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真相大白后的殘忍
玉婉躺在了床上,看著天花板,眼前浮現出過往的一幕幕,像是在回憶中觀看電影,她想要做出了斷,但她應該怎麼做呢?
天快黑的時候,玉婉走出了房間,她向媽媽要了點錢,說要出去請玉林吃點飯把事情說開了,媽媽給了她一些錢,叮囑她千萬不要胡來,安安全全地回家。玉婉點頭同意后,迅速走出家門。
她特意換上一條自己喜歡的連衣裙,背著一個斜挎包,穿著一雙運動鞋,扎著高高的馬尾辮,整個外形極其亮眼。
她來到了一個小超市裡買了幾瓶啤酒,買了幾袋零食,就去找玉林了。
她來到了玉林家的樓下,看到樓上亮著燈光,她沒有上樓,就在樓下扯著嗓子呼喊,很多人開窗看起了熱鬧,最後開窗的程玉林探出腦袋看了一下,就立刻關上了窗戶。
「媽媽,我出去一下。」玉林走出房間跟媽媽說了一句。
「你不去行嗎?」媽媽有些不情願。
「沒事的,我出去一會就回來了。」玉林安慰著緊張的媽媽。
「行,那你早去早回吧。」坐在沙發上的爸爸說話了。
玉林穿好衣服出門了,他也許是走的太急連門都沒有關就下樓了。
走到樓下看到玉婉,他微笑著說:「你怎麼現在過來了,吃飯了嗎?」
「這都有,我已經準備好了,你看看夠嗎?」玉婉舉起手中的袋子。
「行,咱們找一個地方待會好嗎?」玉林溫柔地笑著說。
玉婉並沒有說話,兩人一前一後緊跟著走出了小區。
他們漫無目的地走著,來到一處無人的小廣場,兩人停下了腳步,他們找到一處有石椅和石桌的地方坐下來,玉婉拿出袋子里的食品放在石桌上。
「喲,還挺豐盛的。」玉林開著玩笑。
「像不像最後的晚餐?」玉婉面無表情冷冷說道。
「你別開玩笑啊,這月黑風高的太嚇人了。」玉林繼續打趣道。
「你還記得我最喜歡哪部電影嗎?」玉婉話題一轉。
「應該是羅馬假日吧。」玉林自信地回答。
「你知道我最討厭的事情是什麼?」玉婉眼神忽然犀利了許多。
「你不喜歡別人騙你。」玉林一本正經了。
「不全對,我只是不喜歡你騙我,記住了嗎?」玉婉雖然微笑著,眼角餘光卻露出兇狠。
玉林不再繼續說話了,他用牙打開了一瓶啤酒,自己先喝了一口,要知道他平時幾乎不喝酒的,爸爸媽媽管的很嚴,尤其媽媽總說喝酒是男人的軟肋,也是犯錯的必然,玉林謹尊教誨,從不越規。
玉婉也拿出一瓶酒對著石桌邊一磕,瓶蓋起開了,非常順手的樣子,有點驚艷,接下來頭往後仰喝了好幾口。
玉林本想阻攔的,手都已經伸出去了,又被自己硬生生地收了回來。
「你能告訴我,你到底有什麼事情不能讓我知道嗎?」玉婉並沒有看向玉林。
「沒有啊,為什麼你一定要糾結這些毫無意義的東西呢?」玉林不知為何有些激動。
「我有個故事想要講給你,想聽嗎?」玉婉抬起頭紅著眼問道。
「不想聽,因為你的那些故事都是編的,我也會編故事的,我有的是故事,你信嗎?」玉林拒絕著內心無比煎熬,他知道海底的冰山掩蓋不住,呼之欲出了。
「是嗎?那你現在還敢再親親我嗎?」玉婉語氣輕蔑似乎在使激將法。
「我為什麼非要所有事情都聽你的,你可真是夠奇怪的。」玉林似笑非笑,表情難堪。
忽然,玉婉已經一個跨步坐在了玉林的腿上,她雙手像個圍脖似地套住玉林,然後使勁親吻起來,玉林極力掙脫,但又怕自己會傷到了玉婉,因此力氣稍小了一些,而玉婉則使出了渾身的力氣,這讓玉林束手無策無法擺脫了。
然而隨著玉林啊的一聲,玉婉站了起來,她看到玉林的嘴唇在流血,鮮紅的血滴落在玉林的白襯衫上,那血如此醒目,如此鮮亮,如此不堪。
「疼嗎?」玉婉用纖纖玉手幫著去擦拭,當她想要再進一步採取行動時,玉林雙手緊緊抓住了她的肩膀。
「你怎麼了?如果這樣能讓你心裡舒服些,我同意你繼續怎麼樣都行,但你不能通過這樣的行為來傷害你自己,知道嗎?」玉林大聲喊叫著,試圖喚醒玉婉。
「我要怎麼樣都行嗎?我要我男朋友親吻我,撫摸我,瘋狂的愛我,我要我們彼此奉獻給對方,你能做到嗎?」玉婉流著眼淚絕望了。
「我能為你做任何事,除了男女之間的事情,而且,我們以後都不要再提男女朋友的事情了。」玉林冷冷地說著,眼神黯淡。
「為什麼,原本熱戀的兩個人,忽然形同陌路了,你告訴我為什麼?」玉婉開始窮凶極惡。
「你知道嗎?從小我就被人嫌棄,奶奶家裡的人不喜歡我,不接納我,更沒有人會關心我愛護我,我媽告訴我,都是因為我是個女孩,所以奶奶才不願意讓我們進門,好在爸爸媽媽還有姥姥他們喜歡我,這讓我多少能有些心靈的慰藉,直到後來遇到你,從見到你的第一眼就很喜歡你,我們無話不說讓我有了心靈的依靠,內心充滿了力量感,因為這世上又多了一份愛,可是你忽然不冷不熱的表現,打破了我對未來的幻想,重新回到了孤獨里,你真要這麼殘忍嗎?」玉婉痛苦地哭訴著。
「玉婉,這真的不是我的本意,可是我們之間不能再繼續談戀愛了,因為......」玉林已經到嘴邊的話,不知為何就是出不來。
「因為什麼?因為你爸媽不同意嗎?我可以去求他們的,沒有誰能阻止我們的,你知道嗎?」玉婉異常冷酷。
「可是這世界上有種東西叫倫理綱常,它是人們之間不可逾越的鴻溝。」玉林說完這些,急忙看了看玉婉的表情,那是一種超乎尋常的冷,能浸到骨子裡的寒。
「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你說我該怎麼辦?」玉林瞪大雙眼看著玉婉。
「你終於肯對我說實話了,我也終於等到了你的實話,謝謝你。」玉婉邪魅一笑后,緊接著喝乾了瓶里的酒。
「我不喜歡別人騙我,尤其是我摯愛的親人,我把你放在了所有人的前面,誰知道最後才發現,你們都在騙我瞞我,只是到了紙已經包不住火了,才肯來告訴我,為什麼不一直隱瞞下去呢,為什麼又要說出來呢?你只是為了照顧自己的感受,而我根本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重要,說到底你們都是自私自利的人。」玉婉哭的嗓子都有些沙啞了。
「不過,我告訴你玉林,如果你不在乎那些,我肯定也不會在乎的,我們照樣可以快樂幸福地在一起,我們可以去到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生活,好嗎?」玉婉捧起玉林的臉,充滿了溫情。
「不可能了,這世間還是有些我們需要尊重和遵守的東西,否則世界就會亂套了,那將是一種邪惡的釋放,不加以制止,世界還談什麼美好和希望。」玉林看著玉婉說出清醒之言。
「我的心在流血啊,玉林你知道嗎?那真的太疼了,你能幫幫我嗎?我現在到底該怎麼辦呢?」玉婉扭曲的表情,讓人無法直視。
玉林站起來了,他像一個真正的男人一樣抱住玉婉,任憑她在懷裡哭泣、捶打、撕咬。
而他此刻的內心也是墜入冰洞寒不自禁,但他不能倒下,不能慌亂,必須挽力挽狂瀾,人生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情感的崩潰了,那麼多文人墨客傷懷感嘆哭訴衷腸,看來都是發自肺腑的。
時間是這世間治癒傷痛最好的良藥,很久之後,玉婉累了不哭了,她緩緩地坐在石椅上,不斷地狠勁搓起手來,似乎在消磨那心中不曾熄滅的苦楚。
「我們是不是應該忘記這段感情?當它從沒有發生過一樣。」玉婉低頭自言自語。
「你可以選擇忘記,也可以銘記在心底,但不要讓它再去牽絆你,折磨你就行,生活總得繼續,不論過去如何,睡一覺起來,明天太陽照常升起。」玉林堅強地勸解道。
「我們要怎麼忘記,又該怎麼銘記,你有辦法嗎?」玉婉抬起臉看著玉林。
「我們在生活中慢慢嘗試,或許你換一下生活環境,也是好辦法。」玉林認真理智地回答。
「不,那樣不是我想要的方式。」玉婉搖頭拒絕了。
玉婉說話的同時從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一把小刀,像是一把水果刀,她放在眼前來回地看著,這一舉動嚇壞了玉林。
「你可以說出內心裡任何的想法,但請你別做傻事,別傷害自己行嗎?」玉林哀求著,但並不敢輕舉妄動。
「我可以傷害你嗎?」玉婉哀怨地看著玉林。
「可以的,只要你答應不傷害自己就行。」玉林確實開始擔心起來,唯獨忘了自己。
「我想要在你手臂上留下印記,我親自做,行嗎?」玉婉此刻像是一個丟掉靈魂的皮偶。
「可以,但你要答應我絕對不去傷害自己。」玉林堅定地說。
「男左女右,你伸出左臂好了。」玉婉面無表情滿臉漲紅,應該是酒精起到了作用。
玉林把袖子捋上去了,平靜地看著玉婉下一步舉動。
只見玉婉拿著刀在玉林手臂上比劃著好似在測量距離,最後把玉林的左手翻轉過去,刀子停在了手腕背面,玉婉看了一眼玉林,玉林也回饋她相信的眼神,之後,刀子沒有絲毫猶豫就在手臂上劃下一個深深的十字。
玉林絲毫沒有感到疼痛,或許哀莫大於心死,他已經麻木了。
在看到鮮血順著刀子流出的瞬間,玉婉還是忍不住看了看玉林,但她並沒有停止,直到她滿意地做完。
血已經開始滴滴答答敲響地面了,玉婉又用刀直接劃破長裙,撕下一條長布纏繞在玉林的手臂上,算是暫時制止了流血的畫面。
「現在該你給我留下印記了。」玉婉把刀子遞給了玉林。
「我不想你受到任何傷害,這段情感我可以封印在你做好的印記里,行嗎?」玉林懇求道。
「不行,必須要你做,這和公平無關,這是我們彼此一直秉承地態度和承諾。」玉婉並不妥協。
「對不起,我做不到的,你不用逼我了。」玉林痛苦地垂下頭。
「那我只能自己來了。」玉婉說著舉起刀向手臂劃去。
「不行的,我不同意。」玉林一把抓住了玉婉的手。
「我不會背棄自己的承諾,你能做到,我也能的。」玉婉執意而為。
兩人開始爭奪起刀子,原以為玉婉是個女孩子,柔柔弱弱的沒什麼力氣,誰知道女人真到了發瘋時,力氣大的驚人,再加上玉林剛剛手臂劃破,一時竟無法控制住玉婉了,眼見局面無法控制,玉林內心百感交集,又只能小心翼翼避免誤傷,忽然有人朝這邊喊過來,
「婉婉,你不要胡來行嗎?」子欣看到了瘋狂的一幕被嚇壞了,風似的跑過去制止。
她的身後還有兩個人,一個是於萍萍,一個是程前錦。
三人一同來到兩人跟前,於萍萍看到兒子的手在滴血,瞬間大叫起來,一把抱住了兒子。
「你不是答應我不會亂來的嗎?你為什麼要傷害自己呢?」於萍萍失聲痛哭起來。
「媽,沒事的不小心碰破的,你怎麼過來了,好了快別哭了。」玉林也及時安慰起媽媽。
晾在一邊的玉婉也被子欣及時搶下了刀,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她原本狂亂暴躁的心情竟然安靜了下來。
她獃獃地坐在地上,完全渾身無力的樣子,目光黯淡失望至極。
「婉婉,你到底要怎樣才能過了這道心坎呢?要不要媽媽去死呢?」子欣厲聲尖叫,並把刀對準了自己的脖子。
「不,媽媽你別亂來,求求你了,我不胡來了,原諒我吧。」玉婉像裝上了彈簧,立馬跳起來抱住媽媽。
程前錦乘機上前奪下了那把讓在場所有人都膽破的兇器,現在只剩下了哭泣聲,唯一一個不知所措的就是程前錦了,他尷尬地看著別人,又看看自己,無可奈何地坐在了地上,這所有的一切和他都是密不可分息息相關的,也都是自己曾經犯下的錯。
風雨總會過去的,但結束后的天空不一定有彩虹,而且身處其中難過的要死。
「你好,程叔叔,我叫何玉婉,請你認真地看著我。」玉婉在冷靜下來后已經盯了程前錦很久。
「哦,你好玉婉,你說吧,我聽著呢。」程前錦略顯卑微。
「我不會同意你和我媽媽在一起的,而且我只有一個父親,他叫何西風,不論怎樣,我只認他是我的父親,但凡事總有例外,你可要聽清楚了。」玉婉一字一句刺進程前錦的心裡。
「玉林,你聽好了,我知道你為人善良,今天我欠你一個情,我也許諾給你一個機會,只要是你親口對我說的任何事情,我都會答應不會拒絕,可是你要想清楚了再對我說,因為凡事有利有弊,希望你能好好把握這個機會。」玉婉看著玉林表情嚴肅而冷靜。
「好的,我知道了。」玉林回頭看向玉婉,表情極其複雜。
「從今天開始,我們不會再見面了,我馬上就要出國了,以後真的天各一方,希望彼此珍重吧。」玉婉表情異常難看,但言語異常清楚。
玉婉扶著媽媽離開了,沒有一絲猶豫,只剩下了玉林一家三口。
於萍萍在心情慢慢平復后,也急忙起身離開,她拉著玉林的手再也不想鬆開了,可是她忽然轉身對還在發愣的程前錦說道:「過去的就過去吧,不要再去論對錯是非了,我希望咱們各自保重,過好以後的生活,明天我們去把婚離了吧。」
玉林本想說些什麼,可是現在的自己,已經沒有精力與想法了,連說話的氣力都要去積攢。
原地只剩下程前錦,他忽然明白了很多之前太過空泛的辭彙:竹籃打水一場空,黃粱一夢,空空如也等等,不過即便如此,他也只能苦澀一笑了。
回到家的玉婉,沒有和姥姥說話就一個人進屋了,媽媽和姥姥說了事情的大致經過,姥姥長出一口氣,總算沒發生什麼無法挽回的事情,懸著的心也算放下來了。
獨自在房間里的玉婉,此時酒意已經消除,她看著窗外的月亮,內心百感交集,現在的玉林一定很疼,不僅是身體更多的是心靈,這點毋庸置疑,他們是心有靈犀的。
「月亮啊,我該怎麼消除我的煩惱,我該怎麼撫慰我的憂傷,你可以幫幫我嗎,你見慣了風花雪月愛恨離別,可是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弱女子,我不聰明更別提智慧,我到底要怎麼做才是對的呢?」玉婉跪在床前,雙手抱拳放在心間,眼神炯炯看向明月。
(無題)
風花雪月景宜人,
天地蒼茫冷人心,
醉夢清醒過四季,
執著不放惹嫌隙,
花開花落應如意,
世間本就是自己,
他年若顧此時情,
應是一笑見初心。
此刻的玉林也是獨自一人躺在床上,他這才感到了手臂上一陣陣的開始傳遞痛感,似乎要喚醒迷失的神經。
那還是回家后媽媽心痛而耐心地重新包紮處理后,本來媽媽是要執意去醫院的,但玉林不同意,此時的他已經麻木不覺,只想要躺下睡一覺,好讓這煩惱快點滾蛋。
但他錯了,在關上房門的一瞬間,淚水衝破了眼眶的阻攔,開始洗刷委屈、恥辱、憤怒,他毫不掩飾也不剋制任由情緒咆哮,直到身心俱疲。
他知道此刻的玉婉一定在哭泣,他今天晚上才好似真正明白和懂得了玉婉這個女人,她脆弱而真誠,她細膩而堅定,她固執而善良,她從小受到了不該有的家庭歧視,她本以為找到了可以依託的精神支柱和甜蜜愛情,誰知半途而廢,她的凄涼,她的彷徨,她的不舍,自己完全能夠感同身受。
玉林從自己的床鋪下拿出了一盒煙與打火機,這是從商店裡偷偷買來的,他學著像一個飽經滄桑的男人,通過雲山繚繞來迷醉自己的脆弱,誰知開始很不適應,咳嗽不止,慢慢的竟有些享受這迷幻的刺激。
這時窗外飄來一首憂傷的歌謠,像是樓上的音響在極力宣告,那音樂婉轉動人,那歌詞警人深思,能讓人停下匆忙的步伐靜靜思考:
(煙)
它是讓人上癮的毒藥
流轉在俗世中假意解除煩惱
沒有人會真正感到快樂
不過暫時陷入到了夢幻里
清醒之後會更加迷茫無措
它是讓人不舍的曼妙
妖嬈在你周圍翩翩舞蹈
忽明忽暗間的心潮彭拜
只為要激起你狂熱的追逐
冷靜過後只有虛無在撩騷
歡樂時更加開懷
煩惱時更加困擾
誰曾想到曇花一現的逍遙
燃燒所有的驕傲直到縹緲
它被世人尊寵
也招社會嘲笑
是非對錯已不再重要
它青雲之志衝上雲霄
活得精彩不做廢柴
攜手佳人日月同耀
在這寂靜的夜裡,有人同樣在苦惱,這混蛋的世界,何曾讓人真心地開懷大笑,不過是一邊舔邸傷口,一邊苦澀微笑,但那只是為了愛人的期許不落空,為了自己的信仰不被丟掉。
程前錦自己躺倒在了一張石椅上,他回想起大學時在校園草地過夜的美好,他開始責怪自己的貪念沒完沒了,讓兩個最愛自己的女人同時受傷又殃及兒女,自己罪不可赦滿眼凄涼,他決意結束眼下這一切,明天他要去跟於萍萍辦理離婚了。
子欣回到屋裡關上房門,拿出了離婚證看了又看,想起來何西風過往對自己種種的美好。
人就是這樣,總在失去時才善於總結體會,擁有時卻又迷茫不惜,何西風犯下的錯,自己並不能脫離干係,因為她對程前錦的愛始終不棄,感情要麼專一,要麼不予,三心二意只會害人害己。
好在繁華落盡大夢初醒,馬上就要出國了,她要開始嶄新的生活,她不斷給自己打氣,絕不再留戀過去,可是當眼淚滴落時,還是明顯看到了上面映出的人影---程前錦,她氣惱自己得無知愚昧,也可憐自己得無能為力。
於萍萍在回家后給兒子包紮時,眼淚撲簌撲簌地落下來,她不知道兒子為何如此善良,成全了別人,傷害了自己,這一點有些和自己像似,但她並沒有埋怨一句,懂事的兒子一直再給自己默默擦拭著眼淚,並不言語。
兒子回房間后,她坐在客廳里漫無目的東張西望,這就是浪費十幾年的光景攢下的家,她失去過很多,也得到過很多,直到最後還是失望離場,她已經和程前錦說好了明天離婚,她不斷問自己是否不舍,是否有遺憾,是否憤恨,良久思考後,她告訴自己夢醒了,過去的已經過去,她會試著忘記,而且肯定不再去回憶。
所有的紛爭回歸到了暫時的平靜,這就像戰爭與和平,對立的雙方總是拼盡權利想要去爭取最大的利益,可是紛擾到了無法支撐和抵禦時,大家都想著妥協與放棄,這樣就有了緩和的契機,直到對立的各方都答應放下武器,痛苦會長久的記憶,但真正要做的還是面對未來,重新去建立那些被打破的美好和秩序。
天亮的時候程前錦回到家,他看到了於萍萍側卧在沙發里,小心翼翼地跑到洗手間里洗漱起來,玉林出來時,正好碰到了程前錦,
「爸爸,你昨晚去了哪裡?」玉林關心地問。
「沒有,我昨天去單位忙碌些事情,剛回來,你今天怎麼安排?」程前錦稍稍停頓,微笑著回應。
「我想去看看奶奶。」玉林說完進到洗手間里。
「你不去上學嗎?已經好長時間了,你應該去上學了啊?」程前錦對著洗手間說話。
「你也起來了,咱們一起出去吃點早餐好嗎?」程前錦回頭看到沙發上的於萍萍坐起來時,趕緊打招呼。
「不用了,我不餓,一會玉林要是想去,你們就去吧,我在民政局等你好了。」於萍萍並沒有看程前錦,起身向屋裡走去。
程前錦低下頭看來看去,他也坐在了沙發上。
一會玉林出來了,他也沒打招呼就回到了自己房間里。
「你出去吃早餐嗎?」程前錦趕緊追過去問道。
「我不餓,還想再睡會,你自己去吃吧,對了爸爸,給我往桌上放點錢行嗎?」玉林躺在床上無精打采地說。
「行,今天本來想送你個禮物的,算了以後給你吧。」程前錦悻悻地出去了。
他敲了一下房門,於萍萍打開了,他進去找了件衣服就又出來了,還不忘隨手關門,現在的家裡人好像在演戲一樣,但是誰都不願意齣戲。
程前錦自己去吃早餐了,明媚的天氣讓整個人好像暫時精神煥發了,想到馬上就要離婚了,他內心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感,他希望以後的每天都能這樣平靜地度過。
簡單吃了些東西后,因為時間還早,他決定步行走去民政局。
經過半個多小時的走路終於來到了民政局,程前錦此時停下了腳步,有些氣喘吁吁的,他感慨自己忘本了,走這麼幾步路竟成了這樣,看來以後得多多鍛煉了。
他其實老遠就看到了於萍萍,但此時他的內心有些慌亂了,好像還帶點害羞,他不明白自己怎麼了?難道離婚也能讓人有什麼莫名奇妙?
程前錦和於萍萍走出民政局時,兩人都很輕鬆,只是這次身份和關係完全不同了,他們像是極其普通的朋友,禮貌性地微笑著。
「我想帶玉林回省城生活,一會我就去辦理轉學事宜,我什麼都不會帶走,房子和家裡的東西都留給你。」於萍萍慢條斯理地說道。
「我什麼也不需要,你把房子賣了吧,到省城裡花銷會很大的。」程前錦體貼的真情實意。
「不用,我會住到我媽媽那裡,你還要在這裡生活的,沒有房子怎麼行?」於萍萍態度堅定。
「那好吧,房子我是不會去住了,我在單位里有間宿舍,不過咱們的積蓄你全部帶走吧,這個算是我求你了。」程前錦言辭懇切。
「不用,給你媽留著用吧,她歲數大了,你有空了多去照顧一下吧。」於萍萍能想到婆婆,這點讓程前錦很是欣慰,他沒有看錯眼前的女人。
「不用了,我有工資能照顧好她老人家的,你不用費心了。」程前錦感激地說道。
「行,那就這樣吧,我想明天就走了,玉林還想去看望他奶奶,隨後自己回省城。」於萍萍眼神堅毅極具自信。
「好吧,祝你一路順風,以後的生活幸福美滿。」程前錦拿出來應有的君子風度。
兩人不約而同,向相反的方向走去,這和來時的情形完全不同,雖然兩人已經毫無關係,但曾經的所有還是印記在兩人的背影里,只不過是漸行漸遠了。
於萍萍到學校辦理轉學手續很順利,只是班主任還是極力挽留了很多次,因為玉林成績優異,而且馬上就要升入高三了,這可是整個高中的關鍵時期,轉學到新的環境肯定不適應,是會讓學習受影響的,老師最擔心的還是成績,畢竟高考是人生里至關重要的一步,邁好了能一步登天,脫胎換骨:邁不好也許前途無望,一蹶不振。
於萍萍與班主任老師依依惜別後轉身離去了,在校門口她看到了子欣,她好像特意在等待著。
一看到於萍萍走出校門,子欣疾步上前,走到於萍萍跟前。
「你好,咱們能找個地方說說話嗎?」子欣溫婉之極。
「好吧,我想咱們是該談些什麼了。」於萍萍表情嚴肅但言語溫柔。
兩人走到學校附近的一家快餐店,因為於萍萍早上沒吃飯,此時又餓又渴,她點了兩杯牛奶和兩個漢堡,子欣搶著付了錢。
「你吃點吧,我點了兩份餐。」於萍萍像對待閨蜜一樣親近。
「不用了,我吃過飯了,你快吃吧。」子欣很受鼓舞,也更加溫柔以對。
「就當陪我吃點好嗎?我一個人吃,別人一旁看著,我會吃不下去的。」於萍萍堅持著。
「那好吧,其實我和你一樣,不喜歡別人看著吃飯的。」子欣笑了笑,也吃起來了。
「我們也算是朋友,對嗎?」於萍萍忽然話鋒一轉。
「是啊,我們當然是朋友,而且已經很多年了,只是不常走動而已。」子欣微笑著說,眼裡卻泛起了淚花。
於萍萍也是沒有抬頭,但淚水已經混淆著漢堡吃進了嘴裡。
兩個命苦而幸運的女人終於化干戈為玉帛了,此時她們沒有了人妻的身份,沒有了人母的身份,沒有了情敵的身份,確切的講,此時的兩人彷彿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青春歲月:美麗、單純、不設防,其實她們本可以成為好朋友的。
只是世界喜歡捉弄人的,現在好像才知道,因為世界總是會讓人摸不著頭腦,把你喜歡的給你丟掉,卻讓你不喜歡的牢牢把握在手心裡,可是到了後來丟掉的又重新給你,牢牢把握的卻又不知怎麼沒了蹤影,生活里的水在渾,也有澄清的一天,人心再難處,也有一笑泯過的時候。
「你今後有什麼打算?還留在這裡嗎?」子欣看著於萍萍關切地詢問。
「不了,我想回到省城,去陪陪我爸媽,想換個環境了。」於萍萍抬起頭微笑著,眼睛清澈見底。
「你呢,你有什麼想法嗎?」於萍萍開始了閨蜜間的八卦。
「我打算要出國了,我國外有個親戚想要我們過去生活。」子欣輕輕說著。
「現在出國可是個好事情,聽說出國很不容易的。」於萍萍有些羨慕。
「我舅舅在國外很多年了,他一直想接我和媽媽過去生活,我們已經很多年沒見過面了。」子欣如實回答。
「聽說外國的月亮都比中國看的又大又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於萍萍爽朗地笑起來。
「這你也信,那不過是一些崇洋媚外的鼓吹之詞罷了。」子欣認為於萍萍在打趣她。
「算了,我也只能崇洋媚外了,出國我是不敢奢望了。」於萍萍又低下頭喝了口牛奶。
「既然我們是朋友了,等我到那裡穩定了,我會邀請你去的,如果你願意接受邀請。」子欣開始盛情邀約。
「當然想去,你可別說話不算數,別到了國外就忘得一乾二淨了。」於萍萍笑著回答。
「我們為什麼不能一開始就做朋友呢,我其實很喜歡你的性格,我們應該是好朋友才對的。」子欣面露遺憾感慨道。
「生活不是我們能做主的,不過柳暗花明又一村也挺好,你說呢?」於萍萍解勸道。
「我其實很喜歡玉林的,如果不是那樣的關係,我很願意玉林做我的女婿,真的。」子欣有些惋惜。
「算了,這也許就是命,只不過是我們連累了孩子們,我們都有錯在前,而且我也很喜歡玉婉的,那女孩性格脾氣很像我小時候的樣子,但論模樣肯定沒她漂亮了。」於萍萍直起身子。
「希望你以後的日子順順利利,如果可以我們經常聯繫一下。」子欣很珍惜眼前的機緣,言語極盡溫柔。
「我們可以先相互留一下手機號方便聯繫,等到我穩定下來后,再把我新的聯繫方式給你。」子欣積極主動。
於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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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給了子欣自己的手機號,子欣也把自己的手機號告訴了於萍萍,兩人很滿意這次相聚,也算是冰釋前嫌了,她們對彼此的印象有了很大的改觀,相比過去天壤之別了。正所謂:
世事如棋難預算,
心中無私天地寬,
人心不古別自棄,
萬般心事都隨緣。
一番推心置腹的暢聊后,兩人難分難捨地各自回家了。
於萍萍回到家后發現玉林沒在,也沒有尋找,只是安靜地泡了一杯茶坐在了沙發里,看著慵懶的陽光灑落在茶几上,此時的她內心毫無波瀾,只是靜靜地發獃,細細品觀著水杯里的茶葉,那茶葉如饑似渴地吸飽水后,緩緩落下沉寂在水底,像極了人生的經歷,也似乎頓悟到人生的真諦。
回首往事,於萍萍默然一笑,情難自禁,碧波蕩漾,恍如夢境。
只是在清醒之後,面對未來,面對玉林,面對自己,不免幾份彷徨,幾份傷感,幾份憂愁,但生活終究要去面對,縱使你心裡有千般變化,也不抵現實里一試,一目了然了。
子欣回到家裡時,看到了何西風正端坐在沙發上與玉婉聊天,看到女兒表情很是自然,多少有些安慰,對於何西風也並沒有之前那麼排斥了。
「婉婉,這是最新款的三星手機,你一直想要的,爸爸怕你耽誤學習所以沒有買,你現在要出國了,爸爸就當成一份禮物送給你。」何西風慈父盡顯,柔情萬分。
「謝謝爸爸,我會想你的,這點你是知道的,在我心裡就只有你一個爸爸,請相信這是我對你的承諾。」玉婉低著頭沒有看何西風,但言語堅定。
「好,爸爸真的謝謝你,但萬事隨緣好了,現在什麼都不重要,只要你能開開心心的比什麼都強。」何西風眼淚已在轉圈圈了。
「爸爸,你一定不要更換手機號,行嗎?我想你了,能隨時聯繫你。」玉婉看向何西風一臉不舍。
「放心,這個手機號會一直為你等候,二十四小時開機。」何西風用手摸了摸玉婉的頭。
「好了,爸爸走了,你也好好準備收拾一下吧。」何西風戀戀不捨站起身。
「爸爸,能陪我出去走走嗎?」玉婉忽然說道。
客廳里一下安靜了更多,在廚房的子欣轉身看著父女兩人,然後手扶著門框對玉婉說:「你和爸爸一起去外面吃點飯吧,你們單獨說說話。」
何西風沒有說話,但是眼神里充滿了感激與欣慰。
玉婉穿好衣服,跟著何西風一前一後出門了,子欣目送倆人,心中百感交集,這是離別嗎?這就是父女情誼,是那種不可言說的,猶如細雨澆進心田滋潤乾涸的情感,那可以喚醒麻木,救人於危急。
玉婉挽著何西風的手臂,像一個撒嬌的小公主靠在父親的肩膀上。
何西風格外驕傲,內心激動不已,這是自己精心養育的女兒,是自己付出了真實情感的,現在已經亭亭玉立,綻放在世人的眼睛里。
他能從陌生人投來的羨慕里欣喜,在男生渴望的觀望中厭惡,他知道這是一個父親的驕傲,也是一個父親的情傷。
「婉婉,咱們吃點什麼?」何西風問起了玉婉。
「不知道,我也不餓,咱們還是多走走好嗎?」玉婉沒有抬頭,她現在是完全依靠在何西風的肩膀上。
何西風沒有繼續說話,他很享受這樣的時光,比談戀愛還開心,比升官發財還激動,他知道自己今後很難再見到女兒了,也不想浪費寶貴的時光。
兩人就這麼一直溜達著,漫無目的,他們共同記憶著這個城市的印記,還有這份珍貴的父女情誼。
忽然,玉婉不走了停下腳步,鬆開了緊緊挽著的手,因為不遠處的一個男人映入到玉婉眼裡,那是玉林。
此刻玉林正低著頭失魂落魄的向自己走來,玉婉趕忙拉著何西風向一旁躲去。
何西風也看到了玉林,他什麼都明白了,但什麼都沒說。
當玉林從旁邊走過時,何西風只覺得手臂一陣劇痛,原來那是玉婉不自覺地用力掐了一把,待到玉林走遠后玉婉才把手鬆開,然後慢慢蹲下來。
「爸爸,苦難只是現在有,還是一直都會存在呢,我會一直陷入其中,無法擺脫嗎?」玉婉眼神哀怨,可憐又無奈。
「婉婉,所有的事情都會過去,也必然過去,歲月會把一切都帶走,你別難過了,換個環境也許就好了。」何西風耐心勸解道。
「真的嗎?」玉婉抬起頭,滿眼晶瑩。
「你看看爸爸衰老的臉,慢慢的記憶也會減退,也許有一天會連我最珍愛的婉婉都要忘記,但這不是我們所能控制的,我們需要積極的面對,生活里不只有感動,也有很多煩惱遺憾,好在時間能夠磨平所有好的或者壞的,只是需要人們耐心等待,慢慢釋然。」何西風確實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我能給他寫封信嗎?」玉婉問爸爸。
「可以,如果你真的想寫,爸爸替你給他,行嗎?」何西風認真地說。
「謝謝爸爸,但希望在我走了以後,你再給他行嗎?」玉婉懇求道。
「沒問題,我答應你,快站起來好嗎?」何西風拉起了女兒。
兩人繼續向前走去,走向未知,逃離現實,雖然這一切都毫無意義。
玉林來到長途車站,買好票上了車,他要去鄉下看看奶奶,另外也想從家裡暫時逃出來。
車輛晃晃蕩盪顛簸著,玉林從不暈車,今天卻無比難受,那些潛伏在心底的壓迫感擁堵在胸口,不受控制地思索像失控的火車隨時出軌,忽然他嘔吐起來,那場面很是嚇人,旁邊的人們很是嫌棄,好在售票員及時幫忙清理,玉林也是一直道歉,整個人的情緒也壞到了極點。
在下車時,他拿出了一張五十元的鈔票遞給售票員,然後鞠了一躬,迅速跑開了。
他慢慢悠悠走在鄉間小道上,忽然從路邊竄出兩個男人:一個膘肥體胖猶如狗熊,一個尖嘴猴腮像極了狐狸。
「臭小子,給爺爺拿兩個零花錢來孝敬一下。」其中的胖子壞笑著,像極了電視里的劫匪。
「老子沒錢。」玉林大義凜然毫不懼怕。
「胡說,別想騙你爺爺,穿的這麼好,糊弄鬼呢?」另一個瘦子很是憤怒。
「今天要是能弄死我,就給你們錢,否則就別想好事了。」玉林冷漠地看著兩個壞蛋。
「看來你小子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那就先把你打出屎來,再讓你吃掉,看你小子還敢不敢再狂了。」胖子壞蛋餓虎一樣撲過來。
玉林急忙往旁邊一閃,躲過了胖子,誰知被身後的瘦子偷襲踹了一腳,立馬趴在地上吃了一嘴土,玉林及時迅速地爬起來,順手撿起一根木棒,並且朝著尖嘴猴腮的瘦子一棒子呼下去,玉林的速度實在太快了,瘦子沒反應過來,被一棒子打到了頭上,頓時骯髒的血水沿著猙獰的面龐順延下來。
「大哥,快幫幫我,流血了,哇,太他媽的疼了。」瘦子嚎叫著。
一旁的胖子驚住了,他沒想到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的男孩子打起架來這麼猛,出手這麼重,太狠了。
胖子順勢也撿起地上一根更粗的木棍,和玉林扭打在一起,瘦子則捂著頭蹲在地上看熱鬧,他本想繼續偷襲玉林,但總也找不到空檔。
玉林沒有打過架,而且經驗不足,體型碩大的胖子明顯佔優勢,沒一會就不是胖子對手了,一不小心被胖子一棒子銷了頭一下,噗通一聲摔倒了,頭上鮮血直流,胖子急忙趕上去繼續瘋狂毆打。
玉林被打急眼了,像是咆哮的野獸忽然跳起來,一把抱住了胖子,並且死死地咬住了胖子壞蛋的肥耳朵,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完全嚇傻了一旁站著的瘦子壞蛋,他驚恐地張大嘴巴想要上前幫助胖子,但始終沒有挪動一步。
胖子痛的嗷嗷叫起來,手裡的木棒也扔了,不僅是疼痛,更多的是驚嚇,他沒想到打架還有這種套路的,就連忙抓住玉林的頭髮用力撕扯著,想要把自己耳朵從那恐怖的嘴裡掙脫出來。
誰知玉林完全不顧疼痛,咬的更加用力,快要瘋了似的使著勁。
「爺爺,你快鬆開口吧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了。」胖子壞蛋像殺豬般喊叫求饒著。
這時有路過的陌生人,趕緊幫忙制止了進一步的血腥場面,玉林滿嘴的鮮血,胖子壞蛋痛的跪在了地上,鼻涕一把淚一把。
「快點去醫院吧,要不然耳朵就真的掉了。」路人善意提醒道。
「你是瘋狗嗎?」胖子壞蛋憤怒不已也痛苦難耐。
「旺旺旺。」玉林像是瘋了似地沖著胖子叫著。
「你給老子等著,看我怎麼收拾你。」胖子和瘦子在相互攙扶下,狼狽地逃走了。
路人也勸解了玉林一下,就走開了。
玉林什麼都不做就那樣直挺挺地站立著,好像在意猶未盡,此刻,額頭與嘴角躺著血,頭髮凌亂,滿臉淤青與抓痕,稍作調整后輕輕擦拭了一下,就徑直向奶奶家走去。
進村的時候,人們看到他的樣子議論紛紛,都是遠遠地看著不敢靠前,有認識的人,趕緊跑去告訴了玉林奶奶。
「咋了乖乖,這是怎麼回事啊,快告訴奶奶,別嚇我行嗎?」奶奶踉踉蹌蹌跑過來,扶著受傷的孫子有些驚慌失措。
玉林不知何故,在看到奶奶時,放聲大笑,然後一下子摔倒在地昏了過去。
奶奶嚇壞了,趕緊招呼鄰居幫忙,把玉林背到了家裡。
奶奶給他簡單擦洗了一下,又叫人幫忙請來村裡的醫生給看看,醫生在簡單察看后,建議讓去縣醫院診治,奶奶趕忙聯繫人開車去醫院了。
送到縣醫院的玉林完全處於昏迷當中,醫生在做了一些常規檢查后,讓先住院輸液,隨後進一步觀察診治。
奶奶在靜下心來后,迅速聯繫了程前錦和於萍萍,然後守在玉林身邊寸步不離。
一天一夜后,玉林醒過來了,睜眼看到了爸爸媽媽奶奶都在身邊,而自己躺在病床上,他只是笑笑沒有說話。
「玉林你好點了嗎?身上還疼嗎?」於萍萍看著兒子狼狽不堪的模樣,心痛欲絕。
「沒事,那個混蛋比我還慘呢。」玉林微笑著勸解。
「林林到底怎麼回事啊,能告訴爸爸嗎?」程前錦關心地問著,表情很難過。
「是啊乖乖,到底是誰幹的,究竟為了什麼呢?」奶奶抓著玉林的手緊跟著問。
正在說話間,有人敲門了,大家一致往門口看去,原來是兩個警察。
「你好,我們是龍應鄉派出所的,我們想要了解一下情況,請你們配合一下。」警察眼神犀利表情嚴肅。
「能讓孩子再好點了,你們再來詢問,行嗎?」程前錦立馬上前阻攔。
「爸爸,沒事的讓他們問吧。」玉林趕忙攔住。
程前錦回頭看看兒子,沒有說話陰沉著臉看著警察。
「你們請先出去一下,請積極配合我們做調查。」警察開始了辦案。
大家出去了,房間里只剩下了玉林與警察。
程前錦在走廊里焦急地走來走去,於萍萍掩面而泣,奶奶也是低頭流淚。
過了好大一會兒,警察走出來,又分別詢問了三個人一些事情,然後匆匆忙忙就走了。
大家又重新回到屋裡詢問玉林有關情況,玉林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及原委告訴了大家,家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奶奶抓住玉林的手,媽媽坐在床邊撫摸著兒子的臉,爸爸站在床角溺愛地看著兒子,此時的玉林忽然有種幸福感,這還是團聚和睦的一家人,他們還都很愛自己,自己心裡很是欣慰。
過了幾天玉林確實好多了,醫生囑咐回家後繼續靜養調理,在辦理出院手續后準備回家時,誰知上次的警察又來了,他們要拘傳玉林回派出所進一步接受調查。
程前錦憤怒了,他強行阻攔了,結果與警察發生了肢體衝突,被以妨礙執法,一起帶回到派出所。
去派出所的路上,父子兩人相互鼓勵,程前錦說自己這是第三次去派出所了,非常有經驗,告訴玉林不用害怕,玉林則是微笑應對。
到了派出所,玉林與程前錦被分開關押了,然後警察迅速開啟了訊問。
「你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裡?你知道為什麼抓你來派出所嗎?」警察表情威嚴。
「我叫程玉林,不知道你們為什麼抓我,我已經把事情經過全部告訴你們了,是他們搶劫打人在前,我後面才奮起反擊的,我是正當防衛。」玉林不慌不忙。
「你知道你把人家的耳朵咬掉了嗎,這是嚴重的故意傷害,懂嗎?」警察依舊繼續審問。
「不知道,那混蛋是活該,我是為民除害的。」玉林有些驕傲,並不以為然。
「如果這事用你除害,那還要我們警察幹什麼呢?別在這裡胡說八道了,給我老實點吧。」警察表現的很不耐煩了。
「如果你們能夠除害,那關在這裡的就該是那兩個混蛋,而不是我這個好人。」玉林也有點氣惱。
「好與壞不是你說了算的,不要太自以為是了。」警察正告玉林。
「那你們想怎麼辦?要我坐牢嗎?」玉林挑釁地問道。
「對,你犯了故意傷害罪,等我們偵查完畢就會把案件移送檢察院。」警察已經並不想去理會他了。
「你們到底有沒有調查清楚啊,這是在包庇壞人,冤枉好人,我明明是正當防衛的,你們卻反咬一口說是故意傷害,難道我身體的傷,你們看不到嗎?難道我就要被他們隨意毆打,躺在地上不去還手,這樣才能算沒罪嗎?」玉林氣到瞪大雙眼怒目而視。
「好了,別在這裡耍嘴皮子了,先去看守所里老實幾天吧。」警察起身出去了。
隨後有人進來把玉林帶出了訊問室,他在車上看到了爸爸,不知為何,爸爸的臉上多了幾處淤青。
「爸爸,你的臉怎麼了?誰打的嗎?快告訴我。」玉林很是激動。
「沒事的,爸爸不小心撞到的。」程前錦灰頭土臉地解釋道。
當車子開出派出所時,玉林與程前錦看到路邊的奶奶與媽媽了,兩人都沒有打招呼,只是看著,隨著車子開遠,人影越來越模糊了。
「萍萍,你得找人幫幫玉林父子啊,咱不能讓他們蒙受冤屈啊。」奶奶的一番話點醒了於萍萍。
「對,不能在這裡傻傻等待了,得去想辦法。」於萍萍晃過神來。
「媽,你在這裡盯著點,我去想辦法,有什麼事情及時聯繫。」於萍萍說完轉身離去了。
「好,我知道了,你快點辦啊,別讓他們父子在裡面受罪。」奶奶心痛地哭喊著。
於萍萍找了輛計程車急忙趕回省城,她先是跑到父親那裡訴說了事情原委,得到的卻是:父親已經退下來了,再說司法的事不方便出面過問,讓於萍萍一定相信法律的公正。
但這套冠冕堂皇的說辭,於萍萍已經聽膩了,氣呼呼地轉身出來了。
於萍萍又去央求母親,可是母親也只是說試試,因為上次把於萍萍調回省里工作的事情,已經讓父親很是不滿,幾次埋怨母親不該插手的。
但眼下看著哭泣的女兒,做母親的還是想再試試。
「楊秘書長嗎?有個事情想請你幫忙過問一下,對,老於是肯定不會讓管的,可是這不是外人啊,那是我的親外孫啊......」母親在電話里有些央求著,表情忽而輕鬆忽而緊繃。
「我已經托省里的楊秘書長過問一下了,但他說你父親已經指示過他,不許再幫忙咱們家的私事了,他是你父親一手提拔起來的,非常了解你父親的為人,他答應想想辦法。」母親把電話內容一字不差地告訴了於萍萍。
「他們都在以父親的名義推脫,那些年他們沒有成功上位時,來咱們家找你給父親遞好話求情的時候,可都沒說要看父親的為人啊,那時候不管這些繁文縟節,現在倒是一派清廉之舉。」於萍萍感慨現實的可笑,人性的複雜。
「萍萍,你也不小了,一些為人處世的事情應該明了,你爸爸為人正直做事情一慣講原則,手下人也是很敬佩的,現在你爸爸又已經退下來了,很多事情就更加不好辦了,正所謂人走茶涼啊。」母親勸解著於萍萍。
正在此時,於向峰迴來了,無意間聽到了母女間的談話,就順勢坐下來發表自己的見解。
「我說萍萍,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家風光無限呢,只有咱們自己清楚是什麼光景,老爺子萬事講原則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昔日的手下人,如今都是官場上的紅人,怎麼有功夫搭理咱們呢,你們也是幼稚的可以了,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這都不懂?」於向峰非常認真地給母女倆上了一課。
看著母女倆黯然神傷的表情,於向峰笑起來了。
「其實也不用這麼悲觀,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咱們找人還是很方便的。我下海多年了,好多關係都是自己建立的,不過那些班底也都是原來老爺子的部隊,用一用還是很方便的。」於向峰志得意滿頗為驕傲。
「我給你推薦個人,你找他準保管用,就看你能否放下架子了,萍萍。」於向峰詭異一笑。
「你說吧,找誰能幫上忙?」於萍萍還是一臉傲嬌。
「去找吳建設吧,他家老爺子是從公安系統退休的,那方面的人他很熟識,一句話的事情,而且建設現在是咱們省會城市的常務副市長享受正廳級待遇,他肯出面可就是雙保險了。」於向峰挺直了身板說。
「行,你給我一個聯繫方式,我去試試。」於萍萍主動要求了。
「上道了妹子,果然還是聰明人。」於向峰誇讚道。
於向峰迅速寫下一個電話號碼遞給了於萍萍,於萍萍接過以後,離開客廳上樓去了。
「媽,其實萍萍這次離婚後,人憔悴了不少,咱們應該幫幫她才行啊,我認為建設人不錯,現在也還單著呢,不如撮合一下他們,這樣萍萍以後生活上也有個穩定的依靠,您說呢?」於向峰關切地說著。
「是啊,你當哥哥的能有這份心,我很欣慰,找機會我會和萍萍說說的,你也多費心想想怎麼辦更穩妥。」萍萍母親微笑著說。
「這是當然了,我這個做哥哥的肯定義不容辭,一馬當先。」於向峰拍著胸脯打著保票。
樓下的兩人在扯動扯西地閑聊著,樓上的於萍萍此時正在房間里來回踱步,她不知道要怎麼張口去說,畢竟與吳建設十幾年沒有聯繫,現在忽然主動聯繫人家,就是這麼大的一個人情,這合適嗎?他能給辦?他要是拒絕了自己該怎麼辦呢?必須全部想好了再打電話......
於萍萍左思右想著,忽然腦海里閃過一個畫面,玉林在看守所里被人欺負,她摸了把眼淚,拿起手機撥通了吳建設的電話,一開始沒人接,稍作停頓又打了兩次,還是沒人接聽,這讓於萍萍很是失望,她索性躺在床上哭起來。
原本以為的長大就會堅強,就會勇敢,就會智慧,就會洒脫,現在看起來完全是扯淡,無論大小老幼,什麼時候都需要憑實力說話,靠實力生活,用實力維護自我尊嚴,而這麼多年過去了,除了衰老,自己一無所獲,原本的驕傲與自尊也在現實里被打成了千瘡百孔。
忽然,於萍萍手機響起來,她立馬拿起來接聽。
「喂,你好,是吳建設嗎?我是於萍萍,我有個事情想請你幫忙,現在有空嗎?想請你出來坐坐。」於萍萍盡量剋制慌亂紛飛的情緒,保持矜持與理智。
電話里的吳建設爽快同意了於萍萍地邀約,說好在一個咖啡廳見面。
於萍萍連忙打扮起來,她不是在乎自身形象的人,但她此刻志在必得必須成功,她想要靠著所謂的精緻,看能否打動吳建設曾經那顆溫暖的心。
於萍萍如約來到了咖啡廳門口,她並沒有看到吳建設的身影,瞬間笑了,這已經不是年輕時候的光景了,現在別說要人家等自己,就是自己厚著臉皮央求別人都行。
她打開門,自己先進去了。
「你好,請問有預約嗎?」迎賓小姐笑臉相迎。
「沒有,這裡需要預約才能進入嗎?」於萍萍一聽很不高興。
「不好意思,咱們這裡都是貴賓會員服務,外人概不接待,很抱歉。」迎賓小姐仍舊笑臉,絲毫未受於萍萍地影響。
於萍萍這才注意到這裡內部裝修非常豪華,並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咖啡廳,與普通的外部裝修形成了鮮明對比。
「那好,請問吳建設先生在這裡預約位置了嗎?是他邀請我來這裡的。」於萍萍試探性問道。
「您好,不好意思了,不知道您是吳先生的貴客,請多包涵,請這邊走。」迎賓小姐在笑臉上又開了一朵花。
於萍萍跟隨她來到了一個雅座,這裡的空間被格式化了,每個空間都很隱秘,類似於小房間樣式,門上有布簾的遮擋,非常安全地保護了隱私。
於萍萍坐下后,服務人員端上了一杯咖啡,又急忙退出去,生怕打擾了貴賓似的。
於萍萍這才發現,雅座裝潢極為精緻,選用的都是高級軟包材料,這樣隔音效果會更好,一副梵高的向日葵仿品擺在了牆上,給人強烈的視覺衝擊感。
正當於萍萍慢慢細品的時候,門帘被打開了,來人正是吳建設,他依舊氣宇軒昂儀錶非凡,於萍萍急忙起身做出了歡迎的姿態,不過旁人看起來有些做作,因為她的表情很不情願,這和極力討好的模樣相互抵觸。
「呦,萍萍你好,沒想到你會給我打電話,真是喜出望外啊,快請坐。」吳建設還似以往般的熱情,這讓於萍萍輕鬆很多。
「我剛到,才知道這裡是貴賓服務的咖啡廳,我可沒多少錢啊,你可不要宰我啊。」於萍萍脫口而出想用玩笑化解尷尬,但似乎自己並不滿意。
「不用,我是這裡的會員,請客當然是男人的事了,你能來我就很滿意了,怎麼會要你付賬呢,你就這麼看不起我嗎?」吳建設也是玩笑起來。
「你現在發展的不錯啊,滿面春風的,和年輕時的樣子別無二致。」於萍萍極力奉承。
「你也是啊,和上大學時的你一模一樣,只是多了幾分成熟,更加漂亮了。」吳建設也回以奉承。
「行了,我都年近不惑了,殘渣剩飯而已,是不是看著都倒胃口,你這麼說是不是反話損我呢?」於萍萍佯裝生氣,眼神充滿了惆悵。
「你看你怎麼這麼說呢,我說的都是實心話,你可千萬別想歪了。」吳建設趕緊解釋,他看出了於萍萍的表情變化。
「我今天找你有些急事,實在是想不出別的辦法了,你也知道我父親已經退休了,很多事情並不像過去那樣方便了,再說就是他沒退休,我也是不想求他的,這你都知道原因的。」於萍萍擺出了一些毫無意義的東西,但這其實是在保護自己的自尊心而已。
「我知道伯父的立場與處事方式,沒事的你儘管告訴我,我一定全力以赴,千萬別和我客氣。」吳建設一本正經地說著。
「我的兒子玉林出事了,他被冤枉了,現在看守所里,我想要你幫忙救救他。」於萍萍說著控制不住情緒哭起來。
「萍萍,你別哭,聽我說萬事別著急,咱們一起想辦法,好嗎?」吳建設非常理性。
於萍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得清清楚楚,吳建設聽完很是生氣。
「早聽說下面有些人做事胡來,官僚主義盛行,小官擺大譜,老百姓深惡痛絕,看來是真的了,而且玉林還不足十八歲屬於未成年的,處理起來更應謹慎才對,你放心我找人問一下。」吳建設氣憤不已,緊接著撥通電話。
「喂,是老李嗎?我是吳建設啊,有件事情想請你過問一下,幫忙主持公道了。」吳建設打著官腔寒暄起來。
在他把於萍萍的事情經過重新整理后,電話里的答覆估計很滿意,他流露出自信與驕傲的神情。
「萍萍,你都聽到了,沒事的,我已經通過省公安廳的朋友去過問此事了,請相信完全沒問題的,你好好的安心就行了。」吳建設寬慰著。
「謝謝,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於萍萍紛亂的心緒終於可以安靜下來。
「聽說你和程前錦現在關係很緊張,為什麼啊?」吳建設忽然聊起了私密話題。
「還不是中年夫妻間的雞毛蒜皮,但沒想到它可以碾壓所有。」於萍萍並不想多說什麼應付著。
「你怎麼樣,現在和黃玉梅過的應該很好吧,你們可是門當戶對才子佳人,而且她還那麼愛你,聽說當年為了你,都放棄了出國深造的好機會呢。」於萍萍以攻為守。
「我們離婚都已經十幾年了,只是短暫得維持了一年,就互相無法忍耐下去了,最後還不錯,和平分手並沒有成為敵人。」吳建設一臉疲憊里有些輕鬆。
「那這些年,你就沒有再找一個嗎?」於萍萍一臉驚愕,又有些惋惜。
「沒有,煩亂的感情被放下后,我在工作上突飛猛進,現在的我完全適應了這種生活,雖然有不少人積極撮合,但我並不願意湊合,所以到現在還是光棍漢。」吳建設苦笑了一下。
「你喝咖啡喜歡加料?」吳建設話鋒一轉。
「什麼意思,你說咖啡加糖嗎?」於萍萍以為聽錯了,趕緊問道。
「是啊,很多人喜歡往咖啡里加些糖和奶,用以調解口感。」吳建設解釋。
「我平時不怎麼喝咖啡的,不過剛才我也加了一些糖和奶,也許生活的苦味已經夠濃了,我想要一些甜味去中和。」於萍萍說話似乎有所指向。
「其實喝咖啡就像生活,真正懂得喝咖啡的人是不會加糖與奶的,因為咖啡是需要細細品味的,你可以在苦中咂摸出香味,那種最初、最美、最純的味道,像極了生活,我們都需要在生活的困苦裡,去品味和尋找出那原本的美麗善良,儘管它會被烏七八糟的世情所淹沒。」吳建設其實說的都是實話。
「是啊,我們都會迷失本性,忘了之前堅持的初衷,生活會把我們所有人都做一下改變,最後變得面目全非。」於萍萍附和著。
兩人像是老友重逢,於萍萍不再像過去那般心高氣傲地看不上吳建設,眼前這個男人渾身上下散發出:事業成功的光芒與機敏睿智的處世哲學,還有令人嘆服的談吐。
反觀自己,於萍萍除了衰老,自己好像還很愚鈍,她完全脫離了生活的中心與實質,自己一直在錯誤的道路上徘徊,原本的激情與理想,現在看起來好像是一種虛無縹緲的幻境。
多年不見,今天的她重新發現了吳建設身上的很多優點:譬如幽默、謙遜、善良、幹練。這是一個幸福女人心中完美的丈夫形象,而她已經真實且完美地錯過了。
兩人相談很是熱烈,只是在吳建設接了一通電話后,於萍萍被重新拉回到現實里。
於萍萍忽然想到還在看守所里的兒子,還有程前錦那個前夫,她有些自責和愧疚了,她怎麼可以旁若無事的在這裡瀟洒閑聊,像是個不知深淺的浪蕩女人一般。
所有這一切好像只是照顧了自己的內心感受,完全忽視了正在受苦的兒子和前夫,簡直沒有一點人情味,她用手指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以示警告和懲罰,力度之大讓她差點叫出聲來。
「萍萍,咱們改天再聚好嗎,今天我還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處理一下,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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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和你在一起說說話,這是我很長時間以來最高興的一天,而且只能是你帶給我這份快樂,和你在一起很開心也很放鬆,謝謝。」吳建設突然起身鞠了一躬。
「你這是幹什麼,明明應該感謝的人是我,你怎麼客氣起來了,行,有事情你就先去忙吧,我想再坐一會。」於萍萍也起身說道。
「好的,你再坐會吧,需要什麼儘管點就行了,他們家的甜點很好吃的,那我先走了。」吳建設戀戀不捨地走了。
於萍萍目送吳建設離去后,重新坐在座位上,並且舒服地靠在座位的靠背上,這個座位設計很巧妙,靠上去極其舒適,只可惜現在才發現,不過之前自己也的確有些拘謹。
不一會服務員端上一盤甜點,是種西式小酥餅一樣的東西,入口即化,甜而不膩,於萍萍品味著嘴裡的甜蜜,還不忘心裡的苦楚,這真是一種矛盾而諷刺的味道。
再說一下玉婉,那天在見到玉林后慌忙躲起來,等到玉林走過去了,才在心裡暗暗地扇了自己一個嘴巴,自己根本不用這樣怯懦的,還是相互可以說說話的,也許玉林也是這麼想的,她越是懊悔就越是心煩,然後就草草地溜達了一圈回家了。
全程謹慎陪同的何西風看出了端倪,但他並不想去打擾,他想要女兒趕緊出國開開心心地生活,別的都已經不重要了。
送到了樓下的時候,玉婉讓何西風上樓,但他拒絕了,他告訴玉婉自己已經和子欣沒什麼關係了,不想再去煩擾她,他現在唯一關心的就是女兒,所以他也並不想見別人了。
玉婉沒有堅持,她深情擁抱了一下爸爸,並輕輕地在臉頰上吻了一下,何西風很是受用,他開心地笑著,像個純情的男孩子。
回到家后的玉婉內心還是不能安靜,亂七八糟的念想搞得她神疲乏力,她關上房門,拿出紙來寫了一些心裡話,隨後又揉成了一團扔進紙簍里。
她是想玉林了,本來就不容易的相遇,卻讓自己輕易浪費了,此刻內心懊惱不已,現在的她,只要是聽聽或者見見玉林就會很開心,並不奢望什麼了。
實在是無法原諒,玉婉在內心責備著自己,她要付諸行動了,要去看看玉林,當然只是看看而已。
當她走出家門時,沙發上的媽媽與姥姥都沒有阻攔,只是媽媽說了句早點回來,她點點頭出去了。
她來到玉林家的樓下,發現窗戶里黑著燈,她並未放棄,上樓敲門,半天沒有動靜,又只好下樓等待,直到徹底失望后,她才落魄地回家,沒有什麼期許與希冀了。
再次到家后的玉婉臉色難看,回到屋裡鞋子也沒脫就躺上床了。
媽媽隨後進來了,她坐在女兒的床邊,用手輕撫著女兒的秀髮。
「婉婉,很多事媽媽不想再說了,但是你自己要明白我們總得去面對新的生活,過去的事情不論是否甘願,你都得放下了。」子欣知道女兒有太多不舍和遺憾,但還是想勸說一下。
「媽媽,我忘不了他,你知道嗎?我的心好痛像在流血,是用小刀在上面一刀一刀地劃開了。」玉婉坐起來,表情痛苦不堪。
「媽媽知道,情傷難愈,媽媽知道的,可是你要相信媽媽一切都會過去的,真的。」子欣並不知道該怎麼勸說了。
「除非我死或者失憶了,要不然我是不會忘了他的,不管他是好的壞的老的丑的,我都不會忘了他的。」玉婉哭喊著。
子欣一把摟過女兒,兩人擁抱在一起,彼此用淚水慰藉著對方脆弱的情感,用擁抱的力量支撐起癱軟的靈魂。
很久,倆人都有些累了,相互依偎著躺在床上。
姥姥也進來了,她坐在床邊,看著母女二人,沒有說話,玉婉懂事地把姥姥也拽上床一起躺下,祖孫三人擁擠在狹小的床上,但內心卻無比溫暖踏實。
「你姥爺走後,我的精神受到了巨大刺激,一病就是很多年,現在想想也並不後悔,就當是對你姥爺的精神祭奠了,唯一感到愧疚的是子欣,你媽媽為此受了很多苦,直到後來我的病好了,我一次次地問自己如果重來會怎樣?現在我可以告訴你們,我還是會痛苦,會流淚,會不舍,但是我不會就此沉淪,因為這世界還有我愛的人,我不能太過自私只顧自己的感受,這些話我從未講過,但是今天我想要說出來,咱們現在都需要重新振作起來,一味地沉浸在傷感里,只會頹廢直到精神崩潰,我不希望你們去走我的老路,求求你們也別這樣做,好嗎?」姥姥平時話很少,今天也是有感而發,挺身而出了。
玉婉和子欣同時點點頭,以回應老人家的肺腑之言。
三個人躺在床上,既擁擠也欣慰,既彭拜也平靜,每個人都有自己地思索,但慌亂被慢慢平息了,最起碼,形式上是安靜下來了。
玉婉躺在媽媽與姥姥中間,不知是傷心的太累,還是疲倦的精神已無法支撐,慢慢地閉上了倔強的眼睛。
姥姥和媽媽給子欣脫掉鞋子后,蓋好了被子,慢慢轉身走出房間。
「子欣,咱們還是早點走吧,在這裡多待一天都像是接受懲罰,我們還是早點離開吧,你明天再去詢問一下出國的事情,看能否快點。」姥姥溫柔且嚴肅地說著。
「知道了,媽,您早點睡吧,明天我會去的。」子欣回應著,看著媽媽蒼老的臉,心中感慨良多。
第二天一大早,子欣正準備出門詢問出國事宜,忽然電話響了,子欣連忙跑過去接聽,電話里工作人員告訴她出國手續已辦妥,隨時可以走了。
放下電話的子欣抑制不住興奮,歡喜地蹦起來。
玉婉正巧從房間里走出來,看著媽媽的表現沒有說話,而是冷冷地回屋了,子欣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妥,趕緊跟進去對玉婉解釋著,玉婉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聲理解,就又躺下蓋上被子並且蒙住了頭。
子欣出去把電話打給了何西風,想讓他來解決一下房子的問題。
不一會,何西風來了,手裡拿著一個皮包,子欣倒了杯水遞給他。
「子欣,房子我是不會要的,我已經聯繫好了買主,這是交的定金10萬元,你們拿上吧,後續賣房子的錢,我以後轉給你。」何西風不慌不滿。
「謝謝了,真的不用,我有錢,這房子你還是留著吧,也算是有個棲身之所。」子欣很感激。
「不用,你們都走了,這房子也就毫無意義了,看著它無非是增加一些傷感,而且我準備要去南方發展了,這房子也確實沒用了,況且我手頭比你寬裕,你不用管我了。」何西風有些感慨。
「行,那我就不推辭了,這個我拿著了,剩下的錢你自己留著用就行了。」子欣並沒有太多廢話。
「我能去送送你們嗎?我想以後估計是很難見面了,想再見一面,也許只有夢裡或者下輩子了。」何西風眼眶濕潤了。
「行,明天我們從省城出發,先飛到上海,再從上海直飛洛杉磯,你有玉婉的電話,可以方便你們相互聯繫的,希望你保重好自己。」子欣驚訝於自己的客套,竟能如此嫻熟。
「謝謝了,希望你能再以後的歲月里,如果有機會想到我,都是我對你的好,那些過去的錯事爛事請你統統忘記,別再計較了,因為這一別就是世界兩端,以後再不會相見了。」何西風眼淚汪汪看著子欣。
「行,我知道了。」子欣也是傷感的很。
「爸爸,你來了。」玉婉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看著兩人。
「呦,我的小公主醒了,我來和媽媽商量一下你們出國的事情。」何西風連忙擦拭眼淚微笑地說。
「咱們中午吃頓團圓飯吧,行嗎?媽媽」玉婉問著子欣。
「當然行了,我們也好久沒一起吃飯了,應該吃一頓好的了。」子欣也是急忙擦拭眼淚回復。
一家人總算能平心靜氣地坐下來了,這場景著實不易。
人生也許不過如此:戰爭總是不可避免,和平才是眾望所歸。不管你是否願意,生活會把所有的苦樂都揉碎,然後攪合在一起像和面一樣,到最後經過各種程序出鍋,呈現在世人面前的已經是外表光鮮的另一幅模樣,當然也只有你自己清楚原委,箇中滋味只待細細品味了。
何西風帶著一家人來到了附近一家新開張的餃子居,因為女兒很愛吃餃子的,他現在的心裡其實只有女兒了,也許在以後的將來,能偶爾想起自己的就是女兒了。他不想錯過任何寶貴的機會,他要極力展示一個慈父的樣子,哪怕是過分和做作。
「婉婉,要吃什麼餡的?」何西風看著悶悶不樂的女兒。
「我想吃豬肉大蔥餡餃子。」玉婉慢慢地說著。
「你不是喜歡吃豬肉韭菜的嗎?改口味了。」何西風笑著說。
「沒有了,我只是想換種味道嘗嘗。」玉婉勉強擠出一絲微笑,但她自己知道那是玉林喜歡吃的餃子,她要在精神上和玉林保持一致。
「好的,我再點幾個硬菜。」何西風忙碌開了。
「爸爸,我想喝啤酒,幫我要兩瓶涼的,好嗎?」玉婉說完看著子欣的臉。
「行,可以的,和爸爸一起喝點吧。」子欣微笑同意了。
「好吧,我去幫你買幾瓶好的啤酒。」何西風說完轉身出去了。
「婉婉,我這裡有玉林媽媽的電話,你想要打個電話嗎?」子欣試探著。
「是嗎?你怎麼會有他媽媽的電話?」玉婉驚訝不已。
「生活會讓人與人之間產生隔閡,也會讓人與人學著親密,看你自己究竟要怎麼選擇了,知道嗎?我已經努力做出改變,現在該看你的了?」子欣看著玉婉眼神里充滿了期許。
「好,你幫我撥通一下吧。」玉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喂,是於萍萍嗎?我是子欣,方便嗎?我女兒想跟你家玉林說幾句話,行嗎?」子欣撥通電話后一邊說一邊細細觀察著玉婉。
「子欣,玉婉如果在你旁邊的話,請你暫時離開一下,出去說話行嗎?」於萍萍在電話里輕聲溝通著。
子欣很是疑惑地看看玉婉,但還是起身出去了,並輕輕關上門。
玉婉並沒有跟著出去,她預感著出了什麼事情,但她不知道是哪方面的,她靜靜地坐在座位上,雙手不停地揉搓著,這是這段時間養成的習慣,每當情緒煩躁時就會不停地搓手。
子欣在外面的走廊里聽於萍萍簡單地說了玉林的事情,子欣也很著急,但自己無力幫助只能表達同情了,於萍萍專門交代不要告訴玉婉,以免耽誤她們的出國行程,她並不想節外生枝,子欣很同意,她知道自己女兒的性格,眼下只有瞞著她了。
子欣說了一些客套話以寬慰於萍萍,又怕玉婉多心想著趕緊回屋,於是在互致祝福的場面話后,便快速結束了談話,輕輕推開房門,盡量保持著從容與淡定。
「媽媽,怎麼了,玉林是不想接我電話?」玉婉還是沒忍住,一看到子欣就又問起了。
「沒有,是玉林的奶奶不舒服,玉林和他爸爸回鄉下看望了,所以沒在家。」子欣微笑著說道。
「那可以打給程前錦啊,你們不是經常聯繫的嗎?我只是想跟玉林說幾句話而已。」玉婉怕媽媽多想,儘力抑制著情緒。
「你萍萍阿姨說他們走的急,也沒拿手機,不過她說了第一時間聯繫到了玉林或者程前錦,會讓玉林給你回電話的。」子欣並不敢看玉婉的眼睛。
玉婉沒有再說話,只是低頭不語,她知道自己不會得到想要的答案。
何西風正巧趕回來了,還帶回一箱青島啤酒。
「這個啤酒我一直喝著,口感很不錯,你們嘗嘗。」何西風說著感到氣氛不對。
「怎麼了婉婉?怎麼又不高興了。」何西風討好似地問著。
「沒有什麼事情,打開我們喝一杯,好嗎?」玉婉看著爸爸很鎮定。
「好,咱們父女倆還是第一次喝酒呢。」何西風啟開瓶蓋,很是開心。
「來端起杯子,祝你們一路順風,新生活順順利利。」何西風說完一口喝乾了。
「謝謝了。」子欣也是一飲而盡。
「爸爸,你要照顧好自己,我會想你的,感謝你的養育之恩,女兒在此謝過了。」玉婉一仰脖一口乾了。
聽到女兒說的肺腑之言,何西風眼含熱淚,端著酒杯的手有點發抖了。
看著已經亭亭玉立的玉婉,何西風紅著眼睛說:「婉婉,什麼都別說了,你這一聲爸爸,讓我心滿意足了,記住爸爸一句話,不論天涯海角,只要你需要什麼跟爸爸說一聲,我一定全力以赴,賠上老命也願意。」
「爸爸,這杯我敬您,都在酒里了。」玉婉很有場面儀式感。
「媽,我也做了您十幾年的女婿,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何西風也許不想太過於激動,轉而和曾經的岳母攀談起來了。
「西風,你的品性不壞,對家庭,對我這個老太婆,對小婉和子欣都沒什麼可挑剔的,如果非要我說些什麼,那就是以後好好生活,別太貪心和計較了,什麼事都會過去的,我也祝你今後生活幸福。」老太太拿起茶杯代替了。
何西風趕緊站起身,鞠了一躬表達了謝意,又一次一乾二淨了。
「子欣,別的什麼都不說了,祝你以後幸福,如果有需要又看得起我的話,可以隨時找我,我的電話號碼永遠為你們母女保留著,二十四小時待命。」何西風是真心實意的。
「謝謝你了,西風,夫妻一場我有怨但是無悔,你配得上稱職的父親,合格的女婿,貼心的丈夫。」子欣眼含熱淚杯子舉得高高的。
兩人同時一飲而盡了。
人生哪能沒有遺憾,但最美的相遇終究抵不過意淋漓盡致的別離。
「婉婉,明年你就十八歲了,就是個大姑娘了,也是個成年人了。你要對自己負責,更要對媽媽和姥姥孝順,在異國他鄉肯定會遇到諸多不順的,要學會隱忍與剋制,用智慧去解決問題,爸爸給你準備了一條項鏈,當做禮物送給你,希望你快樂平安,事事順心。」何西風說著掏出一個精緻的長方形木盒,遞給玉婉。
玉婉接過來打開一看,是一條精美的黃金項鏈,最為出彩的是吊墜的形狀是玉婉喜歡的百合花。
「爸爸你幫我帶上好嗎?」玉婉重新遞給了何西風。
何西風鄭重其事地走到玉婉身後,輕輕撩起了女兒的秀髮,輕輕地帶到了脖子上,然後又認真地整理好秀髮,讓它如瀑布般地垂下。
玉婉起身,給了何西風一個大大地擁抱。何西風再也忍不住了,他不加掩飾地任由淚水滑落,玉婉用芊芊細手輕輕拭去淚水,在爸爸的額頭,用手指比劃了一個星形,
「爸爸,這是我對你的心,你要銘記住了,好嗎?」玉婉哭著說。
「婉婉,謝謝了,爸爸收到了,這是最珍貴的禮物,我會好好珍藏的。」何西風更咽地說。
在場的人都感動哭了,就連很多年都不動感情的姥姥也掉下淚來,這是一家人的心重新聚集在一起了,只是這感動太過於短暫,說來這也是值得了,不然古人也不會說: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一家人除了姥姥不喝酒以外,其餘三人都沒少喝,一箱啤酒喝了個乾乾淨淨。
正所謂:
寒暄把酒間
世事全忘
淚水不挽舊時光
殘破溫情憶過往
不過是痴人夢一場
酒醒后更換了舊模樣
整裝再出發旭日照樣
過去再不回
未來難相遇
別嘆世事無常可笑
只為逍遙不誤美好
放開所有不解
看透世事不惑
人間真情可嘗
初心不變一往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何西風送走子欣母女三人後,自己靠在一處犄角旮旯,放聲痛哭,他哭自己的愚蠢,哭自己的不甘,哭自己的不舍,這都是自己的錯嗎?還是有誰在故意安排這場鬧劇,誰又該來負責,憑什麼只讓自己承擔結果。
天亮起時,子欣已經收拾妥當了,她早早起床洗了個澡,之後又精心做了一頓早餐,在叫醒沉睡的玉婉后,母親也醒了。
因為酒精的作用,玉婉沒什麼胃口,三人都只是簡單吃了點東西,行李很簡單,除了必要的證件就是幾件換洗衣服,子欣和玉婉挨個轉著每一個房間,戀戀不捨地左顧右看。
最後,還是在姥姥催促下鎖上了家門,從此這裡將換成新的主人來操勞持有了,這一走完全就和過去徹底告別了。
在走出樓道的一瞬間,子欣明顯加快了腳步,好像要急速擺脫什麼,又好像害怕什麼會阻攔自己似的。
當計程車快速駛離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時,玉婉看了又看記憶飛速運轉,子欣只是發著呆默默回憶,姥姥則是閉目養神毫無關聯了,車子好像得到了心靈感應,開得飛快。
在機場候機室里,玉婉還是想讓母親給程前錦打個電話,但卻遲遲沒有說出口,她不想去面對程前錦,卻又實在放不下玉林。
她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眼珠卻在裡面滴溜溜地打轉,子欣看在眼裡並沒有吱聲,也不去理會,只讓她自顧自的去隨便好了。
再踏上飛機的時候,玉婉有種想回頭衝下去的衝動,但子欣擋在其身後微笑應對,讓她原本滾燙的心慢慢降溫了。
坐在飛機艙內,玉婉靠窗而坐,看著機場跑道上停著的飛機,她很想有一架是為玉林準備的,最好是他們兩人的專機,只不過現在他們不再是情侶了,忽然成為了兄妹,直到現在的此時此刻玉婉仍舊不敢相信。
過度地思考讓她太累了,把頭靠在窗戶上閉上眼睛,又主動關閉心門,停下忙碌的思緒,雖然不能完全禁止,但稍微剎剎車也是一件極美好的事情。
再醒來時,飛機已安全著陸在上海機場了。
媽媽叫醒了玉婉,她擦拭了一下嘴角的口水,微笑著站起來。
三人走下飛機后,媽媽提議逛逛大上海,因為離飛機起飛還有很長時間,玉婉不想逛街,姥姥也說累,她們就在機場旁邊找了間旅社,雖然價格很貴,但此時的子欣完全能夠負擔的起。
玉婉躺下就又睡著了,姥姥依舊閉目養神,子欣還是想念起程前錦,不知現在的他擺脫困境了嗎?她幾次拿起手機,最後還是放下了,實在是不想打亂行程,擾亂心智。
她極其費勁的讓自己躺下,又不斷默念著睡覺的秘訣,這已經是很多年的習慣了,失眠不僅傷害著身體,也摧垮著神經,沒辦法她打聽到了很多治失眠的辦法,最後統一歸納整理成為自己的心得法寶。
因為只有在進入夢境后,她才能去輕鬆,去緩解,去釋放。
當手機鬧鈴想起時,玉婉一下子坐起來,好像受到了驚嚇。
「你怎麼了,婉婉?」子欣跟著坐起來。
「媽媽,玉林好像出事了,真的。」玉婉拉著媽媽的手說。
「不會的,只是做夢而已,別當真了,看你這一臉的汗,是這段時間瞎想的太多了。」子欣趕緊安慰,幫忙擦拭臉上的汗珠。
「不是的,我看到玉林住進了牢里,他在裡面被人欺負呢,他現在很需要幫助的。」玉婉用力握住媽媽的肩膀。
「不會的,他去看望奶奶了,你只是做了個夢而已,不必當真的。」子欣盡量管控好情緒。
「我要你現在就打電話,而且必須當著我的面。」玉婉近乎偏執地要求。
「行,我試試。」子欣趕忙安慰著。
電話在打出后沒有動靜,不一會傳出了: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的提示音。
「再試試玉林媽媽的電話,行嗎?」玉婉哭著求助。
「行,別急啊婉婉。」子欣也有些慌亂了。
子欣再次撥打於萍萍電話后,只有嘟嘟嘟的聲音,隨後傳出來:你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的提示音。
「沒人聽,也許只是出去了忘記拿手機。」子欣還在儘力勸說。
「不行,媽媽,我必須得回去看看,我不放心,如果不讓我見到玉林一面,我會發瘋的。」玉婉使勁拽著頭髮大聲叫喊。
「行,我再試試,你冷靜一下。」子欣還在儘力安撫著。
子欣在屋裡踱著步,其實剛才她是胡亂撥打的電話,所以沒人接聽也正常,但現在的狀況已經不能在那樣胡來了。
「是萍萍嗎?對不起,打擾了,婉婉做了個夢,夢到玉林出事了,現在她一直在哭,你不是說程前錦和玉林一起回鄉下了嗎?你能聯繫一下玉林嗎?」子欣在和於萍萍溝通。
「阿姨,我是何玉婉,我想讓您幫忙聯繫一下玉林,我必須聽到他的聲音才行,求求你了。」玉婉一下子奪過子欣的手機,著實嚇了子欣一跳。
「玉婉,你聽我說,你先別著急啊,玉林奶奶住院了,現在他們都在醫院,我在省城,我們沒有在一起,但我明天準備去看望一下,我明天回復你行嗎?」於萍萍傾情配合著子欣。
玉婉沒有繼續說話,她把手機遞給子欣后,坐在了地上,抱著頭沉默不語。
子欣在拿到電話后立馬和於萍萍寒暄感謝了一番,然後掛掉電話,坐在女兒身邊,用手抱住女兒,沒有說話只是陪著她沉默。
「媽媽,我想晚走幾天,我想回去看看玉林,算我求你了,行嗎?」玉婉紅著眼睛淚水晶瑩剔透。
「婉婉,媽媽不是冷血動物,我知道你和玉林的感情深厚,但是出國這件事情,不是我們能夠隨心所欲的,如果我們聽說玉林確實有事了,媽媽願意陪你回國,行嗎?」子欣在極力阻撓,又精心安撫。
「不行,這件事我不會妥協的,我說到做到,要是不見到玉林,要不親耳聽到他的聲音,我是不會離開的。」玉婉冷冷地說。
「行,我去再想想辦法,縣醫院有媽媽的同事和一些關係,但你必須照顧好姥姥,在屋裡哪也不許去,行嗎?」子欣說著的同時,仔細觀察玉婉的表情。
「不能在房間里打電話嗎?」玉婉提出疑問。
「你剛才也聽到了電話非常嘈雜,信號太差,我聯繫上了,一定會讓你接聽的。」子欣表情嚴肅而且眼神堅定。
「行,我相信你的。」玉婉被媽媽勸服了。
子欣看了一眼媽媽,姥姥心領神會了。
子欣走出房間,輕輕關上房門。他走到了旅店旁的一家快餐店裡坐下,她想了很多,最後還是撥通了於萍萍的電話。
「萍萍,對不起了,這次確實需要你費心幫忙了,玉婉現在不肯走並且情緒失控大喊大叫的,我怕這樣下去她精神會出問題,所以請求你務必讓玉林打個電話過來,行嗎?」子欣哭著請求於萍萍。
「行,好的,我儘力想辦法,你等我消息吧。」於萍萍嘆了口氣,然後掛掉了電話。
於萍萍又經過與吳建設溝通后,在等待了一個小時后,等到了玉林的電話。
「喂,是林林嗎?你現在好嗎?在看守所里有沒有受欺負啊?你別急,媽媽正找人想辦法幫你出來,你再堅持一下好嗎?」於萍萍一口氣說了很多話。
「沒事的媽,我很好的,你不用操心了,你還有事嗎?」玉林不緊不慢地問著。
「玉婉媽媽打電話,說玉婉非要聽到你的聲音后才願意出國,我想幫幫她,以滿足她的心愿。」於萍萍耐心解釋著。
「好的,你把她的電話給我吧。」玉林不慌不忙地說著。
「行,你記一下你子欣阿姨的電話號碼,打給她就行。」於萍萍親切囑咐著。
「子欣,你準備讓玉婉接電話吧,玉林馬上會打給你的。」於萍萍掛掉電話,立馬打給了子欣。
「謝謝啦,萍萍。」子欣幾乎哭出聲,感激的淚水已經奪眶而出。
等到了於萍萍的電話,子欣先安穩了一下情緒,想了想怎麼跟玉林溝通。
不一會電話響起了,她趕緊接通了,
「你好,是子欣阿姨嗎?我是程玉林,我能和玉婉說話嗎?」玉林聲音渾厚底氣十足。
「玉林,阿姨先謝謝你了,之前我騙玉婉說你在探望奶奶,所以一會你說話時,一定別說漏嘴了,好嗎?」子欣輕聲交代著。
「放心,我知道的阿姨。」玉林說話簡潔但很有力量。
子欣快速跑出了快餐店,因為手機還在通話中,氣喘吁吁跑回到房間,把手機遞給了玉婉,玉婉看著子欣好似不敢相信,但當電話里傳出玉林的聲音時,她信了,趕忙接聽起來。
「喂,阿姨,玉婉在嗎?」玉林喊出了玉婉的名字時,努力控制了一下情緒。
「我是玉婉,你在哪裡玉林?」玉婉說話沉重有力。
「我在醫院裡,奶奶生病了我來照料一下,你出國的事情辦好了嗎?現在哪裡啊?」玉林說著話,有些不疼不癢。
「你真的在醫院嗎?你有沒有騙我啊,如果沒有騙我就發個誓言,敢嗎?」玉婉臉色稍稍陰轉多雲。
「怎麼不敢,我現在就說,如果......」玉林正要毒誓之際,被打斷了說話。
「好了,你別發神經了,快點閉嘴吧,你沒事就行。」玉婉制止了玉林地胡說。
「你什麼時候出國啊,別忘了中國還有一個親人呢,我會想你的妹妹。」玉林故意把妹妹兩個字大聲說出來。
「你就這麼希望我出國嗎?我出國了對你有什麼好處嗎?你總是討論我出國是何居心呢?我告訴你,以後我是不會想你的,更別說聯繫了,你不要心存幻想,同時我也希望你能徹底忘記咱們的過去,知道嗎?」一連串的質問,讓玉婉很是舒服,但其實她內心非常煎熬。
「好吧,知道了,我們就此相忘於江湖吧。」玉林說完無語了。
「你要是真敢把我忘了,我就去死,你信嗎?」玉婉威脅著口氣狠辣。
「我不敢的,只是說說玩笑話,好了醫生還有事找我去,你先休息吧,有空了我再聯繫你,行嗎?」玉林說話有些急促。
「好的,你去忙吧,我一會就坐飛機走了,希望你以後一切安好。」玉婉這是實心實意了。
「謝謝,也祝你一路順風,記著照顧好自己,遇事別著急,好嗎?」玉林苦口婆心。
「你一定要好好的,別忘了我,如果你有女朋友了一定要好好待她,但請別跟我說,好了,就這樣吧。」玉婉掛了電話,淚流滿面,已不知自己所言所語了。
等到玉婉情緒穩定后,子欣提出去吃點飯,順便走走散散心,但玉婉還是拒絕了,重新躺下閉著眼。
子欣與母親一起出去吃東西了,她也想讓玉婉一個人冷靜一下。
等到子欣和母親再次回來時,玉婉靠在床上,眼神沒有那麼黯淡了。
「玉婉,再有一個小時我們就該上飛機了,你需要買些什麼東西?」子欣關心著。
「不用了,我什麼都不需要,咱們去機場候機室等著吧,這裡太悶了。」玉婉站起來。
「行,那走吧。」子欣細心守護呵護備至。
漫長等待后,飛機終於起飛了,子欣懸著的心終於落地,曾經的苦難被徹底拋下,現在的她已經沒有恐懼了。
玉婉戀戀不捨看著飛機艙外,只能以淚洗面了,在她看來,這是對過往的背叛,對愛人的拋棄,但她已經無可奈何只能重新開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