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第6章 第 6 章

很好,中原中也一定是上天派來克他的。

瀧川悠一當天晚上又做了一遍噩夢,以至於第二天指派任務的時候神色懨懨,就差把沒有精神幾個大字寫在臉上了。

「太宰。」

「嗯?」

「我好像沒有說要和你一起執行任務吧。」

也許是天氣有些熱的緣故,瀧川悠一今天把長發束成了高馬尾。他穿著襯衫,領口處的扣子散開兩顆,優美的頸部線條上是一張略為破防的臉。

可太宰卻完全沒有感受到他悲傷到極致的情緒,反而心情頗好地彎起了眼:「我知道,我是自己跟來的。」

好傢夥。他裝都不裝了。

瀧川悠一痛苦面具,只能用「一天下來說不定能找到太宰的弱點」來安慰自己。

「隨便你吧。」瀧川悠一說,他把口袋裡備用的通訊工具拋出,確認太宰確實接到手裡時才回過頭,「行動的時候要記得戴上耳機。」

太宰治眨眨眼睛,他既不拒絕也不答應,只是將掌心中小巧的物體收緊,連同手一起插進了口袋裡。

中也帶回來的傢伙服毒自盡了——太宰治是今天早上才收到的消息。

他一邊抱怨著最近的部下真是越來越沒用了,一邊利用職務之便調出了拷問組上交的報告書。

——想殺死悠一的另有其人。

這是太宰治在瀏覽了長達兩千字的廢話后得出的結論。

雖說查證的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找出當初毒藥交易時的證據,但對方聰明地用了虛假的信息,導致他努力了一個早上也沒有頭緒。

這也就是太宰治站在這裡的原因。

少年注視著前方那道白色的背影時神色陰鬱,卻又在瀧川悠一奇怪地回頭時露出了乖巧的微笑。

……救命,太宰治剛剛絕對是想殺了他。

瀧川悠一假裝毫無察覺地收回目光,他試圖忽視掉太宰的存在,把注意力集中在目前的任務上。

——北原邦彥,34歲,原東井商事株式會社營業課課長,也是目前連環殺人案的最大嫌疑人。

他在記者的閃光燈下走出警署大廳的時候,瀧川悠一就遠遠地站在旁邊。

能把警察,甚至整個社會耍得團團轉的狡猾傢伙——抓住他的方法只有一個。

北原邦彥之所以把受害者的屍體分裝在垃圾袋,正大光明地擺放在路中間是有原因的。

犯罪心理學中,他們往往稱呼這類罪犯為自戀型偏執人格。

這種類型的傢伙不僅往往會在事發后回到作案現場,甚至還會因為自己的「作品」曝光而感到滿足。

瀧川悠一在路邊的咖啡館坐下,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櫥窗中播報的新聞。

「現在插播一條緊急新聞,我市一目町附近發生重大兇殺案,警方提醒,如無必要……」

要到時間了。

瀧川悠一看了眼陰沉沉的天空。

黃色的警戒線外聚集了大量的人群,蜂擁而至的記者爭先恐後地拍著照。

時針走到5的時候,瀧川悠一終於關掉了手機。

他托著下巴的手鬆開,冷淡的視線追隨著人群中的一道身影。

少年突然笑了下,他的目光未動,話卻是對身邊的太宰說的:「剛剛給你的耳機沒有丟掉吧,太宰君。」

「要仔細聽著哦,遇到棘手的人的話,我還期望著你來救我呢。」

這是棟商業大廈,乘坐旁邊的觀光電梯的話,可以直達頂樓。

瀧川悠一不緊不慢地站起身,他看著腳下的人群不斷縮小,一槍打掉了天台門上的鎖,然後緩緩地走向建築物的另一側。

砰——

五十米的高度,少年抄了近道,屈腿站起的時候已經置身於崎嶇的小巷。

北原邦彥顯然是被這超自然的一幕嚇了一跳,但強大的心理素質使他很快回過神。

他眯著眼睛打量著面前的少年好一會兒。

「我還以為是誰呢,你不是之前那個沒畢業的警察嘛。」男人鴨舌帽下的臉半明半暗,輕蔑地大笑,「這可不對吧,怎麼我都釋放了還要來找我麻煩——」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警察都可是……」

「別誤會。」瀧川悠一說,「你昨天扔在一目町的東西,是我給記者看的。」

北原邦彥不說話了。

他看著面前的少年嫌惡地踹開腳邊的老鼠,一舉一動和一年前站在警察堆里時完全不同。

【「不要衝動,陣平。審問他是前輩們要做的事。」】

「月野真弓,女,21歲,公司職員。」

「加藤勇太,男,8歲,都立小學三年級。」

「……」

「加上昨天剛發現的還未確認身份的女性,一共是十六個人。」

瀧川悠一準確地報出這些名字的時候,北原邦彥後退了一步。

他的眼神中浮現出一絲警惕,語氣里卻還帶著一如既往的囂張:「我可沒聽過這些名字啊,怎麼,你們警察現在找不到證據就開始冤枉好人了?那就讓外面的那些記者看……」

男人的聲音湮沒在子彈上膛的聲音中。

瀧川悠一單手插在口袋裡,不緊不慢地打開耳麥:「啊啊,怎麼說不明白呢——搜集證據那的確是警察要做的事,但我和警察可沒有一點關係。」

「來橫濱之前好歹也調查一下吧,把這裡弄得一團糟的話,那位先生可是會生氣的。」

北原邦彥的臉色蒼白,一瞬間好像明白了什麼。

他投降般地舉起雙手,一步一步緩慢后挪:「自首!我要自——」

銀色的子彈從頭顱中穿過,擊中了一旁鐵質的垃圾箱。

鮮紅的血液順著額頭汩汩流出,剛落到地上就被雨水打散了。

瀧川悠一收起槍的時候,出現在他的身後的太宰把傘往他的方向歪了歪。

「悠一,你剛剛笑得還蠻恐怖的誒。」

「……」

-

「受颱風影響,今天下午至夜間將有一場降雨,預計西風二到三級,最高溫度27℃……」

五月的第一天,東京下起了綿密的小雨。

「我說。」黑色的傘掀開了一角,萩原研二拍了拍衣服上的水珠,抬起眼來時同伴心虛的視線已經移開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昨天上午不是說今天要睡覺嗎,小陣平?」

「……」被拆穿了謊言的松田陣平沉默,惱羞成怒地紅了耳垂。

他抓了抓本就凌亂的頭髮,開始把矛頭指向其他人:「為什麼只說我一個啊!最可疑的明明是零吧,這傢伙可是說今天下午要訓練,所以沒空出來的啊!」

被點到名字的降谷零倒不是很介意,他暗金色的頭髮被雨打濕了些,溫和的目光投向一旁的諸伏景光:「Hiro,就算你現在躲到樹後面也來不及了。」

「這麼說,伊達班長也——」

「……」

風把懷裡潔白的雛菊吹落了一朵。

警校的五人對視一眼,在冷清的墓園前默契地哈哈大笑。

距離他們的同伴瀧川悠一在新幹線爆炸案中犧牲已經快過去了一年,就算再怎麼想念,差不多也該走出來了。

「既然都在這裡了,待會一起去吃個飯吧?」

「哦!結束后順便去唱歌卡拉OK怎麼樣?」

「喂喂,好歹今天也是悠一的忌日,你們幾個收斂一點啊。」

「有什麼關係嘛,悠一可是說過了,反正死是遲早的事,笑著向前看就好了。」

——警察學校入學順位第二名,瀧川悠一。

萩原研二垂下眼,目光落在墓碑的照片上。

那是瀧川悠一剛入學時拍的。少年比他們小上幾歲,明明是警校破格錄取的天才,卻長了一頭比女孩子還漂亮的長發。

鬼冢教官為此沒少大發脾氣,瀧川悠一卻不為所動,他甚至在罰站的中途好學地舉起了手,露出比課堂上的小學生還要真誠的表情。

【「可是教官,搜查一課的部分女警前輩頭髮也很長,也沒見她們抓不到罪犯啊。」】

【「你又不是……」】

【「而且為什麼都看著我?這樣是不對的,警察手冊上寫了,在教官抽搐的情況下,我們應該先關心教官。」】

【「……瀧川!!你這胡編亂造的臭小子——!」】

事到如今,萩原研二還是會為了這點回憶發笑。

大概也是因為這樣,他從沒想過瀧川會是先犧牲的那個。

「幹什麼呢萩,再發獃的話就拋下你了。」令人痛苦的回憶中,松田陣平握住了他的肩膀。

「知道了知道了。」萩原研二嘆了口氣,自嘲地揉亂了頭髮。

作為瀧川犧牲前最後的一個通話對象,萩原研二是最清楚的。

沒有人能真正釋懷瀧川悠一的死亡。

即使那個少年在爆炸前殘存的錄像中露出了解脫的笑容,說著「先走一步」的玩笑話。

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在找不到屍首的情況下的自我欺騙罷了。

……

萩原研二將手中的花束放下。他輕輕地勾了下唇角,跟上同伴離開的腳步。

好想再見面啊,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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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什麼要洗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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