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真相具有破壞力

玉林穿戴整齊，他沒有去叫醒奶奶，自己乖乖地出門上學了，他知道上年紀的人更需要休息，昨天說的那麼多，難免會讓人心生苦悶，得慢慢消解才能去除心中的疤結。

奶奶其實也醒著，她聽到了玉林的起床聲，但卻並沒有動彈，她身心俱疲又一夜沒合眼，確實沒了力氣。

她想到了自己的能力不過如此，不再自以為是的去想要拉拽將要傾倒的大廈，她想到了兒孫自有兒孫福這樣的寬慰話，來消除自己的無能為力。

在聽到關門聲后，她翻了一下身，看著窗外的明亮，似乎內心也得到了放鬆，不再那樣用力拉扯。

只是在想要坐起來的時候，她感到胸口扎著一根刺，不自覺地揉了一下，暫時清醒的大腦又開始糊塗了。

昨晚聊了那麼多，可是眼前的最大危機並沒重點說明，那危機又該怎麼化解呢，她經歷過了應對男女之事的無奈，但如今的局面遠超出之前的兒女情長。

在起身深深咳了一聲之後，她還是走出房間，來到玉林房間看了看，見到房間被子整齊的放在一旁，她可以百分百的確定這個孩子也是沒有睡覺，她坐在玉林床上既可憐又惋惜地摸著玉林的枕頭，像快要丟失一個寶貝一樣。

她能力挽狂瀾？她能給這個風雨飄搖的家，穩定乾坤？她不清楚，慢慢走回到客廳坐下來，讓她沉重無比的心也能坐下來休息一下。

忽然，家門被再次打開，兒子回來了。

她看到兒子低頭喪氣，像被霜打的茄子，臉色鐵青地關上門。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奶奶關心地問著。

「他們出手了，他們終於行動了，他們那些混蛋想要整死我，我不會束手就擒的，我要開始反擊了。」程前錦目露凶光，惡狠狠地說。

「到底怎麼了兒子，你看在媽媽這麼大的年紀上，別折騰了好嗎？算媽媽求你了。」奶奶快要哭出來了。

「我努力了這麼久，隱忍了這麼多年，一直夾著尾巴，人前人後點頭哈腰，在他們家卑躬屈膝事事忍讓，沒想到他們這樣不顧情面，做事非要這麼絕？」程前錦面如死灰地痛苦呢喃著。

「到底是什麼事啊，說說行嗎，憋著會出問題的。」奶奶想到了自己的母親身份。

「我被停止工作了，原來說好的局長職位也沒了，我現在就是一個任人胡亂踐踏的笨蛋了。」程前錦似乎絕望了。

「這就像一場夢，我快要品嘗到饕餮盛宴的時候，被人掀翻了桌子，不僅什麼都沒吃到，連一身漂亮的衣服也被弄得狼狽不堪，傻傻的成了全世界的笑話，不過都過去了，讓他們盡情去笑吧，這幫該死的混蛋可憐蟲。」程前錦說完就回屋了。

奶奶沒有追趕上去，更沒再追問詳情，只是看著兒子可憐的背影，想讓他自己靜靜的待會，而自己心裡也湧出無限的同情與憤怒，因為她多少猜到一些，雖然不是全部。

玉林在校門口碰到玉婉，玉婉在焦急地等著他，眼神中充滿恐懼與慌張。

她沒說一句話，拉著玉林就走。

玉林也不多問，他們就這樣第一次共同完成了逃學。

走到已經熟悉的公園時，玉婉好像依然不能平復內心的慌亂，待到坐下后，她驚恐地看著玉林並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獃滯了。

「發生了什麼事，你這麼緊張？」玉林小心斟酌后輕聲問道。

「不知道怎麼說，太亂了，該怎麼給你說呢？」玉婉紅著眼說。

「先說一下你能想清楚的事情。」玉林鼓勵地說。

「我們兩家其實早就認識了，我媽和你爸從小就認識，而且他們還是戀人，過去差點就結婚了，還有就是我爸要和我媽離婚，而我一直以來喜歡的爸爸不是我的親生父親了。」玉婉斷斷續續地講解著，表情很是耐人尋味。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這些事？」玉林其實內心已經慌了，但他不想在此時火上澆油了，不過強裝鎮定而已。

「昨天回去，爸爸做了一桌子好吃的，我本來還挺開心的，因為好久沒見到他了，他還給我買了好多禮物。」玉婉陷入到昨晚的回憶里。

「昨天在家，我正和爸爸說笑的時候，媽媽回來了，她誰也不理的自己進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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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的時候也沒出來，我氣她進門時臭著臉，就也不想理她，我爸爸平時那麼讓著她，估計也被她氣的不想理她了。」玉婉開啟了回顧之旅：

直到吃完飯，我和爸爸收拾好桌子，媽媽才從房間里出來，依然是張臭臉，她氣氣地對爸爸說要出去談談。

爸爸並不反對，就那樣乖乖的和她出去了，一開始，我還替爸爸著急擔心呢。

後來，我想聽聽到底怎麼了，就在他們下樓一會後，才跟了出去。

他們竟然來到這個公園裡談事，你說奇怪不奇怪，太巧了，他們也喜歡來這裡。

我躲在那邊灌木叢后，想要聽他們說些什麼，但是太遠了，兩人聲音又小，實在聽不到，我就繞道離他們更近的後面椅子上坐下，才聽到點內容。

原來爸爸去了南方，他已經辭去了這裡的工作，下海經商了，現在南方那裡已經穩定了，想接我們一起過去。

但媽媽不願意，她說不喜歡南方，還是願意選擇在這裡生活，兩人於是發生了激烈爭吵。

「南方怎麼不好了，現在是改革開放的最前沿，是祖國最繁華的地方，機會多，視野好，多少人想去還沒機會呢。」玉婉的爸爸很激動。

「我知道你有遠大抱負，這個小地方是留不住你這樣的大才，你去闖蕩吧，我和小婉就在這兒挺好，創出天地更好，沒有，回來了還有退路。」玉婉媽媽靜靜地說。

「我真不知道你為什麼總是這樣，這裡有什麼你放不下的？咱們一家人不在一起，那還是一家人？」玉婉爸爸有些氣憤。

「你別胡說八道了，我沒有阻攔你的錦繡前程，請你也能尊重我的選擇，行嗎？」玉婉媽媽並不生氣地解釋著。

「你說，你摸著你的良心說，這麼多年我做的怎麼樣？對咱這個家，對你們娘倆，對你那個媽還不夠好嗎？」玉婉爸爸有些沮喪地嚷嚷著。

「好啊，沒人說過你的不是啊。」玉婉媽媽平靜地說。

「好嗎，那是你的自己看法，我從未在你這裡體會到一個妻子對丈夫的好，我經常出差，你可曾有過一次的噓寒問暖，有過一次的關心體貼，我隻身在外，你知道有多孤單，給你打個電話，你從沒有給句熱乎話，你知道我的心有多寒。」玉婉爸爸表情痛苦地斥責。

「你知道，我就這麼個人，我不會虛情假意，我認為生活就實實在在的挺好。」玉婉媽媽並不理會丈夫。

「你是不會虛情假意，還是不願意跟我虛情假意呢，難道結婚以前的你，不會虛情假意嗎？」玉婉爸爸似乎要揭開什麼。

「你到底什麼意思，你提以前做什麼？」玉婉媽媽說著生氣地站了起來。

「怎麼，杜子欣，戳到你的痛處了？你總是這樣裝腔作勢的不累？」玉婉爸爸面帶一絲冷笑。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別再這裡胡言亂語了。」玉婉媽媽有些氣急敗壞地喊道。

「我胡言亂語嗎，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那個姓程的藕斷絲連，偷摸來往，在我這裡道貌岸然，傲嬌淑女起來了。」玉婉爸爸似乎說到了關鍵點位，玉婉媽媽竟又坐回去了。

「你為什麼非要從縣城跑到市裡來，不就是那姓程的走哪，你就要跟到哪嗎？」玉婉爸爸氣氣地說著，玉婉媽媽暫不做聲。

「每次想要跟你親熱一下都得看你臉色，躺在床上就像條死魚似的毫無感情，你是到底有多煩我，多煩這個家，多煩這段婚姻呢？」玉婉爸爸把很隱秘的事都脫口而出了。

「你無恥，怎麼好意思說這個，難道你結婚就是為了床上那點事嗎？」玉婉媽媽開始反諷道。

「那些事的確不好意思說出口，但那就是情感與婚姻的基礎，兩個人在一起，如果連那個都不能滿足，婚姻的意義也就名存實亡了，你知道嗎，難道你想讓我把你供起來，伺候你，端詳你？」玉婉爸爸嘲諷道。

「何西風，你這樣就沒意思了，當初是誰死氣白咧的非要追著我求婚，說以後只要在一起，怎麼都行，我不是沒有告訴你，我們兩個不合適，咱們過不到一起的，你千保證萬許願的，怎麼現在這麼有意見了，你早幹什麼去了？」玉婉媽媽似乎據理力爭。

「你說的沒錯，我以為人心都是肉長的，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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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我以為一塊石頭我也能給它煮熟了，一塊鐵我也能給它捂化了，但沒想到這麼多年你油鹽不進，根本瞧不上我，心就沒在這個家，你的身體根本就是個空皮囊，每次你躺在床上那副生無可戀的樣子還不如一條死魚好看。」玉婉爸爸有些瘋了似地喊道。

「好了，你別說了，你想要怎麼樣都可以，給句痛快話吧。」玉婉媽媽冷冷地說著並低下了頭。

「你別想把離婚的責任推給我，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假模假樣，我不吃這一套，我要耗著你拖著你，讓你的心給我贖罪，我真心付出這麼多年，不能三言兩語說過去就過去了。」玉婉爸爸並不滿意玉婉媽媽的敷衍。

「行，我只要小婉，剩下的都歸你，我凈身出戶，再說你本來也不缺女人，你的條件這麼好，也不必費要吊在一棵樹上。」玉婉媽媽站起來就要走。

「你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太愛小婉了，才給你留著面子，你別讓我往事重提，那就沒意思了。」玉婉爸爸威脅著。

「對，小婉不是你的女兒這件事，是我對不住你，這麼多年，我一直很感激你對小婉無微不至的父愛，你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但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妻子，全是我的錯，行嗎？」玉婉媽媽語氣卑微了許多，好像被什麼擊倒了。

「你也不用這麼說，小婉，我一直視如己出，雖然我一直懇求要個咱們自己的孩子，可你總是不肯，但我對小婉付出了一個父親能給的所有疼愛，我是不能沒有小婉這個女兒的。」玉婉爸爸肯定的說著，語氣也開始舒緩了許多，可是玉婉媽媽聽了卻不想再說話。

接下來的兩人陷入到沉默，彼此不再言語了。

在一旁聽的越來越糊塗、越來越害怕的玉婉，心裡百感交集，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操作啊，說的稀里糊塗，聽得一團亂麻。

她沒有再繼續聽下去的心情了，抹著眼淚，悄悄的起身回去了。

玉婉回到家裡，並沒有去開燈，就這麼魂不守舍地在黑暗裡走來走去，然後喝了一杯水，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想要忘記自己今晚聽到的所有信息，她輕輕地拿起一家三口的甜蜜合影，躺在床上看了又看，隨後，順手摟在懷裡抽泣著睡著了。

爸爸媽媽回來后，爸爸打開燈沒見到玉婉，就趕緊跑到玉婉的房間，當夫妻兩人幾乎同時出現在玉婉房間時，他們看到了令人心碎的畫面：玉婉蜷縮著身體，像是受到了驚嚇，臉上躺著未乾的淚珠，像在宣示著憤怒與失望，一家三口的親密合影被她緊緊擁在懷裡，萬分不舍地環抱著。

先是媽媽輕手輕腳地退出來，接著是爸爸，垂頭喪氣的樣子像是被完全擊垮了。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靜靜地坐在沙發的兩邊，把頭埋在沙發里，尋找能夠隱蔽的角落。

天又明亮時，因為經過了一夜的沉澱，家裡氣氛似乎沒有那麼緊張了。

玉婉還沒醒，玉婉爸爸從沙發上坐起來，順便撥弄了一下頭髮，算是清醒一下自己，他走進廚房開始準備早餐，把麵包加熱后抹上果醬，又加熱了兩杯牛奶，放在桌上后，輕輕地走進洗手間去洗漱了。

隨後醒來的是玉婉，她走出自己房間時，見到媽媽在沙發上斜靠著，臉埋在沙發靠墊里，本想去叫醒她，但也只是在端詳了幾秒后，就頭也不回地走出家去。當聽到關門聲時，爸爸趕忙跑出來查看，但沒什麼用，他現在已經無法掌控局面了，他重新走回洗手間里，這次他慢慢地關上了門。

最後醒來的是玉婉媽媽，她實在太困了，昨晚的談話讓她精疲力盡，原本還有很多想要和玉婉爸爸攤牌的事，因為窒息地爭吵，她完全懵了，不過最重要的分手已經挑明了，別的說來也都無關緊要了，至於接下來會怎樣，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來到玉婉的卧室看了看，床上簡直一團糟，只有那醒目的照片被好好地放在枕頭上，這好似是在提醒著什麼，她沒有去動任何東西，眼神黯淡地走出房間，穿上外套，跨上包，也不梳洗地開門上班去了。

在屋門被第二次關上時，洗手間的門沒有打開，玉婉爸爸還在洗手間里精心打理著自己的形象，他不想被昨晚的烏七八糟整得失去光彩，他還要面對屬於自己的生活，去追尋屬於自己的幸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