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上地下(1)
山中的歌吹宴樂一陣陣傳來,恍如隔世。
青池匆匆離開棚屋,並沒有聽見零與九寰的對峙。
「我警告過你。」零仍然懶散地斜倚著。隨著門一合上,他在暗處睜開一隻眼,語音鋒利地劃開空氣。「旁的我不管,別打她的主意。」
「那又與我何干。」九寰雍容地一笑。「誰讓你總不願意多走一步呢?還是說……你的時候,不多了?」
零搖動無聲的鈴鐺。鈴鐺的數目已經比青池初見他時少了很多。
「我受夠了時間。反正夠用就可以了。」
「是哦,」九寰表示贊同,不顧零的戒心,大方前落座,「你若真想阻止我,直接警告她就行了,何必這樣繞彎呢?」他不見稜角的面容顯出殘酷的興味來。「你總是這樣,又能瞞她多久?又能藏她多久?」
不論九寰是否知曉原委,都戳中了零的痛處。灰色少年並沒有立刻出言反諷。「我和你不同。我接受請求,卻永遠不能替人做出選擇。」說著,他又流露出些許驕傲,「有心的人難免會悲傷,但他們不會停滯。沒有什麼會令她停止前進。」
「真有趣,」九寰配合地露出驚訝的表情,「像你這樣的怪物,竟然會相信人性。我真是……越來越期待了。」
*
「屬下無能,燭府的『地裂』原本已小有規模,最終卻功敗垂成。而且,其魂質的願力狹縫經此一局,竟然也被彌合了,不堪再利用。」
藍袍的術士薩希爾拜倒在破敗的石階前。
在處處歡鬧的節慶中,此處石殿顯得尤為冷清。石階上是九位披著斗篷的老人。最精粹的熏香也無法掩蓋他們身上衰敗的氣味。
這些上祭院的隱者,總是一齊出現,一齊消退。儘管數次拜見,薩希爾也無法將他們一一區分。
「那個國手燭君啊……地裂之相會終止,意味著他也敗在渡棋上了吧。」正中的老者沒有流露出程式化的憤怒,「魂質如此接近棋神,竟然也會遇挫,可見凡人之軀,終有缺憾。」
「那是自然。」藍袍的謀士躬得更低。「凡人怎可與真正的天人相比。」
「說到燭君,」某個隱者開口。「他家附近的那間宅子,都處理乾淨了吧?」
「自然。鄙人可以保證,就算天神到場,也看不出分毫。」
「那好。」隱者們點頭,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迴避了謀士話語中的矛盾。「反正只是一個嘗試,『地裂』的缺口還有得是。」
「大人聖明,只是如今教部雖然得了我們的信息……但在天木重建方面,仍然進展乏力。」
「呵呵,他們雖然有些私心,這倒不怪他們。」隱者們瓮聲瓮氣地說,「天木的原始結構被徹底破壞過,以當今人類的位階,不可能突破那一層限制。」
「啊啊,這可如何是好……」
「都說天道有三,其實上天本無道。天木也不過是模仿九天『天樞』的副本,本就具有缺陷。」為首的老者看著手指節上套著的十隻戒指。
「可『天樞』作為神界之物,豈不是更難探察?」
「『那古往今來的秘密,你無需尋找』,」眾位隱者齊聲低吟,在無月的夜色中顯出詭秘的恐怖。「『它隱匿所有,亦包容所有』。
沉默它的名姓,隱匿是它的證明。
儘管在場沒有人提起,但術士明白他們在談論《第四斷章》。天樞的秘密觸及了神界的根基。或許,這才是《第四斷章》被斥為偽經的原因。
「你且向西去吧。」隱者丟給術士一個令牌。「占卜的結果讓我們向西去尋找。你且先問問『無常市』。」隱者無情緒起伏地說,「那群老鼠,只要開夠加碼,什麼都能挖出來。」
*
雨水落在參差不齊的屋頂。青池這半夜未能安睡。
一半是因為,薇瀾哀切的面容總在她眼前晃動;另一半是心情大起大伏后,積累下的病痛變本加厲。傷口彷彿啃噬的蟲蟻讓她不得安歇。但她不能暴露這傷口是由永生魔種造成的,只是草草處理了。
雪獵對這一點非常不滿。
「您應當更加看重聖體。作為少君,您現在的身體太過脆弱。」月色下,銀髮的俊美魔神看著她,充滿擔憂,「為了喚醒我而使您受傷,這根本不值得。任何忤逆您的人,直接碾過就行了。」
不是,魔王行事都是那麼暴力的嗎?青池腹誹,而且魔族究竟對她的實力有什麼誤解?
隨即她想到了天木中那個與她面容肖似的少年,隨心所欲卻無人能擋,一時竟無法反駁。
雨聲在黎明前停止了。青池腳步虛浮地出門上工。不知為何教部最近的雜務多出了一倍。
「因為魔王出現咯,到處人心惶惶。」歇息了多日的零,終於不情不願地爬出門,梳著一綹永不服帖的捲毛。「作為除魔的主力,教部當然會忙起來。」
「什麼?」青池終於意識到,上次制服雪獵時在人類面前顯露了形跡。「也就是說,我在自己給自己添活兒?」
「是哦,而且要不是你走運恰好展開了『暗境』,擾亂了場內無關人士的記憶,還會暴露更多。當然,現在的傳言就已經夠嚇人了,說魔王長了三頭六臂,五排牙齒,還屠村放火,無惡不作。反正壞事都推給魔王,教部解釋起來,可不輕鬆得多?」
「我沒有,我不是。噫,五排牙齒。」青池認真想象了一下,捂住眼睛。「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我不覺得你有資格這麼說。」零投以鄙視的目光。青池身邊的白狼立刻豎著耳朵,向他齜牙。
零在青池背後,向白狼扮了個鬼臉。
*
青池未能如願奔向領到任務。在出門的必經之路上搖晃行走時,她被銀夕笑著截下了。
「小青姐姐,你這是要去哪裡啊?」銀夕笑靨如花,眼神卻死死盯著她身上的傷處。
「我……我去上課。」青池有些心虛。她知道銀夕最討厭她的兼職,臨時改換了理由。
「這又是給教部出任務留下的傷吧,」銀夕並不理會,笑容甜蜜,卻看得青池心裡發毛。「高階學生和巡察隊都死光了嗎。」
------題外話------
最近微博不能看,越看越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