驗著一日看盡長安花的快意,四下張望著有無熟悉面孔,倒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他看著這嘈雜的黎國百姓,狂妄地想著:溫清焰,我非找到你不可。
恰在此刻,他眸光四散,瞧見一女子在茶樓上笑意滿面,對他喊話:「嘿!狀元郎,芳齡幾許啊?」
隔著青磚紅瓦的樓閣,卓文遠勒馬停下,抬頭望見一個年輕女子肆意張揚地笑著。
「你這丫頭,小小年紀不知學好,可得告知你父兄好生管教你。」卓文遠仔細端詳她,眉眼間竟有些熟悉。
「那狀元郎哥哥,你可認得南境以南的路?」她不經意問,然後笑說:「若是認得那便好辦了,本小姐的父兄便在那個方向!」
卓文遠聽罷,心弦一收。差點以為露出破綻了,但是看著眼前這個女子的爽朗模樣,倒也沒有過於擔憂了。
「你叫什麼名字?」
「文星臣。」卓文遠報上假名。
「我叫邊關月!」
「名字倒是有趣。」卓文遠低聲說著,正欲策馬而去。
「狀元哥哥稍候片刻,我有一物贈與你。」邊關月扔下一枚戒指,道:「許是本小姐虔誠,上蒼垂憐,便於黎國至高處賜我寶物一個,那今天它遇見有緣人了,就恭祝新科狀元郎今後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卓文遠把玩著戒指,小心翼翼套在手指頭上,孩童般笑了起來:「還算有趣!」
這時候,七殿下不知怎的,出現在茶樓里,聽見邊關月在茶樓看台上,便想「教訓」一下邊關月,好讓她知難而退,去找父王請求退婚。
於是雇了一個風月女子,他交代好,便在一旁等著這場好戲。
「邊關月?」女子嫵媚地搖著蒲扇,不正眼瞅她,用餘光看著她。
「你哪位?」邊關月見她這個狐媚樣子,忍著沒有發火。
「我是七殿下的女人,郡主可以叫我蘭心。」她斜著眼睛瞟了一眼邊關月,繼續說:「你最好離殿下遠點,殿下是我的人。」
話音未落,又出來幾個女子,朝著邊關月一擁而上:「殿下是我的人……」「我的……」
邊關月嚇得往後仰,眼看快要從二樓摔下。七殿下急忙跑過去,不情不願地把她拉上來,卓文遠不屑地看著這場鬧劇,悠哉地繼續往前走。
這時候,九殿下瀾津煙的馬車突然回到了這個路口。
「九弟?」七殿下俯身看著,輕功跳下,隔著轎簾問:「九弟是去哪裡了?怎麼在這裡?」
瀾津煙拉開帘子,溫和地笑,回:「跟王妃閑逛而已。」然後他故意指著邊關月:「七王兄也同王嫂閑逛嗎?」
沒來得及聽他們說什麼,瀾津煙突然收到狼影的消息,說黎王急召。
「夫人,我實在愧疚。」
「無礙,國事為重。」
「夫人,倘若父王不許你嫁給我,你該當如何?」
「阿焰不回答如果的事。」溫清焰的言語間聽不出半分情緒。
「夫君,你是我夫君,我也許生來就該愛你。」
「不。」瀾津煙條習慣性否認,道:「你愛我什麼?」瀾津煙膽戰心驚地問出這個問題,已經做好了傷心的準備。
「愛你卓爾不群。」溫清焰突然止住,下一句她居然想說「愛你是一國之君」,她怎麼冒出了這種奇怪的想法。
但是瀾津煙已經知足了,他緊張的臉上浮出一絲笑意,「阿焰,謝謝你給我名分。」
「這是夫君應得的。」
他順勢挪過來,想吻在溫清焰的眉間,撥開額前的碎發,他又覺得自己太過輕慢。
風吹,簾動。
卓文遠看見轎子里的瀾津煙。
他略帶玩味的眼神犀利地看向瀾津煙,沉默。然後策馬揚鞭,快速離去,回頭看了一眼那個金碧輝煌的馬車,邪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