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壓力之下保持優雅
飛魚服綉春刀，一男一女靜立石階。
男子面容英武堅毅，女的五官精緻宛然，二人一動不動盯著蘇府。
若是不想體面，那別怪他們強闖拘押！
「走吧。」
溫潤慵懶的嗓音傳來，白衣公子懷抱雪貓，不緊不慢走出府邸。
「酒坊使蘇晚，貪污九千兩銀子，證據確鑿，你被逮捕了！」
女錦衣衛踏前一步，舉起自己的鎏金令牌，試百戶秦傾絕。
蘇晚「嗯」了一聲，眸光無波無瀾，頷首：
「我有罪，請逮捕我。」
「恃勛驕慢，專恣弄權，你們就是朝堂的附骨之疽，遲早將楚國蛀蝕得千瘡百孔！」
蕭天眼神憎惡，冷冰冰的痛罵。
他平生最恨貪官，立志手持三尺青鋒，掃蕩人世間罪惡！
蘇晚不置可否，饒有興緻地審視對方。
不是誰都有資格進入錦衣衛，家世雄厚如他，也只能幹羨慕這群女帝鐵杆。
蓋因錦衣衛只招收武林門派的弟子，各個身懷內勁，飛檐走壁輕而易舉。
比如眼前的蕭天，就是逍遙派的真傳，這女的背景更高，峨嵋派的掌門幼女。
「非但不知悔改，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你眼裡還有陛下，你眼裡還有楚國百姓嗎？！」
蕭天怒意難遏，憑什麼氣定神閑？這樣的狗官氣焰熏天！
「你玷污了鳳雛之名，也必將被帝京百姓唾罵！」
秦傾絕瞳色森寒，玉頰有不加掩飾的厭惡之色。
蘇晚無聲地笑了，任誰被當面辱罵都無法做到心如止水。
他不緊不慢道：
「你們了不起，你們多清高啊，張口閉口都是百姓，可知糧價多少？布價多少？一畝田能賣多少？」
蕭天臉龐繃緊，不置一詞。
身邊的秦傾絕眼神閃了閃，她的確不知道。
見雙方相繼沉默，蘇晚平靜道：
「你們修鍊者超然於世俗，楚國洪災的時候，我爹累癱在政事堂，我娘崔氏捐贈十萬兩，逍遙派和峨嵋派做了什麼？可曾下凡救災？」
「所以別時不時把百姓掛在嘴邊，我不配，你們更不配。」
蕭天臉色微變，冷笑道：
「貪污犯果然最擅狡辯，立刻去錦衣衛聽候發落！」
「帶路。」蘇晚也懶得浪費口舌。
從覺醒系統那一刻開始，他就清楚自己將污泥滿身，活在光芒照耀不到的黑暗裡。
但問心無愧。
至少在受益的同時，他在做一件自己認為很有意義的事情。
秦傾絕默默帶路，這番話對她挺有衝擊力的，好像她也沒資格站在道德高點說什麼。
「秦妹妹，別被他蠱惑了，若他真為百姓著想，就不會貪污酒稅。」
蕭天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壓低聲音說道。
「嗯。」秦傾絕點頭，雙方領路回錦衣衛。
沿途，白衣飄飄的蘇家鳳雛吸引不少權貴側目，特別還懷抱一隻雪貓，姿態優雅至極。
彷彿不是去煉獄接受審問，而是黃昏悠閑散步，晚霞映照格外溫柔。
「胸有驚雷而面如平湖的奇葩！」
「九千兩多乎哉？不多矣，可剛上任連椅子都沒坐熱，就去庫房撈錢，翻遍史冊也找不出第二個啊！」
「鐘鳴鼎食，肥馬輕裘，醇酒美人，艷舞笙歌，每日每夜釋放不盡的激情，這樣的快活日子不好么？偏偏壓抑不住貪念，你蘇家缺錢？」
權貴們交頭接耳，有幸災樂禍者，有扼腕嘆息者。
「好心疼哥哥，哥哥不會受皮肉之苦吧？」
一些嬌柔少女眼神憐惜，幾欲落淚。
「爾等蠢女沒藥救了，此案讓爾等知道了什麼叫人不可貌相。」
……
錦衣衛衙門。
由於陛下還沒判決，蘇晚暫時被扣押在衙門，沒進傳說中殘酷的煉獄修羅場。
其實朝野都很清楚，蘇閣老丁憂卸任，陛下怎麼都要賣幾分薄面，不可能狠狠處置蘇晚，革職反省是最好的處理結果。
「給點晒乾的小魚乾，它很矜貴，鯽魚就不用了，刺太多。」
坐在昏暗的審訊室里，蘇晚抬眼看向蕭天。
後者氣急反笑，手掌怒拍桌案，哐當一聲：
「上一任酒坊使貪污三十萬兩，在菜市場足足凌遲三十刀，你仗著勢力，也休想安然無恙離開錦衣衛！」
「陛下英明，絕不會輕易寬恕你！」
秦傾絕眯了眯眼眸，補充道：
「若是杖刑，我來執行。」
「不見棺材不落淚，屆時看看你還能不能從容淡定。」
她也明白，凌遲處斬無異於天方夜譚，坐牢也不可能，但以陛下鐵腕手段，革職之後或許還會杖刑懲處。
就算僅僅抽打十下，她也要蘇狂徒走不了路，一個月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前任栽跟頭，你覺得我還會在陰溝裡翻船么？」
蘇晚一臉無謂直視她，突然笑道：
「讓我告訴你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不出半個時辰，會有人推門而入。」
「大概是陛下身邊的心腹慕容婉兒，或許還有幾個太監尾隨。」
他起身踱步，凝視著面帶嘲諷的秦傾絕：
「她會稱讚你辛苦了，你肯定會得到口頭嘉獎，然後她會告訴你，我需要官復原職。」
蕭天差點綳不住，險些笑出了聲。
說實話，久在逍遙雲霧山，很難見到這麼自以為是的人。
「你們會激烈反對，但沒用。」
「慕容待詔會親自帶走我，我會覲見陛下，然後重新執掌酒衙。」
蘇晚波瀾不驚，維持著異乎常人的冷靜。
「荒謬可笑，還想著繼續貪污，你以為你是……」
蕭天剛要奚落兩句，話音戛然而止。
咚——
輕微的敲門聲響起。
秦傾絕玉頰驟變，匪夷所思地看向審訊門，隨後被推開。
光亮照耀進來，華貴宮裙的典雅女子屹立在門外，身後跟著三個蟒袍太監。
女子約莫二十五歲，氣質異常溫婉大氣，正是女帝心腹慕容婉兒，楚國第一門閥慕容氏的天之驕女。
「參見待詔。」
二人微微躬身，隱晦交換眼神，都能察覺對方眼底的震驚之色。
「你們辛苦了。」慕容婉兒淺笑，柔聲道：
「不是誰都有勇氣去閣老府邸提人，陛下很滿意你們的忠誠。」
一瞬間，蕭天心墜谷底。
竟然跟蘇狂徒預測得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