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白布覆蓋著冷冰僵硬的身體,本應是人形輪廓下雙腿的位置空蕩蕩陷落。
貓澤奈奈一步步走進去,手指顫唞著想觸碰白布,窒悶壓抑到讓人無法喘熄的負面情緒沉甸甸積壓在胸腔身體。
眼淚已經流不出來了。
生命真正逝去的時候,反而讓人做不出任何反應。
所有想要吶喊痛哭悲傷的聲音全部都堵在喉嚨深處,現在的貓澤奈奈連聲音都無法發出。
乾燥起皮的嘴唇蠕動幾下,她連灰原雄的名字都無法喊出來。
越是難過悲傷,身體里的咒力越是旺盛強大。
彷彿連咒力都在痛哭嚎叫,咒力形成的蝴蝶落在她發上輕輕扇動翅膀,不絕灑落星光點點的粉狀咒力殘穢。
僵硬發痛到快要痙攣的手指緩緩落在白布扯下來,灰原雄蒼白布滿傷痕的臉龐暴露在空氣中,清晰映照在她的瞳孔視線里。
「灰原提過你,」關於自己在高專山上遇見的迷路少女,活力十足、精神充沛說了很多話,還說自己想起了家裡的妹妹。
灰原雄以生命拖住一級土地神咒靈,等待來自高專的支援,他僥倖在咒靈手上活了下來,再醒過來面對的是同伴冰涼的屍體。
像是五條悟的【無下限】、夏油傑的【咒靈操術】……
清晰得讓她無法否認的生命逝去。
不知道是眼淚浸濕的毛巾還是濕毛巾敷在眼睛上蒸發了水汽。
從一年級開始,他們一直搭檔在一起執行任務。
如果她是一級咒術師。
懷抱著這樣的想法,她向夜蛾正道請求入學高專學習如何成為一名真正的咒術師。
等這段時間任務結束,要找時間回去看望家人。
灰原雄是七海建人僅有的搭檔。
咒術師與咒靈搏鬥,天生的強大術式會讓咒術師在咒靈面前極具優勢。
比在醫院裡一天天等死的時候,還要茫然痛苦十倍。
充沛到令人驚駭的咒力量堪比五條悟,或許又是第二個天賦絕佳的咒術師苗子。
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現在的貓澤奈奈已經是咒術高專的一年級新生,只會粗糙激發咒力,沒有對付過咒靈連四級咒術師都談不上的小人物。
「……你是貓澤?」疲倦到極致的聲音沙啞開口。
唯一的同學、唯一的同級生。
天賦卓絕的術師輕易能獲得旁人沒有的成就,二年級的五條悟和夏油傑已經是特級咒術師。
「你也成了咒術師啊。」成為灰原雄最不希望妹妹接近的職業。
「嗯。」她極輕應了聲。
不能輕易簡單祓除一級的咒靈。
「硝子小姐說我的咒力量很多,要是能好好掌握力量或許能成為一級咒術師。」貓澤奈奈輕輕蓋上白布,重新遮擋住灰原雄的面容。
貓澤奈奈不覺得自己能成為最強的特級,但至少一級咒術師是她有可能觸及的高度。
如果她能早些接觸咒術界,成為一級咒術師。
能成為咒術師的人很少,願意來咒術高專學習使用術式咒力,往後餘生都在咒術界與咒靈奮鬥的咒術師更少。
灰原雄曾經的面容、聲音、笑容在腦海里一遍遍出現,最後定格在蒼白無聲閉著眼睛的畫面。
整個咒術界特級的咒術師只有三人,分別是五條悟、夏油傑和九十九由基。
但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見證朋友死去的一天。
分不出心神去問七海建人為什麼會知道她的存在,滿溢的負面情緒佔據她的內心沉重而壓抑。
卻從來沒想過要接受朋友先一步離開,而且是以這樣殘破不全的方式永遠離開。
七海建人昂頭抵住身後的牆壁,摺疊起來的毛巾覆蓋在眼睛上透著些溼潤。
其中兩個特級已經見過,還剩一個五條悟只聞其名,未見其人。
過去的貓澤奈奈知道自己遲早會迎來死亡,即便畏懼害怕也知道不過是時間問題。
她總以為自己會是最先離開的人。
他們沒有最強的實力。
但同樣的時間升上二年級不久的灰原雄和七海建人還是二級咒術師,對付著本應毫無難度、適合他們對付的咒靈。
是不是更多人就不會死在咒靈之手。
一級咒術師不是咒術界最強大的術師。
是不是灰原雄就不會死?
冷冰冰躺在這裡,再不會睜開眼睛笑起來說話。
但已經能超過很多人。
「……見到灰原這樣,你還要當咒術師嗎?」七海建人啞聲問道。
看到灰原雄連完整的屍體都沒辦法保存下來,她還要成為咒術師嗎?
貓澤奈奈沉默片刻,問道:「七海君又是因為什麼成為咒術師?」
即便他們從未互相見過、未交換過姓名,但咒術高專就是這麼小的地方。
他們從相互身邊的人聽說了對方的名字,知道對方的存在。
「……」七海建人沒有回答她問題。
急促的腳步聲匆匆靠近,在接近門口的時候又放緩放慢下來,貓澤奈奈順著聲音看去,來人正是之前見過的夏油傑。
「貓澤,你還在這裡?」他愣了愣,神色間帶著掩飾不去的疲憊。
貓澤奈奈垂眸輕點頭,道:「要留在這裡了。」
她已經不像開始害怕夏油傑,他也是高專的咒術師,一直與咒靈戰鬥保護不知道咒靈存在的普通人。
幽幽散落著咒力的蝴蝶拍打翅膀飛下來,她抬起手以食指接住蝴蝶,輕輕在灰原雄的身體旁放下,任由咒力的蝴蝶緩緩揮動翅膀。
「抱歉,先失陪了。」
貓澤奈奈沖他們點點頭,轉身離開將這裡留給他們。
她無法繼續呆在這裡,沉重的負面情緒幾乎要將她壓垮。
夏油傑喊住她道:「貓澤,你的咒力不收回去嗎?」
宛如浸透身體的咒力量隨著貓澤奈奈移動的步伐落下大片咒力殘穢,像水珠不斷滴落以咒力潤濕地面。
「……對不起,我會儘快學會控制咒力收入身體。」她安靜片刻,背對著夏油傑回答。
越是難過越是壓抑,咒力就會源源不斷溢出。
負面情緒產出的咒力量多得身體都無法承載,不斷溢出浸濕她整個人,每走一步身邊都會留下星星點點的咒力殘穢。
咒力好像代替眼淚訴說痛哭。
知道灰原雄他們遇見一級咒靈生死難測的時候,她還哭得出來。
現在反而什麼眼淚都流不出來了。
無法排解的負面情緒會一直積壓在身體,這就是咒術師的力量來源。
咒術師任務繁重,即便是還在高專學習的咒術師,只要遇見咒靈高發季節都要外出執行任務。
代表著咒術界最高戰力的特級咒術師夏油傑和五條悟負擔的任務最多,為了利益最大化祓除咒靈,兩名特級咒術師不像高專別的學生組隊搭檔一起外出。
七海建人更是連休息都沒休息好又被派出去執行任務。
最後能去參加灰原雄葬禮的人只剩下貓澤奈奈和伊地知潔高,家入硝子和夜蛾正道都要留在咒術高專坐鎮,不能隨意離開。
葬禮上灰原雄的母親泣不成聲,哭得差點要暈死過去,他的父親忍著難過安撫自己的妻子嘆氣愁容不絕。
貓澤奈奈沉默坐在最後排的位置,靜靜看著灰原雄生前留下的照片。
笑容燦爛陽光,一如她認識灰原雄那天。
「請問,你們是我哥哥的同學嗎?」緊緊咬著下唇的小姑娘走過來,她強忍著眼眶裡打轉的眼淚:「可以跟我說說哥哥在學校里的事嗎?」
與灰原雄十分相似,看起來不過中學生年紀的女孩。
「……我跟灰原君只見過一次,」貓澤奈奈緩緩回答,不敢去看那雙盈著眼淚的雙眸:「但你哥哥是個很好的人。」
無法面對灰原妹妹的眼淚。
僅僅是身處這裡,混雜著歉疚難過傷心的情緒如潮海向她湧來,幾乎要逼得人窒息溺死在其中。
貓澤奈奈動作生疏為她擦了擦眼淚,又一次重複道:「你哥哥是很好的人,他救了一整個村子的人。」
因為灰原雄和七海建人極力將戰場帶往村外,一級土地神咒靈沒有收割村民供奉的年幼祭品,村子里除了原本死在咒靈手下的村民,幾乎沒有人再死去。
唯一死去的人是灰原雄。
他是那次任務中唯一的犧牲者。
「謝謝你們,」灰原妹妹強忍著眼淚用力點頭,加重聲音道:「我以後也要成為咒術師,祓除更多的咒靈為哥哥報仇,保護看不見咒靈的普通人。」
貓澤奈奈努力想彎起唇笑一下,卻只能露出難過的表情:「請不要這樣。」
她低聲道:「你哥哥不希望你成為咒術師。」
灰原雄不希望自己的妹妹也踏入這裡。
咒術師極少能善始善終,活著回歸正常的普通社會。
灰原雄的父母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至少不要再讓他們失去第二個孩子。
「你不需要為灰原君報仇,只要好好活著長大就好。」
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長大成人。
過去貓澤奈奈唯一的期望,她希望自己能擺脫病痛獲得健康的身體,過上平凡安寧的人生。
可惜這樣的期望,現在只能寄托在別人身上實現。
她想要迴避死亡本身,最終又重新走回這個危險的怪圈。
「伊地知君,我們走吧。」
灰原妹妹怔怔看著他們離開,充盈溢滿眼眶的淚水接受重力的召喚,沉重滴答落下來打濕她的臉龐。
她不懂貓澤奈奈為什麼會露出這麼難過的表情。
沒有流淚、沒有痛哭。
卻莫名會讓人聽了心裡發酸的話。
「我、我們還會見面嗎?」她追出去幾步,大聲喊道。
貓澤奈奈腳步一頓,輕聲道:「記住你哥哥的話。」
不要成為咒術師。
不要來咒術高專。
「貓澤同學,其實灰原學長的妹妹來高專不一定要成為咒術師,她還有成為輔助監督或是窗的選擇。」伊地知潔高遲疑著開口。
許多天資不高或是不敢與咒靈搏鬥的高專學生,畢業后還可以選擇成為輔助監督為咒術師處理善後或是成為窗監測咒靈的動向。
他就是打算以後成為輔助監督的人。
「……確實是這樣,但我想還是尊重灰原君的意願好些。」
離開咒術高專之前,七海建人特意來找她說過這件事。
或許就是希望通過她轉達灰原雄的意思。
「夏油君?」
貓澤奈奈停住步伐,看著馬路對面的夏油傑溫柔牽住兩個女童:「你是來參加灰原君的葬禮嗎?」
夏油傑穿過馬路過來,嘴角揚著輕鬆的笑意。
貓澤奈奈愣了愣,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夏油傑露出這樣的微笑。
之前的他一直顯得非常疲憊冷淡,什麼事都不感興趣的樣子。
現在好像所有的煩惱都離他遠去,他已經擺脫過去一切的困擾,找到脫離苦悶困境的出路。
夏油傑笑吟吟回答:「不,我準備給這兩個孩子買些新衣服。」
瑟縮著躲在夏油傑身後的菜菜子美美子,身上衣服沾染著血跡和臟污,暴露在外的皮膚帶著青紫紅腫的傷痕。
貓澤奈奈凝起眉,有些擔心:「她們受傷了嗎?」
她們躲在夏油傑身後,探出一點腦袋偷看她,視線一對上又立刻縮回去。
「任務途中救出來的孩子,受了一點傷。」夏油傑輕描淡寫帶過,似乎不願意過多解釋。
貓澤奈奈欲言又止:「是、是嗎……」
她感覺這兩個孩子不像是遇見咒靈,倒像是因為什麼別的原因造成的傷口。
但她見過的咒靈不多,僅有高專豢養起來給新生練手的低級咒靈。
一時也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測。
夏油傑笑彎起狹長的狐狸眼,帶著幾分遇見熟人寒暄的意思道:「看來你的咒力已經能成功收起來了。」
上次在咒術高專看見貓澤奈奈,她還沒辦法控制自己過於澎湃的咒力。
不成想過段時間再看,她的咒力已經變得溫馴服帖,乖乖呆在身體裡面。
「進步很快,」他毫不吝嗇誇讚,笑著道:「大概訓練一段時間,很快能申請成為三級咒術師。」
以貓澤奈奈的咒力量,二級以下的咒靈對她來說都不是什麼問題。
像五條悟一樣將咒力當光炮打出去,雖然沒有【無下限】的術式加成,但咒力量多得能堆死咒靈,三級四級咒靈對她來說都是很快能適應的事。
咒術師等級同咒靈一般分為一到四級以及最高的特級,同等級的情況下咒術師要祓除咒靈基本沒什麼難度。
真正對貓澤奈奈來說比較難跨越的是二級咒術師的檻。
她的體能實在太差了。
戰鬥經驗幾乎為零,體術和體能都嚴重缺乏鍛煉。
這種情況下就算咒力量是二級咒靈的數十倍之多,貓澤奈奈也不一定能成功祓除咒靈。
二級以上的咒靈,智力已經達到相當的程度。
發現力量不如貓澤奈奈,它們會竭力避免與她正面起衝突,盡量用別的辦法消耗她的體力。
「謝、謝謝……」
夏油傑的友好態度令她有些受寵若驚。
今天的夏油傑跟前兩次見面的時候,態度發生天翻地覆的轉變。
她小心著問道:「夏油君要將這兩個孩子帶回高專治療嗎?」
她們身上青青紫紫的傷痕要是送去一般醫院,很可能會被醫生舉報夏油傑虐待兒童。
上面有些傷口看著實在太像人類造成的傷痕。
「她們身上的傷不用麻煩硝子,我會處理好的。」夏油傑面色不改笑著回答。
「啊、對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來一般,笑眯眯道:「貓澤,你上次弄出來的咒力蝴蝶可以給我兩隻嗎?」
獨特罕見的術式效果。
與一般術師的咒力顏色和形態都有所不同。
停留在灰原雄身邊的咒力蝴蝶飛舞著復原了他殘破的身體,失去的雙腿以及身上的傷痕都恢復成健康的模樣。
除了灰原雄再也睜不開眼睛,沒有呼吸、沒有心跳,身體溫度徹底冷下來。
他看起來就像睡著了一樣。
七海建人開始發現還以為他能好起來,再次坐起來笑著跟他們打招呼。
可事實證明,灰原雄已經死去。
貓澤奈奈的咒力蝴蝶僅僅是復原了他的身體,給予他一個完整的體面離開。
經歷大起大落的心情,最後還是無法活過來的同伴。
他們心裡都說不出複雜。
明知道人死如燈滅,還是忍不住會寄託虛幻的希望盼著人能活過來。
好歹咒力蝴蝶還復原了灰原雄的身體,沒讓他的家人們看到更慘烈的一幕。
「可以倒是可以,」貓澤奈奈雙手合攏在一起,再攤開時幾隻咒力變成的蝴蝶輕輕揮動蝶翼:「但夏油君要我的咒力做什麼呢?」
她還不知道自己的術式是什麼。
只知道咒力輸出最容易形成的形態是蝴蝶,其次是蝴蝶鱗粉一樣細碎的咒力殘穢。
「你不知道自己的術式嗎?」夏油傑取走兩隻咒力蝴蝶,一邊一隻放入菜菜子美美子手心:「你的蝴蝶能斷肢再生、治療傷口。」
看起來有點像反轉術式,但又不是同樣的東西。
起碼咒力運轉以及顏色都不同於他見過的反轉術式。
與夏油傑同年的兩位咒術師都會使用反轉術式,一個是家入硝子用以治療自己和治療別人、一個是五條悟只能治療自己和釋放出【赫】。
都跟貓澤奈奈的情況有所不同,他還想再觀察一下她的術式和咒力,只可惜時間不夠。
幸運的是,他在這時候正好遇見了外出的貓澤奈奈。
「我的蝴蝶可以治療?」貓澤奈奈陷入迷惑。
這跟她上的咒術理論課不同,使用咒力治療不是需要學會反轉術式嗎?
她連正常使用咒力都不熟練,怎麼可能一步登天學會反轉術式。
紅潤潤的眼眸望向菜菜子美美子,咒力蝴蝶在她們手心輕輕撲閃著翅膀,兩個女童開心又驚奇小心觸碰,但她們身上什麼事都沒發生。
蝴蝶沒有治療她們的傷口。
它們只是安靜停落在女童小巧的手心,不時揮灑下一些細碎泛著淺綠幽光的咒力鱗粉。
「什麼都沒有發生?」她疑惑望向夏油傑。
蝴蝶還是蝴蝶,傷口還是傷口。
什麼都沒有改變、什麼都沒有治療。
夏油傑看起來比她更奇怪:「居然什麼都沒發生?」
難道說貓澤奈奈的術式不是治療而是修復?因為灰原雄已經是死去,沒有生命的個體所以可以輕易復原他的身體。
貓澤奈奈建議道:「還是帶她們回去高專治療吧?我的術式大概不是治療。」
理論上來說也不會有什麼術式具有治療能力。
真正能給予治療的能力,應該是通過學會反轉術式而進行的咒力治療。
「……不用了,」夏油傑垂眸思索,很快又笑眯起眼睛:「我還有些事要去做,你們先回去吧。」
「貓澤和這位、一年級的新生。」
貓澤奈奈恍然想起伊地知潔高提過,他沒見過夏油傑和五條悟以及四年級、五年級的學生。
她還把人晾在一邊跟夏油傑聊了這麼久。
「這位是伊地知潔高,伊地知君是一年級的新生。」今年的新生原本只有伊地知潔高一人,也是多了她入學,一年級才堪堪湊出兩個人。
伊地知潔高忙不迭道:「初次見面,夏油學長。」
「……初次見面,」夏油傑意味不明笑了下,出於某種特殊的心態,他簡單介紹了身後兩個女童:「她們是菜菜子和美美子。」
雖然一個金髮一個黑髮,但她們是異卵雙胞胎,自小一起長大相依為命的兩姐妹。
「你們好,菜菜子美美子。」貓澤奈奈蹲下`身跟她們打招呼,怯生生臉上還帶著傷的美美子往夏油傑身後躲了躲。
倒是金髮的菜菜子鼓起勇氣回應了她的話:「你好,貓咪!」
啊、因為夏油君一直喊她貓澤,這孩子好像聽錯了。
是Nego不是Neko。
她想了想還是沒有打擊小孩子的積極性,用手指輕輕順理她翹起來的凌亂金髮,咒力自指尖傾泄而出又變出幾隻咒力蝴蝶。
「哇、美美子,你看!」菜菜子高高興興捧著三五隻蝴蝶貼近孿生姐妹:「好多蝴蝶!」
夏油傑勾起的嘴角落下來些,但神情卻放鬆了不少:「謝謝你,貓澤。」
「不不、不是什麼大事,」她撓了撓側臉,靦腆道:「做出這樣的蝴蝶對我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她的術式和咒力有些問題,暫時還不知道用處,但能哄哄孩子也不錯。
夏油傑垂眸望著兩個女孩,低聲道:「貓澤,如果你的咒力真的有治療效果,而且是不同於反轉術式的正向輸出,那麼你想祓除咒靈就不能依靠術式和身體了。」
「你需要去挑選一把適合你的咒具。」
一把能承受住貓澤奈奈龐大的咒力,轉化發揮出最大攻擊力的特殊咒具。
「啊?」貓澤奈奈愣愣應聲:「好、好的。」
她本來也沒有要赤手空拳去祓除咒靈的意思。
只是咒具的事,確實需要好好考慮。
告別夏油傑之後,她和伊地知潔高回到咒術高專,得到一個驚人的消息。
「夏油傑在任務中失蹤了。」
夏油傑的輔助監督沒有按時回復情況,不僅如此,咒術高專這邊甚至跟他們失去了聯絡。
整個村莊不餘下一人,遍地都是血跡和咒力殘穢。
初步推測是咒靈造成的後果,但還需要進一步對咒力殘穢進行分析。
「夏油君失蹤了?」貓澤奈奈恍恍惚惚,磕巴著道:「可是我……」
她還在回來的路上跟伊地知潔高一起見到了夏油傑。
帶著兩個滿身傷痕的女童……
她們身上的傷,看起來不像是咒靈造成……
貓澤奈奈聲音突然止住在喉嚨,一點點埋下腦袋。
她雙手用力捏在一起掐得指節生痛,臉色發白回不過神。
「奈奈?奈奈!」夜蛾正道的聲音將她拉回神,嚴肅的面容不失關切:「要是沒恢復好就回宿舍休息。」
他們才從灰原雄的葬禮回來,情緒有些出不來也是正常的事。
兩個一年級的新生還沒習慣身邊的同伴隨時會死去。
貓澤奈奈蒼白著臉,急急說道:「抱歉,我想再出去一趟!」
「你就是老師說搞不明白自己術式的新生嗎?」大步跨過來的囂張聲音壓住她的腦袋,五條悟臉上架著漆黑的小圓墨鏡湊過來打量她:「咒力看起來倒是很多,但是人……」
「弱爆了。」
他絲毫不覺得自己說的話太過傷人,上下打量她一番:「老師,她不行的,退回去吧!」
貓澤奈奈怔住,後退兩步:「你是……五條悟?」
白髮、墨鏡以及傳聞中說話極不招人待見的惡劣性格。
細細數數,這樣的人咒術高專只有一個。
「你知道我?」五條悟頓時得意起來,道:「雖然實力太弱了,但眼光還算不錯。」
跟她想像中完全不一樣的人。
夜蛾正道打斷他的話,正色道:「我是讓你來看奈奈的術式,不是說這些無意義的話。」
貓澤奈奈的體術基礎有多差,他當然知道。
但只要有咒力量在,術式資質足夠,這些都是可以後天鍛煉起來的能力。
咒術師是極度講究天賦的職業,術式和咒力量的強大與否幾乎能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一個咒術師未來的高度。
術式和咒力量,足足占著七成的作用。
「切、看就看,」五條悟撇了撇嘴,不高興嘀咕兩句拉下墨鏡:「這有什麼好看的,老師隨便去查一下……」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蒼空之瞳不敢置信多眨了幾下。
「悟?」夜蛾正道喊道:「你看出來了嗎?」
五條悟睜圓眼睛死死盯著貓澤奈奈,逐漸收起放肆隨意的姿態,以糾結又奇怪的眼神盯著她:「你那是……什麼術式?」
「什麼?」她小心反問。
「我問你那是什麼術式?你自己連自己的術式都不知道嗎?」五條悟語氣逐漸開始變得兇巴巴不耐煩。
怎麼可能有咒術師連自己的術式效果是什麼都不知道!
貓澤奈奈沉默片刻,緩緩道:「我如果知道,現在就不會這麼苦惱了。」
他是來給她看術式刻印的人,如果連六眼都看不出她的術式效果是什麼,她又能問誰去?
不知道自己的具體術式,空有龐大的咒力量。
五條悟用力揉了把頭髮,直接道:「你用咒力來打我一下!」
她有些茫然:「啊?」
「咒力啊咒力!你不會用咒力嗎?」五條悟抬手一揮發出一道咒力攻擊,直直洞穿牆壁,飛出去炸斷一顆粗壯的樹榦。
他姿態瀟洒氣勢十足,一副已經示範過所以貓澤奈奈理所應當要學會發射咒力的方法。
「悟!」夜蛾正道沉著臉喊道:「不要在走廊隨便使用咒力!」
以五條悟的破壞力,真讓他放開手腳開始鬧,怕是高專的建築兩下就會坍塌。
幾十上百年的建築毀於一旦。
五條悟撇了撇嘴,不甚高興:「你學會沒有?」
「我只會這樣放出咒力,」咒力蝴蝶飛出掌心繞著貓澤奈奈轉了兩下,她側頭看向五條悟弄出來的窟窿:「這樣子暫時還做不到。」
「蝴蝶?」他高高挑起眉,止不住覺得奇怪。
這麼奇怪的術式、奇怪的咒力形態甚至連咒力殘穢看著都極具個人特色,還是他第一次見。
他略做思考,撤去【無下限】的防禦:「你試試用蝴蝶標記我。」
「標記就是讓蝴蝶鑽進我身體里,標記起效的術式大抵都是這樣。」雖然蝴蝶術式透著幾分古怪,但是遇到完全沒見過的術式,這樣的實驗試一下也無妨。
而且五條悟對自己有十分的信心。
即便蝴蝶是帶毒的咒力,反轉術式也能清除毒素將他治好。
「……我知道了。」貓澤奈奈深吸口氣,壓下亂糟糟的擔憂心情。
現在不是去找夏油傑的時候,或者說即便她去找他,夏油傑也不一定會告訴她發生了什麼事。
他要是想說早在碰面的時候就會找機會說。
她在這裡一個勁瞎想也沒有意義,還是先將術式和咒力什麼情況搞懂。
咒力蝴蝶飛向五條悟,停在他伸出來的手背上扇動著翅膀。
「沒反應?」手指戳了戳蝴蝶,沒有接觸到別人咒力的危險感和攻擊性。
五條悟乾脆兩指捏著蝶翼舉起來,對著光左右打量:「看起來跟普通蝴蝶不太一樣,但有什麼特別能力暫時還看不出來。」
標記也不是標記。
但是會一直維持著蝴蝶形態不散。
「算了,你還是來打我一拳吧!」五條悟隨手扔開蝴蝶,沖她勾了勾手指。
貓澤奈奈猶豫著沒動,視線遲疑著望向夜蛾正道。
「你看他做什麼?你不會這麼大膽子想去打老師吧?」五條悟略帶幾分挑釁的語氣,輕易能將人怒氣挑撥起來。
不過話說回來,夜蛾正道好像是會對女生寬容一些。
說不定以探索咒力和術式為名,夜蛾正道真的願意做這樣的犧牲。
他反手掏出了手機,義正辭嚴:「動手吧,我幫你用手機拍下來,到時候還可以回放。」
貓澤奈奈張了張嘴,幾乎要無言以對:「五條君,手機設備是拍不出咒力的……」
一切電子設備都是拍不出咒靈和咒力術式。
這個借口真的很爛。
夜蛾正道乾脆沒收了他的手機,擺正神色:「咒力運轉的時候,六眼觀測起來會更直觀清晰,悟應該是出於這樣的考慮讓你攻擊,不用擔心他會受傷。」
最後的結果還是要她去打五條悟。
以咒力包裹住拳頭、身體,貓澤奈奈捏緊拳頭用力揮向五條悟。
他抬手輕輕鬆鬆接了下來,咂摸一下:「咒力倒是全流過來了,但是沒什麼感覺啊?」
貓澤奈奈手上沒力,拳頭揮過來會不痛不癢,他早有預料。
但是咒力流過來,只是在他身體里辟里啪啦轉了一圈,什麼反應都沒留下就溜走了是什麼意思?
「你真的用全力了嗎?」
貓澤奈奈無奈道:「重點不是這個吧?」
她的全力對五條悟來說也是不痛不癢的攻擊,真正的重點應該是咒力輸出的效果。
咒力流竄經過身體內部的術式刻印,再揮發出來發揮特殊的術式效果。
或是更簡單一些,咒力直接以攻擊的形勢釋放出來。
「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咒力?」五條悟表情奇怪皺起,腳步重重在走廊走來走去,頭痛得搓亂自己的頭髮。
「啊!」拳頭一敲掌心,他露出一副恍然想起的樣子,興奮道:「還有那個啊那個!」
他從衣兜里亂翻一通,找到一把掌心大的銀質小刀塞給貓澤奈奈:「你試試這個咒具!」
她莫名眨了眨眼,低頭看著小巧的咒具:「這個要怎麼試?」
「只要灌輸咒力用力揮出去就好了!」
五條悟叉著腰得意解釋道:「這個是我前段時間遇到的詛咒師身上的咒具,我把它搶過來本來準備回來扔進忌庫,正好給你用了!」
「這個咒具本身沒什麼特別,能發揮出多大作用全看使用者灌輸多少咒力,一切特殊效果的咒力灌進去都會變成普通的咒力。」
也就是說這是一件相當雞肋的咒具。
咒力帶特殊效果的術師不會使用這種東西,本身咒力量不多的術師也不會使用這種咒具。
至於五條悟有反轉術式在,咒力確實是相當於零消耗,但他也不想用這東西。
還要費勁帶在身上,不如直接用術式攻擊。
「灌輸咒力,然後揮出去……」
貓澤奈奈拿捏不準需要灌輸多少咒力進去,但剛才她用力打向五條悟的拳頭好像什麼都沒發生,或許應該灌多一點進去。
「這是笨蛋都能學會用的咒具!」
她握緊咒具小刀,用力向前一甩,聲勢浩大的咒力攻擊轟然擊碎炸飛整面牆壁,順帶將外面的森林推平犁出一大片空地。
貓澤奈奈當場呆住,不知所措。
「不錯嘛,」五條悟抬頭搭在額前,遠遠看了眼:「後山都直接被你剷出一條過道。」
夜蛾正道臉色沉了沉:「悟!」
「咦?為什麼又是我?這又不是我打出來的!」五條悟大聲嚷嚷著抗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