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腳輕飄飄地踩在了地面上,感覺到腳底微微的濕潤,潘千葵低下頭,這才發現一片粼粼的水光在腳邊蔓延。
她轉過頭,又朝上看去——周遭是黢黑的岩壁,能撫摸到上頭濕潤且粗糙的岩石顆粒。
他們現在似乎正踩在木板鋪成的小路上,周圍格外潮濕,水不斷地從下方漫上來,把木板泡得濕滑。
「花轎……消失了。」
連那些小紙人也不見了。
他們現在應該在山體的內部,但頭頂卻灑下來些不明來源的微弱光芒,讓人能勉強看清周圍的東西。腳底的木板一直向前方延伸,像極了一條清晰的指引帶,為他們指出方向。
「傳送器。」林暮晃答道,「不是什麼特別稀奇的東西。」
啊,原來如此,怪不得他剛才突然說要抓緊點。
潘千葵表示理解,所以……
怎麼現在還是沒鬆開呢?
她的視線有些疑惑地往下掃,男主像是完全遺忘了兩個人還扣著手的情況,正在仔細地勘探著周遭的環境。
見男主似乎是想往水裡走走看,潘千葵趕緊扯住了他:「等一下。」
在黑暗的微光環境中,因著光線折射問題,會造成視覺錯覺,把小水窪看成深淵溝壑,或者是反過來的情況,都很多。
她有心想用傘去探探水的深淺,然而——
她一隻手拿著傘,另一隻手……沒法去抻傘啊!
救、救命!
她看了眼男主,又看了眼傘,腦子裡開始激烈地作鬥爭。
要……提嗎?
她倒也沒想太多,畢竟這是為了她的安全考慮,男主估計也不想帶個嬌氣廢物在身邊,但……
刻意提一嘴的話,好像顯得男主這會兒還抓著她不放,是別有用心一樣。
明明他也是好心……
好,那就先試試,能不能單手把傘桿抽出來。
她小心翼翼地舉起傘,然後再往下一甩——
沒開!啊啊啊,怎麼能沒開啊!
不知道是不是傘柄的位置卡得太緊,她甩了好幾次,都只能聽到那層帆布「嘩嘩」地發出無力的抖動聲。
不行啊,她已經拽住男主好幾次了,這樣下去,男主一定會奇怪她為什麼一直杵在原地不動。一旦他開口問,那麼……
潘千葵感覺自己的額頭要冒汗了。
怎、怎麼辦,早知道剛才就直接開口說了,起碼尷尬也只是那一瞬間的事。
如果被他反應過來,她為了不讓他感到尷尬,寧可嘗試單手開傘的話……這聽上去彷彿更加尷尬了!
但是……男主為什麼等了這麼長時間,還不說話?
他不會是發現了她尷尬的事,也替她感到尷尬了起來吧?
就在潘千葵感覺全身要冒冷汗時,林暮晃突然笑了一聲,語氣很輕鬆:「潘同學,還要等下去嗎?我覺得大叔他不會過來了。」
不知為何,他的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清澈開朗,但在這陰幽森冷的環境中,反倒透出些讓人不安的異樣平靜。
「……哎?」
潘千葵好一會兒才理解過來,男主以為自己說「等一下」,是……在等大叔?
是因為她剛才算「寵物」的時候,把大叔也算上了嗎?
但老實說,她倒不全是因為擔心大叔的生命安全,更多是因為……
劇情裡頭,是有大叔這麼一號人的。
*
就在轎子突然出現時,她和系統也接到了通知,[湖心寺]部分劇情開放。
[哇,這個人渣最後還能活得好好的,真是不值……]當時系統還砸吧著嘴,這麼感慨了一句。
一切的悲劇自他而起,但偏偏桑長勝卻是運勢極佳,先是有哥哥替他遮掩腳踏兩條船的事實,后在事情即將敗露的時候,牧琳又受了刺激,被火車當場撞死,哥哥也不知所蹤——這件事也沒有所謂的知情人了。
警察來調查過牧琳的失蹤,但村民們都能作證,這跟桑長勝沒有關係。
「那個女娃娃是來找長勝的哥哥……我們都知道。」
「是咧是咧,雖然長勝是個不省心的,但你們也別冤枉人家,人家還要考大學的……」
就這樣,桑長勝被有驚無險地放過了。
之後,他以牧琳的錢做啟動資金,掙到了第一桶金。憑藉著這張厚臉皮,他做生意無往不利,很快就有人「桑總」、「桑總」地叫上了。
有相當長一段時間,他過得舒坦至極。
直到牧琳下的咒生效,他的好日子才算到頭。
這算是整件事里他最致命的疏忽,在一開始和牧琳加上好友的時候,他報出了自己的真實名字。
所以,牧琳在寫名字的時候,自然寫的是「桑長勝」。
為了躲開這個詛咒,桑長勝連父母都沒敢說,連夜搬了家,躲在了大師指點他呆的龍子屯村裡,連名字都改成了哥哥的名字,逢人便說自己叫「桑嘉奕」。
他最開始讓哥哥假扮自己的時候,絕沒有想到,他到最後真的活成了「替身」的樣子。
在之後的劇情里,這個大叔還會施展自己的厚臉皮,在湖心寺上躥下跳,作威作福。
然而,一旦碰上了惡鬼,他就會毫不猶豫把普通人給推出去,為自己換取一條生路。
男主在場,他哭天搶地求人幫忙,等男主答應了,他腰杆子就硬了,處處以「我就一普通人,我不行,你一個異能者你還不行嗎?」的理由,理直氣壯地給男主發號施令,還帶動周圍一群人起鬨,逼男主去送死。
可以說,男主這次遭遇的重大危機,有一半兒都是大叔給作出來的。
然而……
[大叔,聽我說,謝謝你。]系統熱淚盈眶,[沒有你,我們要怎麼才能完成任務呢?]
林暮晃這個男主,真的超謹慎好不好!
只能說,在沒有人坑他的前提下,男主幾乎不可能會碰上那種「應付不來、需要人獻祭開掛才能勉強留下一條命」的情形。
如果大叔不在的話,那就只能讓演技超差的小宿主上了!
幸好還不至於淪落到這種情況……
但因著空間轉換太突然,他們一時間也沒顧得上大叔,反倒是林暮晃提了以後,一人一統才想起來——
對喔,大叔呢?
工具人怎麼還沒來?
[男主說他不會過來了,怎麼感覺他好像意有所指一樣……]系統咯噔了一下,[大叔不會跑了吧?他能跑哪裡去?]
話音未落,他們的面前就多了一道身影。
蒼白的面容,夢遊一般的眼神,彷彿靈魂還沒歸位似的。
……有點,不太對勁。
倒是林暮晃主動走了過去。
「大叔,你終於來了!」他的語氣很是高興,親切地拍了拍對方,「怎麼耽擱這麼久,是出什麼事了嗎?」
潘千葵:……
男主的兩副面孔她好像快要習慣了。
林暮晃快速撤回手,又不著痕迹地用腳擋住大叔想前進的步伐,笑吟吟道:「說起來,都認識這麼久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大叔,我叫林日光,你呢?」
他感覺到身後的少女手緊了緊,但她一聲沒吭。
他沒注意到,自己的唇角微微揚了些,多了些真心實意的笑意。
看來這種程度的說謊,她能接受。
不,甚至不僅是「接受」,她是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近乎於包庇的態度,全盤容納了下來。
讓人忍不住去思索,如果他再露出一點深層的惡劣性格,她是不是還能像現在一樣,繼續保持這份平靜淡定呢?
……這個想法,對他而言,未免有些過分危險了。
他斂下眼,看了眼指間夾著的檢驗符。
在剛才那一剎那,他假借拍肩,讓符紙觸及到了大叔的手臂。
接觸到對方皮膚的那一小塊位置,顏色驟然深沉下來,彷彿是一團被火舌舔過的餘燼。
與此同時,大叔獃滯的聲音響了起來:「我……叫……桑嘉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