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多了一個豬隊友
一道長長的閃電劃過天際。
咔擦!
轟隆~轟隆隆!
炸雷響起,又一道閃電劈下來,照亮了斷線的雨簾和破舊的土坯房。
林玉珠趴在床沿大口喘氣,紛亂的畫面爭先恐後擠進她的意識里,像幻燈片一樣輪番滾動。
雷聲陣陣,在忽明忽暗的光線里,她捂著頭看著表面坑坑窪窪的土牆。
泥土混著鍘碎稻桿夯的土坯,甚至沒有刷石灰,牆的下半部分糊著一張一張舊報紙。
一抬頭,橫在頭頂上方的那根房梁木因為年頭久,呈黑褐色,上面掛著蜘蛛網。
有風從窗口吹進來,她轉頭望過去,嵌在土牆裡的木製老舊窗戶有兩層。
外層窗樘里豎著一根一根木欞,相隔一拳距離,中間橫著一根木頭。
裡層的木格窗扇蒙了一層發黃的塑料紙。
從屋裡到窗外,放眼望去。
一望無際的…
窮。
良久。
她用力捶了一下床板,咚的一聲悶響。
床上的人含糊地唔了一聲,咂咂嘴,不耐煩地翻了個身,「幹嘛呀....困著呢....」
林玉珠攸地捏緊拳頭,隨即又鬆開,借著木窗戶塑料布投進來的微弱晨光,默默看著正在踢被子的少女。
喔喔喔~
嘹亮的雞鳴聲響起,彷彿打開了什麼開關,由近及遠的雞鳴聲此起彼伏。
「有病啊!誰家養雞!吵死了!」
床上的少女吼完拉上被子蒙住頭,過了一會,呼啦一下掀開,噌地一聲坐起來。
垂下腦袋眯起眼睛把手舉到眼前打量了一會,忽然咧嘴一笑,「呀哈哈~這麼靈的嗎!」
林玉珠扶著床板往後仰,滿臉複雜地看著她。
又活了一個,還是個心眼....
發現房裡還有另外一個人,少女轉過身來歪著腦袋看著林玉珠。
瞄了一眼她脖子上的那道很粗的深紫色淤痕,微微皺眉,眼睛滴溜溜轉了兩圈,試探性地開口:「宮廷玉液酒....」
林玉珠懶懶地回了一句:「一百八一杯。」
「當花瓣,離開花~朵~」
「離金粉世家首播還差二十七年。自己人,別開腔。」林玉珠起身拍拍褲子上的泥土,不咸不淡回她。
得到了想知道的信息,少女咧嘴一笑,「嘿嘿~老鄉,你好呀~」
她扶著膝蓋兩眼放光地打量四周,撅起嘴巴連連搖頭,「嘖嘖嘖~媽喲…又土又窮,連電燈都沒有~」
說著蹦下床抓了桌上的鏡子過來舉到眼前,「呦呵~」她美滋滋地坐回床沿用手肘碰碰林玉珠,「咱們長得一樣哎~是雙胞胎嗎~我覺得我比較好看!」
也不管人答不答話,一邊嘚瑟地照鏡子,一邊機關槍一樣自說自話,「我昨晚向流星許了個願,告別題山卷海早晚自習,沒想到....」
「等等!」林玉珠眉頭緊鎖,一把搶過那面框架生鏽的摺疊鏡,目光凌厲盯著她,「你沒有林玉蘭的記憶!」
先前只覺得這貨缺心眼話又多,現在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怎、怎麼了嗎....」她看著氣勢全開的林玉珠,縮縮脖子莫名覺得理虧,壯著膽子開口,「必、必須要有記憶的么?話說....你也是流星許願來的么?呃....我怎麼感覺你要暴走了....」話說到後面,在林玉珠的怒視下,越來越小聲。
「呵~完球…」林玉珠痛苦地閉了閉眼,摸著脹疼的喉骨自嘲地勾起嘴角,「流星?我特么手賤撿了個漂流瓶!」
如果能重來,她絕對不去看海,也絕對不會因為那個瓶子奇怪又有個性而撿起來。
她也不會莫名其妙來到七六年!
還倒霉催的多了一個豬隊友!
出身不好的姐妹倆暗戀大城市來的知青,陰差陽錯被揭露。背了黑鍋的姐姐不僅被村裡人嘲笑謾罵,那個知青更是瘋狂踐她的自尊。
姐姐上吊,妹妹愧疚跳河。
林玉珠按了按喉骨,舉起鏡子掃了一眼勒痕,沒好氣地把鏡子丟在床上。
「記住了,我們是雙胞胎,我是姐姐,林玉珠,你叫林玉蘭,玉蘭花那個玉蘭!」
「哦哦!」林玉蘭用力點頭,小聲嘀咕:「誰起的土鱉名字,珍珠姐妹也比豬欄姐妹好一點吧…味道也太上頭了…」
林玉珠抽抽嘴角,不經意間瞥見窗外淅淅瀝瀝的雨簾中出現一道佝僂的瘦小身影。
頭戴斗笠,身披蓑衣,肩上橫了一根扁擔。
擔子的重量壓彎了她的腰,每走一步,腳底下的泥水濺開,裝滿豬草的竹筐晃悠一下。
她抓著棕繩走得很吃力,步履蹣跚,被雨水打濕的破褲子粘在腿上,勾勒出竹竿一樣細的腿型,左腿脛骨彎曲得不正常。
這是個跛子。
「你老實在這等著。」林玉珠穿上草鞋拉開門衝進雨里。
女人蹲低身子放下擔子,抬手抹了一把臉,喘勻了氣,把扁擔換到另一個肩膀扶著膝蓋慢慢起身。
眼前奔過來一道高瘦的身影,肩上忽然一輕。
那雙半陷在泥水裡的草鞋和熟悉的褲腿讓她的心臟狠狠地震了一下。
農曆三月的雨澆進脖子里冷得林玉珠打了個顫,淋著雨一言不發挑著那擔豬草往屋檐下疾走。
她雖不甘心自己莫名其妙穿到這個貧窮的家裡,但看見這樣一個弱小可憐的母親,任她有多不甘都化為一片心酸。
方淑慧瞪大眼睛望著林玉珠的背影,灰暗的臉上頓時迸發出光彩,激動地高一腳低一腳追上去。
剛摸到林玉珠的肩膀,正想把她扳過來,林玉蘭突然從門裡笑嘻嘻地蹦出來。
「我餓啦,早飯吃什麼呀~」
方淑慧臉上的驚喜驟然僵住,上揚的嘴角慢慢收攏,踉蹌著腳步走上前,抖著手撫上林玉蘭的臉,湊近了審視。
像是想起什麼,臉色一變,又急又快地扯住林玉珠的手臂拖到自己面前。
林玉珠剛把扁擔靠在牆根下,冷不丁被人用力拽過去,趔趄了一下扶著牆勉強穩住身形。
一雙布滿老繭的手捧住她的臉,對上一雙盛滿千言萬語的眼睛,她皺了皺眉,沒有動。
方淑慧摩挲著林玉珠的臉頰,那雙寫滿風霜愁苦的眼睛在她臉上凝視了許久,布滿血絲的眼睛慢慢聚上一層水霧。
她哆嗦著嘴唇,淚花聚滿眼眶滾滾落下,回過頭看了一眼扒著門框探過頭來滿臉好奇的林玉蘭。
腿一軟,撲通一聲摔坐在地上,喉嚨里發出沉悶嘶啞的嗚嗚聲,掐著自己的大腿渾身抑制不住地發抖。
林玉蘭像個犯錯的孩子默默蹭到林玉珠旁邊,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角,小聲地問:「這人誰呀,她怎麼了....」
「身體血緣上來說,她是我們的母親。一個照面就被認出來了,唉....」林玉珠嘆了一口氣,示意林玉蘭幫忙把癱軟的方淑慧扶起來,架著她往堂屋裡走。
也不怪人家反應快。
十月懷胎又養了十八年的親閨女,一舉一動一個表情一個眼神,做母親的只消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更何況自己和豬隊友跟人家閨女原本的性格壓根不一樣。
人家本來挺高興自己的女兒死而復生的,不過,換了芯,那就另當別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