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好死不如苟活

「擦乾淨些。」應寒催促道。

我怨恨地看了他一眼，不敢違命。

「怎能勞煩恩人，這點小事，我們自己便能料理。」婦人邊收扶起被推翻的桌子，邊勸道。

應寒不以為意，喝著茶，微合雙目道：「妖侍就要有妖侍的樣子。」說罷視線又落在我身上。

僅是如此，我背後便生起絲絲寒意。擦地擦得愈加賣力。

終究是，討到了一條活路。

應寒並沒有殺我。大約是信了婦人的話，覺得是只懲惡揚善的好妖。大約是殺我功力低微，殺了我於他並無多大益處。

總之，他放我一馬，但又沒完全放。

他收我做妖侍了。個別修行之人會收妖為侍從。這可算得上是一種怪癖。修士生而為人，對人肆意欺辱有違他們那勞什子德行。

而對妖，卻沒這許多規矩。不高興，殺了便是。凌辱、打罵、玩弄，更是沒人管。是以，有不少修行之人，選取化形之後俊俏、美貌的妖，滿足他們不為人知的癖好。而在縛妖咒，這種強大惡毒的咒術控制之下，妖侍是絕無機會反抗的。

縛妖咒，修士用來束縛修為更低的妖物的咒術。受縛之妖必須聽從修士之命。否則修士一念之間便肝腸寸斷，甚至死亡。若修士重傷，則妖力便被咒術轉化為源源不絕的靈力，不斷幫助修士復原，直至妖力枯竭，妖侍魂飛破散。

換言之，如果修士死亡，在其邁向死亡的整個過程中，妖侍的妖力便會被修士源源不斷地吸走，直至油盡燈枯。

是以，妖侍不但不能傷害其主，反而要在主人有難之際，挺身而出。

死或者卑微的活著，這是個問題。

可我，不過一介小妖，生來是一株普通得在普通不過的草，成妖后也只是晃晃悠悠地在林子里躺平。既沒有做過什麼壯舉，也沒有什麼名氣。

尊嚴，生而卑微的我，其實還不太明白，它的意義是什麼。

祁州林子里和搬去流雲山的小夥伴們的安危，比較有意義。

我想活。

於是，在應寒提出讓我做妖侍的那一刻，我妥妥地跪了，沒有一絲一毫地猶豫。

躺平之快，讓應寒不免驚詫，「你不考慮一下？」

「好死不如賴活著。」我說。

「......」應寒無語，大約也是頭一次見像我這麼視尊嚴如浮雲的妖。

於是，他用劍劃破了自己的手心。血珠不斷地從他手上輕輕飄起，凝成一道道紅色的線，向我飛來。

在這道線碰觸到我的那一霎那，我化成原形，輕輕漂浮在半空中。那道線，緊緊地纏住我，一圈又一圈，將我纏成了一個球，這纏的，有點誇張了吧？

「四葉葎？」應寒驚奇，「你竟是四葉葎草。」

「對啊，都說了我叫葉葎！」這應寒怕是記性不大好。

「葉葎成妖，倒也稀罕。」應寒嘴角浮現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

「有什麼不同么？」我疑惑，我就是普普通通一棵草么，就多長了一片葉子罷了，好像也沒個卵用。

「並沒有。」說罷應寒施完咒術，收手道，「原形這麼小，早知便用不著這麼多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