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鹿鳴山
天剛蒙蒙亮,一眾人就收拾好行囊繼續趕路。
此刻天還未大亮,周圍籠罩著白茫茫的霧氣,兩輛馬車並駕齊驅,跟著地圖的方向慢慢摸索著向前走。
這會看不大清晰周圍的地形樣貌,阿順只覺著身旁的原先狹窄路倏然寬闊起來,周圍也沒有什麼林子,看上去倒像是平坦開闊的荒地。他又仔細瞧了瞧手中的地圖,發覺並未走錯方向後抬手呵了一口熱氣,繼續駕著馬車小心翼翼的朝前走。
在野外趕路最怕迷失方向,尤其是這冬日的黎明,霧氣這樣重,稍有不慎便極有可能走錯。
好在他們走的慢,又謹慎,其中並未出現什麼差錯。
隨著第一絲陽光穿過雲層透過層層疊疊的霧靄灑落下來時,一行人總算是瞧見了這地方的真正樣貌。
太陽終於升起。
靠左不遠處是嶙峋的山谷,兩側山體峰巒疊嶂,山上長著些不知道是什麼種類的樹木野草,竟在這樣的冬日也能瞧見一抹蒼翠欲滴的綠意。
林望舒看了半天也沒瞧清楚究竟是什麼種類的樹,不像竹松也非柏,倒是讓她好奇的很。
而他們的馬車正走在山外的曠野上,不同於山內的綠意,周圍一片荒蕪,土地乾涸連根枯草也沒有。
阿順下車對著地圖仔細辨認了一番,隨後雙眼一睜,朝身後揚聲道:「老爺!我們到鹿鳴山一帶了!」
林清風幾人也甚是欣慰,這到了鹿鳴山,也就意味著離淮州不遠了。
夜弦在馬車上閉目養神,臉色對比昨天看起來又蒼白了半分。
「夜少俠,你可是不太舒服?」林清雲見他眉頭緊蹙,整個人看起來虛弱無力,一時有些擔心他的情況,這人才上他們馬車不過一天,可別就撐不住死了。
「我無事。」少年睜開眼睛淡然道,許是見二人看自己的目光過於悲嘆,他想了想,又添了句,「我還有四日才死,你們不必過於擔心。」
這話一出,倒叫人不知道該如何接話。林清雲與林清風乾笑了兩聲轉過頭不去看他,經過昨天與今天的相處,他們已然確定了面前的這個少年的確是身中劇毒,無多少時日可活了。
原先聽他說的那些「江湖事」叫人熱血翻湧,忍不住叫好,又加上他的確虛弱,這才讓大家真的認識到他並非是什麼歹人。
如今聽他這麼一說,倒讓林清風二人有些感慨,如此風姿卓越,快意恩仇的少年,這般年紀便要喪了命,著實叫人惋惜。當下無人再說話,車裡一片靜謐,夜弦重新閉上了眼,手指輕輕摸索著那把劍鞘上的紋理。
林家的人在確認他無害之後,便把劍又還給了他。
這劍名為寂音,自他習武起便一直伴隨在他左右。
他用這把劍,建立了暗閣,殺了無數喪盡天良的歹人或是貪官污吏,也曾為了活下去,用它將來時的路染得血流成河。
暗閣是個集情報暗殺為一體的江湖組織,並非朝廷所屬,朝廷多次想要招安收為己用,卻屢次顏面無歸。
江湖人人都道暗閣之主夜弦,從不畏天家權威,冷麵冷心亦冷情,寂音劍一出,目標之人天上地下黃泉碧落再無可逃之處。
可他們不知道,暗閣最初的創立便是為了虞遂,表面上對天家不屑一顧,但在背地裡卻是在為太子殿下做事。
少年一瞬間有些孤寂,那一切都是為了曾今那個荒謬的約定,他想不明白,也不相信,不相信那個唯一算得上是朋友的人是真的要將他置於死地。
可虞遂遞給他的酒不假,付離要殺他也不假,他也能明確的感受到身體的無力與內力的封閉。
只是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他想不明白,也不願意再去想了。
能從那片陰冷的林子里出來,如今還能瞧見這樣好的陽光,已經足夠。
馬車繼續朝前走,原先還杳無人煙的曠野,竟然也零零散散露出些人的身影來。
周圍三三兩兩同行,也有看上去就是一大家子的模樣,坐在牛車上,或是年親的壯年徒手拉著車。老人,小孩,婦女個個皆是面黃肌瘦,衣裳輕薄破爛不禦寒霜,臉上手上都是破了的凍瘡。
一些年紀大老人手裡拿著木棍顫顫巍巍的往前走,時不時能聽見兒女辱罵的聲音,當下拿著木棍的手抖得更快了。
更有甚著抱著親人的屍首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周圍卻是對著他們乾糧躍躍欲試的旁觀者。
眾人坐在馬車上,掀開帘子朝外看,瞧見這一幕心裡都有些堵得慌。
林望舒將帘子放下,按耐住自己那泛濫的同情心,不斷的告誡自己萬萬不可多管閑事不可好心再多生事端。
只要他們不看不管不問,才能沒有意外,安全到淮州。
可就在此時,騷動卻起,原先三三兩兩蹣跚的人,不知聽見了什麼瘋了一般朝前方快跑過去。
有些跑的不快的或者是不慎摔了一跤的,瞬間便被人踩在身上直接踏了過去。
路邊的一個髒兮兮的小女孩被中年模樣的農婦眼疾手快的扶起來抱到一旁,要是再晚些,只怕兩個人就要被活活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