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噯,這半生正文第四十一章四個月以來,拘留所里的衛圩一直在坦白、交代、悔過、膽怯、焦躁不安中度過。然而,今天卻迎來了開庭宣判。不過,自從他進了拘留所,似乎剛從懵懂中醒過來一一啊,我觸犯了法律?於是,衛圩的心裡便恐懼起來,一度使他欲罷不能。疑惑、不解又使他陷入了迷茫,由此而產生的後果,使他有了勇氣來交待自己的罪行……然後就是等待宣判了。他知道,為了得到「自由」,盼著早點兒開庭,然後就是幹活、改造,總比在裡面無所事事的好。可是,當要開庭宣判時,他的心卻突然慌亂起來,似乎又害怕這兒天的到來。「但凡走到這兒步的人……」當他進到拘留所的時候,只有俯首帖耳的配合。當罪行清楚后,就是開庭定罪了,而當審判來臨時,卻又難以接受和面對,那種抓耳撓腮的難耐與恐慌幾乎把他擊垮。當他直勾勾的看著審判長時,聽著他義正詞嚴的宣判,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差點兒癱軟下來。於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來抑制著搖晃的身體,並且極力讓自己站穩腳跟。當他四下張望時,卻什麼也看不清。他掙扎著,總算緩過這口氣來,並且目不轉睛的瞅著審判長,彷彿在他身上…...儘管衛圩只判了一年多,儘管是對他加重懲罰,但是面對事實,衛圩還是無法接受。於是,他感到天旋地轉的無助與難受。
審判終於結束了,他低著頭走出審判庭。當他從母親和於叔身邊走過時,他都沒有抬眼瞅瞅母親和於叔,然而當他突然意識到時,已經踉蹌著來到了監舍。儘管他的罪行己經塵埃落定,然而當他回到監舍里,還是一頭栽到床上。他是欲哭無淚,只能瞪著雙眼睛,茫然的望著。監舍的人很清楚他這個人,便過來勸說。「這麼快就判下來了,應該慶幸才是,怎麼能這樣兒呢?」其中一個人說。
「既然犯到這兒了,就得面對,然後是總結,而後是好好改造。」另一個人也好言相勸。
「誰都難過,但也沒必要這樣吧,有能耐別犯罪呀。既然犯了,就要接受懲罰。」又一位犟脾氣的人說。
「……好好改造吧。」又一個人接著話茬說。
衛圩知道是好言相勸,但真正能讓他振作起來……他沒有讀過多少書,又很少接觸社會,待在家裡也只是翻一翻詞典,除了這兒個喜好……如果不是政府要求他們讀書、學習,他也不會懂得這麼多一一即使是手裡拿著書,眼睛看著,耳朵卻冒著。但是無論怎麼折騰,或多或少還是有所收穫,起碼監獄里的法律法規,監規、監訓己經爛熟於心。經過牢獄生活的洗禮,他的腦袋似乎開竅了,並且有了約束自己,完善自己的能力。甚至由一個無知又沒有方向的人,終於明白過來人世間的寒暑冷暖。
家裡的生活把他養得懶散無度,無論是哪個方面的事情他都不用去想、去做。這種生活使他的腦子越來越遲鈍,越來越空洞,並且產生了依賴性一一沒有自己的主張、想法和能力。然而,當他進到拘留所里,現實的生活使他不得不自己動手、動腦。沒有生活和生活經驗的他,許多事情都不知道如何去做,既然是做了也是笨手笨腳,不成樣子。所以他想:監獄里的生活並不輕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駕馭得了的,但是終究還是要面對、適應,畢竟要在那裡生活、改造。
要到監獄里去服刑了。政府用囚車把他們送到監獄里。這又使衛圩犯了難,他像個無頭的蒼蠅,忙不迭的準備著。他在監舍里轉著圈子,到底也不知道究竟要做些什麼。其實,並不需要他準備什麼,只要求在精神和思想上做好準備。他聽說,到監獄里就是幹活,行動「自由」了許多。而面對車間里的勞動,他又犯了難,「自己從來沒有做過,既然認真去做,恐怕也做不好。」
出發的前一天,桑梓馨、於厚成和衛圩見了面。他戴著手銬,由管教領進接待室。此次進接待室,不像上一次那麼緊張、恐慌了,情緒也穩定下來。他十分平靜的面對著母親,但是他在於厚成面前還是有些局促不安。他很清楚,於叔是母親唯一的依靠,特別是他犯法以後。
當他進到接待室里,看見母親和於叔時,眼睛便濕潤了。他不停的點著頭,並且讓母親和於叔坐下,他卻站著說話。桑梓馨、於厚成坐下來后,桑梓馨便拿起了電話。
衛圩首先在電話里說話,「媽、於叔,對不起。」說完他便直愣愣的望著兩位老人。
「兒子,所有的事情都過去了,不要再糾結誰兒的對錯。」桑梓馨語重心長的說。「要面對現實,好好的去做,這也是你唯一的出路,同時也是你學習鍛煉的好機會。媽和你於叔對你是抱有希望的。」她接著說:「不過,對於過去的事情要吸取教訓,總結成敗得失,這是最最關鍵的,也是最主要的一個環節。人,不怕犯錯誤,怕的是犯了錯誤而不改,不吸取教訓,一味的墮落下去。兒子,要吃一塹長一智,不管你在裡面,還是在外面都是一樣的。如果一個人栽了根頭,起來后還不長記性,他就離廢人不遠了。」
衛圩一隻手用力按著耳朵上的話筒,哽咽的一時說不出話來。但是,他渴望的看著母親和於叔,方正的臉頰上滾動著淚珠。
桑梓馨看著兒子沒有說話,就把話筒遞給了於厚成。
顯然,於厚成甚是激動的接過來電話,說:
「有的人一輩子也走不出自己的怪圈,這種人基本上不知道悔過,因為他無知、無能的自負。」他接著說。「孩子,經過這麼大的挫折,你一定能改好。出來后,應該是一個有能力,有擔當的男子漢。不但能成長起來,而且社會同樣可以接納你。孩子,一年多的時間很快就會過去,我們共同加油。」
衛圩並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不斷的點著頭,緊鎖的眉頭同時舒展開來。
桑梓馨對著話筒說:「兒子,也許壞事會變成好事,媽媽沒有教育好你,是媽媽的失職,也是媽媽的過失。」
衛圩焦急的擺著手,說:「媽,不是你的錯。」
「兒子,媽知道你是在寬慰我。」桑梓馨說:「安慰也好,責怪也罷,我們都希望你能遵守監規,聽從指令,學習法律法規,認真改造自己,出來時要做個好人,而不是極端的人。」
衛圩笑著說:「媽,你放心,兒子要痛改前非,做個好人,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儘管如此,桑梓馨、於厚成的心依然起浮不定。
「……什麼東西都不用帶嗎?」桑梓馨關心的問道。
「是的。」衛圩說:「生活用品,包括被、褥,監獄里都是現成的。」
儘管衛圩沒有抱著怨恨,同時也沒有帶著情緒,但是桑梓馨還是給他解釋了。
「這就對了,集體生活必須要這樣做,不然就亂了規矩。」桑梓馨說:「你一定要記住,記住自己走錯的路,政府竭力幫助你改正,給你重新做人的機會,你一定要把握好,不要辜負政府對你的改造,同時也不要辜負我們的希望。」
「媽、於叔我記住了。」衛圩如釋重負的說。
「記住,到了新的地方,要學著適應那裡的生活。要好好改造,重新做個好人。」
衛圩聽著母親的話,依依不捨的放下了話筒,然後向母親和於厚成鞠了一躬,面帶微笑,轉身離開了。
桑梓馨、於厚成站起來,看著兒子的背影。衛圩弓著的腰,逐漸挺起來了。
桑梓馨、於厚成沉重的心情逐漸舒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