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沈清雩還不能接受這個現實。
她腦海里還是陰冷潮濕的詔獄。
她嘴角滲出鮮血,身體的痛感慢慢消失,彷彿能預感到她已經要死了。
渾身冷得發抖,她一身囚衣,頭髮沒有打理結成一團,她眉毛下雙眼又痛又怕,眼皮耷拉下來,身上有種強自的鎮定。
身邊一襲華貴宮裝的女子明艷尊貴,是當今皇帝的容貴妃,她半蹲著握住她的手,手的顫抖暴露了她的慌亂。
沈情雩死的時候眼都沒閉,她眼中滿是恨意和不甘。
容貴妃喃喃道:「你去了,本宮會把你的屍體交給他的。」
沈清雩好恨,是誰殺死了她?
她雖然下了詔獄,但仍然是親封的二品誥命夫人,是候府的夫人,皇帝還沒下旨審理她,便有人在詔獄下毒,要將她害死。
是誰,要穿過重重防衛的詔獄,頂著皇帝的壓力,非要置她於死地不可!
她自然有懷疑的人選,可是已經沒時間給她去證明了。
「小姐,你流淚了?」
沈清雩一摸眼角,哪裡有眼淚,她縱使死在詔獄,卻不曾流下一滴眼淚。
有人告訴過她,自己的仇得自己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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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大小姐偶爾流露出的眼神透著某種詭異和陌生,子衿害怕地後退兩步。
沈清雩掩蓋眼中的情緒,看向面前陌生的丫鬟子衿。
從她醒來到意識到她重生了,她始終沒想起來前世她身邊有這個叫子衿的丫鬟存在。
剛才大廳趙氏和宣寧侯一鬧,她慢慢地記起她。
前世她十幾歲,尚在閨閣時,身邊確實有個叫子衿的丫鬟,不過後來她犯了事被趕出侯府。
她隱約記得好像和她被趙氏罰跪祠堂有關。
她當時在府里沒有話語權,性子懦弱處處自保,也沒注意到身邊忠心的小丫鬟什麼時候一個個被趙氏弄走了。
其後趙氏以她身邊伺候的人太少為由,派了兩名奴婢過來照顧她,她過得越發不自在,每日的一舉一動都在趙氏的監視之下,她前半生在侯府的十七年,充滿了隱忍和痛苦。
不過,後來她倚在藤椅上,晃晃悠悠,落日的暮光沉下來,她竟對這個曾經恨得咬牙切齒的女人有了幾分感激。
若不是趙氏一再作梗,她也不會等到二十歲出嫁。
她嫁給了韓伯安。
當時的京中新貴,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以禮部左侍郎兼翰林學士的身份,入了內閣,成為幾十年來最為年輕的閣老。
他的成就,固然和他的家世背景脫不開關係,但是京中誰不承認韓伯安是驚才絕艷的人物。
她出嫁的時候,韓伯安二十八歲,她從婚轎中出來,看到韓伯安一身喜服,站在那裡氣度沉穩,帶著壓迫感。
她不小心對上他的眼神,內斂的,穩重的。
沈清雩回過神,丫鬟子衿端了熱茶來,她接過時看到她戰慄的手。
她抿了一口,「子衿,你在怕我?」
「沒,沒有。」
子衿說話結巴了。
「我知道我當著眾人的面說不救你,嚇壞你了,你害怕我,現在忐忑不安。」
子衿驚訝地張開嘴,手指使勁攥著衣裙。
「子衿,我身邊最忠心的就是你了,你對我的情分,我心裡清楚。我怎麼會看著你去死?」
沈清雩對上她顫動的眼,「當時的情形你也看見了,父親向來覺得我不懂事讓他煩心,我若是急著替你辯解,父親定會更加生氣,還有太太也在旁邊,父親信她,我無論說什麼辯解的話,都是蒼白無力的,父親都不會相信我。」
子衿恍然明白過來,睜大眼睛吃驚道:「所以小姐你裝作不管我的樣子,侯爺見小姐暈倒心懷愧疚,覺得對不起小姐,所以後面小姐說不追究人了,侯爺便應承下來了。」
沈清雩道:「子衿,我沒有多少把握,但幸好你沒事。」
子衿神情激動,傷心道:「小姐,是我的錯,以為小姐狠心,是我輕易被騙了,才讓她們拿住了把柄,還連累了小姐。」
沈清雩畢竟活過一輩子,看子衿才十三四歲,覺得她稚嫩單純,好壞都表現在臉上。
「子衿,你想想,你近日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碰到過什麼印象深刻的事?」
「沒啊。」
子衿皺著眉頭。
「你好好想想。」
沈清雩細想今日的事,與其說有人針對她,倒是有人針對子衿更為可能。
子衿曾說過紅兒等人見到她不僅不相信太太要放她這個大小姐出來,而且她們還一起打了子衿,紅兒是太太的丫鬟,即使真的不相信子衿,在這種情況下也應該去向太太求證,可紅兒完全沒有,她憑什麼斷定子衿一定是在說假話,最重要的是,她即使不相信子衿,將她轟走不就行了,非要一起動手打了子衿。
除非紅兒早知道子衿並非太太派來的。
「我想起來了,昨日我給小姐送被褥過去,同紅兒大吵了一架,她說不定恨我。」
「還有別的嗎?」
「真沒有了。」
沈清雩給個方向,「你想想你有沒有同周嬤嬤起衝突?」
子衿驚呼,「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我前些個日子,恰巧聽到周嬤嬤同人在說話,好像是周嬤嬤家的兒子闖禍了,她兒子在外面打架,將人打了個重傷,後來才知道對方的父親是個有權有勢的。
聽周嬤嬤的話,像是要去求太太呢。
我當時聽后要走,周嬤嬤突然發現了我,問我聽到了什麼。
我說沒聽到說話,她才放我走。」
子衿想明白,怒道:「定然是她想害我!」
子衿想到她就氣,「小姐怎麼不讓周嬤嬤過來同我對質?分明是她要害我,才將金絲八寶攢珠釵給我!要我當時見了她,定要問她問到無話可說!」
子衿分明不怕周嬤嬤的樣子,她氣沖沖的鮮活樣,讓沈清雩有種久違的感覺,彷彿真的回到了豆蔻年華。
「現在不行。」
「為什麼?」
沈清雩搖頭道:「你說周嬤嬤是誰的人?」
「太太啊。」子衿不假思索。
這有什麼好問的。
「周嬤嬤是太太的乳娘,跟著太太十幾年了,你如今非要把周嬤嬤扯進來,父親還沒處置你,太太就要你的小命了。」
「可,就是她陷害我的啊。」
子衿聲音越發沒底氣。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懂嗎?」
子衿搖頭,沈清雩想到她聽不懂,又換了個說法,「你先耐心地等待,以後才能害回去!」
子衿點頭,「小姐說得對。」
接著道:「我明白了。」
這下倒是沈清雩不知道她明白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