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獨一無二的遊戲（十一）

「救命啊——」黎小許慘叫著，整個人被黑霧團團包裹，只剩一張臉露在外面，那張臉上的表情因為痛苦不斷的扭曲。

林照鶴想救他卻無能為力，他根本碰不到黎小許的身體，只能看著黎小許自己在黑霧之中翻滾掙扎。

林照鶴焦急的呼喚著他的名字，他剛才以為他們是在黎小許的夢境中，所以才會發生那麼多巧合的事，本來想關掉手電筒直接把黎小許嚇醒，沒想到卻出事兒了。

黎小許不但沒有醒，反倒被一團黑霧裹住，無論林照鶴怎麼想辦法，都沒辦法把他從霧氣里拉出來。

林照鶴努力了一會兒，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沒有再朝黎小許伸手，他神情怪異的觀察著黎小許的情況，發現這小孩被黑霧裹住之後似乎也沒有什麼別的變化，他思量片刻后，吼道：「黎小許，你是不是很疼啊——」

黎小許哭的像個斷奶的嬰兒：「疼死了，疼死了。」

林照鶴：「你不會要死了吧？」

「林哥！！」黎小許驚了，他在這裡受苦，林照鶴在旁邊說風涼話，他媽找來的人未免也太過不靠譜了吧！

林照鶴說：「黎小許，你快別哭了。」他一邊說話，一邊觀察著裹著黎小許身體的黑霧，看著那黑霧起起伏伏，時而變大，時而變小，時而化作鬼怪的模樣，時而發出孩童般的哭嚎。這彷彿是一團由某人情緒構成的迷霧，伴隨著某人情緒的起伏，不斷發生變化。

而黑霧的主人身份顯然也很明顯了，就是眼前還在嚎啕大哭的黎小許。

林照鶴徹底放下擔心，他道：「黎小許，你要是死在這裡，你媽肯定把你遊戲賬號刪了。」

他說完這話，黑霧瞬間膨大，黎小許哭道：「不要啊——」

林照鶴見有門，繼續添油加醋：「說不定還要檢查你的電腦，剛剛逃出來的時候，瀏覽記錄刪沒有啊？」

如果說剛才的威脅還只是開胃菜，那麼這一句，顯然就戳到了黎小許的死穴。腦子裡閃過如果自己媽媽看到了自己的聊天記錄會怎麼樣的畫面，巨大的恐懼伴隨著羞憤欲死的情緒，從黎小許的腦子裡噴涌而出。

林照鶴站在一旁，毫無防備的看著包裹著黎小許的黑霧騰的變得巨大無比，瞬間將他也吞噬其中。

在黑霧裡，手電筒失去了本該有的作用，林照鶴呼吸有些困難，他所處的空間好像變成了虛無的空洞，黎小許不見了，和他一起不見的還有周圍的一切。

「黎小許！！」林照鶴站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繼續刺激著黎小許脆弱的神經，「你媽要回來了！」

黑霧沉浮翻滾，像個馬上要崩潰的靈魂。

林照鶴喊著：「黎小許——」

「閉嘴！」憤怒的聲音從黑霧深處傳來，是黎小許的，又不像他的，這聲呵斥失去了少年的那股青澀瑟縮，更像是一個怒氣沖沖的成年男人。

林照鶴不太確定，狐疑道：「黎小許？」

黑霧裡，走出了一個高大的身影，他的長相和黎小許一模一樣，但氣質和黎小許大相徑庭，準確的說，就像二十多歲的他。他的身體和黑霧融合，站在林照鶴的面前神情淡定自若，已經沒有了初見時那股子慌亂和瑟縮。

大概是看到了林照鶴眼神里的疑惑，黎小許冷冷道：「叫我做什麼？」

林照鶴奇怪道：「你怎麼了？」

黎小許說：「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林照鶴一頭霧水，心想我能做什麼，我不就只是嚇了嚇你，想讓你趕緊從這個奇怪的夢裡醒來嗎，怎麼聽起來那麼罪大惡極。

黎小許搖頭，他說：「你根本不知道，對於一個十七歲的孩子來說，看他的聊天記錄是多麼可怕的威脅。」

林照鶴說：「威脅？不就是會看點男孩子看的那種片子嗎？你難道不喜歡女生？」

黎小許表情一凝。

林照鶴：「喜歡男孩子也沒什麼啊，我就喜歡男孩子，你又不是那種喜歡非人類……」他說到一半，就住了嘴，因為他驚喜的發現黎小許的表情出現了一些細微的變化，大概就是那種，被說中了心事的惱羞成怒。

林照鶴：「……」他不說話了。

氣氛沉默下來，兩人相顧無言。

林照鶴努力打起精神，勉強安慰道：「沒關係，人類的性//癖是自由的。」

黎小許說：「真的嗎？」

林照鶴道：「當然了，不過這事兒最好別讓你媽知道。」

黎小許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整張臉都扭曲了一下，林照鶴還想說點啥，卻聽霧氣之外響起了黎女士模糊的聲音：「小許這孩子人呢，怎麼把家裡搞的亂七八糟的，電腦還開著，這一天到晚玩什麼呢？」

林照鶴還沒來得及出聲，就看見黎小許那張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臉再次扭曲了，他說：「住手——」

整個空間伴隨著黎小許的吼叫，變得無比的混亂，林照鶴的眼前憑空出現一張巨大的嘴，迎頭將他整個人吞了下去。

林照鶴根本來不及反應，便被一口吞入其中，接著他身體猛地顫抖了幾下，整個人從怪異的空間里抽離——他醒了。

依舊是熟悉的卧室，依舊是運行著的電腦，林照鶴還坐在椅子上，他扭頭，被身側的人嚇了一跳。

只見黎小許的母親黎女士竟是真的出現了，這會兒正站在熟睡的黎小許身側，神情慈祥的凝視著他。

林照鶴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來的，撓撓頭，尷尬道：「黎女士你回來了？」說完，忍不住嘀咕道，「這不會也是在做夢吧。」

黎女士笑了笑，「沒在做夢，醒了。」

她說完這話，床上看起來正在熟睡中的黎小許呢喃兩聲，也睜開了睡眼，一臉茫然的從床上坐了起來，看到自己身側站著的母親后，眼睛微微瞪大了些，但並未像夢中那般反應那麼大。

「媽媽。」黎小許喚道。

林照鶴聽到他的聲音愣了，此時黎小許的聲音和睡覺之前有了巨大的變化，和那種清脆的少年音不同，這聲音磁性中帶著些沙啞，林照鶴再定睛一看，發現黎小許的模樣和睡前也有了很大的不同。

這一覺彷彿時隔多年，睡前睡后完全就是兩個人。

「小許醒了。」黎女士溫和的笑著，她在面對黎小許時，身上那股子咄咄逼人的氣勢收斂了不少，「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快樂。」

黎小許茫然道：「媽？」他突然想起今天的確是他的生日，只是他們並沒有過生日的習慣，所以幾乎完全忘記了。

「媽媽還以為，你要過幾天才能醒過來呢。」黎女士說，「這次怎麼醒的那麼快。」

黎小許道：「夢到了可怕的事……」他說這話的時候，看了眼開著的電腦，大約是想到自己瀏覽器被母親看到的畫面，身體忍不住抖了一下。

「唔……」黎女士若有所思，「看來你已經戰勝了你最恐懼的事。」

黎小許乾笑，他也不是戰勝了自己的恐懼，而是一想到自己要是再不醒，所有的瀏覽記錄都會被公之於眾——這成了他必須要醒來的理由。

黎女士道：「你十八歲了，成年了，有些事情，也不好再瞞著你。」

黎小許道：「啊？」

黎女士說：「其實……你不是人類。」

一般人聽到這話，至少會難過幾秒鐘，但黎小許這傢伙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上瞬間浮起燦爛的笑容：「媽，真的嗎？」

然後黎女士說：「咱們是無性繁殖，這邊建議不要和奇奇怪怪的生物發生關係。」她用頗為複雜的眼神看了自己兒子一眼。

黎小許：「……」

林照鶴：「……」姐你是知道了什麼嗎。

「我買了蛋糕，咱們一邊吃一邊聊吧。」大概是覺得氣氛實在是尷尬，黎女士決定換個環境。

於是幾分鐘后，身高一口氣長到了一米八的黎小許一臉憂鬱的戴上了自己十八歲的生日帽，黎女士和林照鶴就著點燃的蠟燭給他唱了生日歌，他悲傷的吹滅了眼前的生日蠟燭，雙手合十開始許願。也不知道這小孩許了個什麼願望，蠟燭吹了好幾次都沒有完全吹滅，最後來了個偏要勉強，他直接用手指頭把蠟燭給硬生生的捏滅了。

圍觀全程的林照鶴表現的十分沉默，他覺得對於一個青春期的男孩來說，自己說啥好像都有點多餘。

「媽，我不是人是什麼啊？」黎小許問。

「就，一種意識產物。」黎女士道，「以人類的夢境為生，但在成年之前，會經歷幾次夢魘的侵襲，必須要在夢境里，面對自己最害怕的事物，你夢到什麼了？」

黎小許總不能說媽我夢見你翻我電腦，只好隨便找了個借口敷衍幾句。

好在黎女士也沒有非要追問，很快將這個問題一筆帶過，簡單的介紹了他們種族的習性，大概就是無性繁殖，本體再生，你的媽媽就是你的爸爸，你的姥姥就是你的姥爺，如此種種。

黎小許聽的意識模糊，最後實在是忍不住，說媽，所以你一直是在一人分飾兩角對吧。

黎女士道：「是的。」

黎小許說：「那我能找別的物種嗎？」

黎女士猶豫片刻，嘆了口氣，說：「兒子啊，其實媽媽也不是不想你找別的物種，主要是咱們這種族成年之後很少有對別的物種感興趣的，大部分都只會自體繁殖，你是喜歡上了什麼人么？」

黎小許尷尬道：「這倒沒有。」

黎女士說：「或許是什麼別的生物？」

黎小許摸摸鼻子，不說話了。

黎女士見狀欲言又止，最後什麼也沒說，拍拍自己兒子的肩膀，說你現在是個大孩子了，有自己選擇的權利，不過即便如此，也要考慮人不能至少不應該。

黎小許脫口而出：「可是我不是人！」

黎女士：「……」有道理。

在旁邊默默吃著蛋糕的林照鶴圍觀了母子二人交流的全過程，親眼見證了黎小許這小孩在知道自己不是人之後難過驚訝接受到喜悅的心路歷程，雖然不知道黎小許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但他感覺自己不是很想知道……

根據黎女士所言，到了十八歲之後，他們種族會覺醒捕食本能，捕捉夢境以補充能量。黎小許現在也有了這個能力，再也不用害怕夜晚了。

林照鶴奇怪道：「那麼那些跟著黎小許的黑影又是什麼？」

黎女士說那是他們的天敵，如果黎小許沒能從夢境中清醒，身體就會被它們捕食。

林照鶴道：「哦，原來如此……還好。」他看了眼黎小許，也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心想還好黎小許這小孩在世界上還有在意的事。

黎小許和林照鶴對上眼神后心領神會，用眼神對林照鶴表示了感謝，然後低聲道：「林哥，謝謝你嚇唬我。」

林照鶴說：「都是哥應該做的。」

「作為報酬。」黎小許道，「我告訴你在那個遊戲里，怎麼升級比較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