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限令(2)
「天木的核心,應當是一種超越指令……」
聽到黎琊的解析,青池一時有些後悔。觀看天木記錄的時候她只顧著八卦了,如果被黎琊知道浪費那樣珍貴的機會,恐怕要被打。
「所以,你懷疑天木秘祭,具有特殊的作用?」
「不錯,遺失的秘祭,很可能是研究天木指令的重點。」
「這……不好說吧,萬一只是個巧合呢?」她想著那個偶然出現的神秘少年。但紀錄並未披露它的具體活動。最後它也身披花鬘,彩帶結環,也不知是去了哪裡。
「說到天木指令……會不會和魂煞有些關係?」青池欲言又止。她含混地說,「最近我感覺教部……不太太平。」
身旁的黑髮少年步伐一滯,手中的書本也不覺掉落了。
「是啊……我怎麼……沒想到呢。」
青池蹲下去幫他撿書,陡然明白了黎琊為何如此驚詫。
過去規模最大、投入最多的一次天木重建,正是以一代驕子的魂煞化為終結。彼時眾人以為那是出了意外,才會導致祭司的魂煞化。
可是……如果那不是個「意外」呢?
初春的風繞過拱門交疊的長廊,兩人拿著書本,竟感到渾身發冷。
「可是魂煞……不是至邪至凶之物嗎?濃烈的煞氣,對於天木這樣的靈器根本是致命的。」青池喃喃道。
「表面是這樣沒錯,但是魂煞的驅動方式……有一點和天木很像。」黎琊顧不得散落的書本,飛快地扯出紙張開始計算。「魂煞是魂魄徹底崩潰之後的狀態,卻能在失序中發揮遠超人體的能量,某種意義上說,這也是一種……超越指令。」黑髮少年迎著風翻開筆記。「魂煞與靈體的結構區別並不大,唯有一處決定了它們的能效遠超魂魄,那就是——」
「墟洞。」
青池聽到自己在輕輕地說。記憶中彷彿升起了一道帆。所有越界的線索,都被一一串起。
原本她以為,偶然出現的人煞是為了研究長生。現在才知道一切並非如此簡單。曾經達慕蘭城的火葬工,也曾經歷過大批化煞。可見這項活動一直在暗地裡進行著。
天木為何與魔族相關,又如何在大戰中折毀。而貴為三界上神的式微,為何在卸去審判職責后,仍然遍地狩獵墟洞,甚至接受人類的協助。
墟洞的外圍能夠無限地吞噬,而墟眼卻是一種徹底的寂靜和未知。時間,空間,一切的法則在此處都是混沌,都不可逃脫。
「所以,教部現在未知的魂煞和煞氣……恐怕是靈研院為了重啟天木搞出來的。」
少年的聲音傳入青池的耳朵。實際她渾身的血液都在發冷。
墟洞的大小並不要緊,而是以其密度為標準。如果要研究活體上的墟洞,整個教部最好的研究素材,就是她身邊那個欠揍的傢伙。
空洞,疲倦,卻神奇地保持著理智的少年鞘公零。
*
青池匆匆告別了黎琊,拔腿回返。
黎琊不知她為何如此焦慮,但看到她的臉色,推測是與魂煞有關。臨行還給了她一張巡察隊的符紙。「如果遇到緊急情況,就撕掉符紙。符紙會標示你的位置傳給巡察隊。」
青池謝過,返身向自己小屋跑去。
——也許零正是知曉這種危險,才不願獨自留在銀夕的住處?
複雜的情緒流過她的意識。當前的處境給了她一道響亮的耳光。她一直在好運和長者的庇護下闖蕩,然而真正的危險從來都是潛伏在每一個細節里,卻給身邊人都帶來災難。
她知曉零體質兇險,能夠一時果斷與上神決裂——卻不知道,如何長久地與之共存。這種危險不是誰能夠單獨承受的。
現在她不得不承認,式微的警告是一句忠告。是啊,他們總是對的,上神永遠不會有錯。會犯錯的,還是她這樣迷茫倉促的凡人。
*
零也並不在他們的棚屋裡。
青池立即想起,他們的棚屋曾被巡察隊質疑過,恐怕還留下了什麼後手。零並不會在此接待那些「不速之客」。
她試圖感應煞氣,然而之前遇到的進化后的人煞,與往日失去理智的魂煞不同,更加陰險狡詐。
但是零的氣息,本身就難以察覺。
那人煞此前似乎也攻擊過零,卻被阻擋了。換作往日,零恐怕根本不會在青池面前展現他的能力。如今天地元氣動蕩,零也受到了影響。如果連她都能發現零有不對勁,說明零……確實無力維持往日的外殼。
這樣想著,她沿著風軌,沿著陰冷的地方前行,一邊整理思緒。
——如果她是靈研院,為了重啟天木,除了需要墟洞研究,還缺乏什麼呢?
能量?這是必然,但不是此處必須。教部的靈氣雖然適合修鍊,但使用效率遠遠不及民眾信力。
古物?靈研院的許可權本就極高,何況人煞也並不穩定,並不是最好的搜尋者。
那麼剩下的就是祭祀了。
三為聖數。天道有三,詩篇有三,司祭也有古老的三大法則:詩為天啟,真宰至上,真言萬能。*
就在不久之前,黎琊剛剛向宋先生問過《第四斷章》和天木秘祭!
「那背棄者的詩篇,就是為了讓你們忘記。」
和前三承載真宰意志的詩篇不同。真言與詩篇都是為了永久的記頌,唯有這最後的詩篇,是為了忘卻;如同人們相信,通讀了三大詩篇便能得道長生,唯有最後的詩篇,是關於死亡。
她掉轉方向,向著紀古塔跑去。
她還記得「無常市」的情報,整個祭司院保密等級最高之處,並非盛放寶物的地庫,也不是祭廟的後殿,而是紀古塔的地宮。。最古老的箴言,最邪惡的詛咒,信仰的根基,背棄的預兆,都在那裡,被一併封存。
而她作為鬼族祭司,既要保護它們免於遺失,也要保證它們在黑暗中安眠,不被打攪。
*
少年面前的人煞已經瘦的脫了形,失水的皮肉緊緊勒主骨骼,所有肌體的力量都被用於維持煞體的超常運轉。
然而它深陷的眼窩更加狂熱,地盯著那個冷酷的灰色少年。它彷彿受到了無形地阻礙,每一步行進都很吃力,拖行之中甚至能看到腳底森白的骨頭茬。
「您……擁有這樣的能力,為何不宣示?為何不威懾?」它骷髏般的面部青筋暴起。「為何不征服??」
「你看錯了。」少年平靜地回答,彷彿他就是否定本身。
------題外話------
詩為天啟,真宰至上,真言萬能*,本句式來自婆羅門教的三大綱領,「吠陀天啟,婆羅門至上,祭祀萬能。」
休整了一段,幾乎是周更了……感謝還在追的大家orz現在歐洲有點爆發,大家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