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畢業典禮

就在四姐不幸的接連遭到種種變故時，我已經快小學畢業了。有時候我都覺得我的姐姐很傻很天真，梅姐聽說四姐被送到貴陽羊艾農場，還以為四姐在貴陽打工呢。完全不知道四姐已經被判了無期徒刑，在餘慶看守所呆了不足半年就送到貴陽勞動改造。四姐在餘慶的時候爸爸多次去看望，帶去衣服棉被，還四處求情。可是余家有人在縣裡的，這回一心要置四姐於死地。所以爸爸毫無辦法，只有認命啦。也有親戚說，四姐是正月間出生的，又是屬牛，當然應該被關起來呀——無稽之談，是最讓人心寒的。可是悠悠眾口，誰能堵得住呀！不幸中的萬幸，四姐還是保住性命。沒有因為女兒的意外死亡而牽連致死，否則就更加的杯具了。

我們的小學是磚木的混合結構，年久失修早已變成危房。在我念五年級的下學期，我們小學就開始全部拆掉，校長陳老師親自監工，而我們一百多號學生則搬到一家農戶的空房子里。學校周圍都是姓張的，以前是土著解放前幾百年都是地主鄉紳。所以有空餘的房間也不奇怪。回想起來，小學的每一位老師都教過我的。包括曾經將哥哥扇耳光的張老師，還有和爸爸稱兄道弟的詹老師，還有對我們家幾姊妹讚不絕口的晏老師，還有打過我的手心的陳文友陳老師……陳老師是五年級后成為我們的班主任的。直到小學畢業，都是陳老師的班主任。這位陳老師幾年前剛剛轉正，是一位令人敬仰的、令人畏懼的老師。在學校以嚴厲著稱，形象嘛——不是張飛勝似張飛，不像李逵更加蠻橫於李逵。個子不高瓜子臉，濃眉大眼粗嗓子。記得五年級的時候，陳老師立下一個規矩，凡是數學成績測試下降一分，就要挨板子。板子不是板子，是竹根子。也是陳老師的戒尺，凡是不聽話的同學都十分榮幸的嘗過。老家的父母都相信「不打不成人，黃金棍子出好人」將孩子送到學校后，都千叮萬囑要管好，不聽話就狠狠地打屁股，打到聽話為止。

畢業典禮那天，沒有鮮花沒有娛樂活動。就是全班同學和全校老師，還有村上的幹部一起吃了頓飯。全班的同學早早的就來到學校，各自從家中帶來米、面、雞蛋、大白菜，等等許多數不清的柴米油鹽醬醋茶。班主任陳老師親自到街上買了幾箱啤酒，幾十斤豬肉，一大堆好吃的零食。瓜子啊，糖果啊堆在教室邊的堂屋裡，看的人直流口水。今天並沒有上課，其他年級的也沒有到學校來上學。應該是星期天吧，同學們三五成群的在一起聊天，玩遊戲。中午時分開始做飯，二十幾個人分工合作，各司其職。我作為班長，臨時代替班主任發號施令。所有人都忙得不亦樂乎，所有人都不覺得有多麼的累，連今天的太陽都是那樣的和煦，溫暖如春。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煮飯就在張忠敏老師家，因為她家就在臨時校舍的旁邊，離教室最近。飯菜做好后還要在教室里吃飯的，整整擺了五桌。二十三個同學加上學校的老師，還有村裡的幹部。都將近三四十人，所有滿滿當當的坐了一屋。我還是比較會分配人手的，因人而異的就給每個人安排適合的崗位，女孩子主要是和張老師一起擇菜，洗菜；男孩子當然是挑柴砍柴燒火，干粗重的活兒啦。經過兩三個小時，才一切準備停當。陳老師迎接村幹部到校長辦公室，然後又下樓來吩咐我將飯菜搬到教室。我就呼喝幾聲，邀請力氣大的同學抬飯菜……大家都忙得滿頭大汗，沒有一個人喊苦叫累。都覺得很開心很開心。可是，當開飯後，就在陳老師的一陣發言后，有女同學哭泣，先是抽泣接著就哭出聲來。——最是離別苦，明天後就是各奔東西，不知道何時能夠再相會。一起寒窗苦讀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校園裡的梧桐樹記錄了我們曾經的歡笑，見證了我們一個個的成長，看著我們一天天長大。今天學校的老房子都全部拆除，開始修新的校舍了。可是六七年來停留的地方，六七年朝夕相處的夥伴就要相互分別，怎麼能夠不大哭一場呢？

女孩子們哭也哭夠了，陳老師說：「同學們，你們明天就要離開母校，去參加升學考試了。我知道你們都非常的不舍，我也知道你們一直都很努力的學習。大家都知道我們的家鄉很貧窮，很落後，所以你們一定要好好的學習，繼續深造。將來學業有成之後回到故鄉，建設美麗的家鄉，讓家鄉早日脫貧致富……同學們，老師在這裡預祝你們能夠取得好的成績，以優異的成績向母校，向老師以及向你們的爸爸媽媽交一份滿意的答卷。」一陣雷鳴般的掌聲后，陳老師輕輕地抬起雙手，示意大家安靜。「下面，有請陳校長為大家訓話！大家歡迎……」於是陳老師率先舉起雙手鼓掌歡迎校長上台講話。村主任接下來也做了簡短的發言。畢業典禮那天，陳老師對我們格外的寬宏大量，還允許男生喝啤酒。幾個愛跳舞的女生翩翩起舞，幾個愛唱歌的女生唱起畢業歌。一頓豐盛的畢業飯，一下子歡騰起來。

現在我都還記得二十幾個同學大部分的名字。有張君勇，蔡華榮，秦飛（可愛的飛飛），李明榮，蔡華軍，詹光美，婁彩霞，肖永海，趙家勇，趙石凱，謝俊奎……現在他們早就成家立業，各奔東西。有好多同學已經十幾年沒有見上一面。「曾經有一段非常珍貴的友誼就在我身邊，我習以為常。沒有珍惜。等到時間啊沖淡一切后，我才發現我的友情已經飛走。如果友誼真的能夠地久天長的話，我希望是一生一世。不會因為時空的轉換，不會因為時過境遷黯然失色，應該是一杯陳年的竹葉青，一罐窖藏的女兒紅。越來越醇香，越來越沁人心脾。」

美好的時光總是很短暫的，年輕的心也是浮躁的。長路漫漫，迎接我們的還有升學考試。夜色深沉，籠罩在不知名的小山村。我的思緒早已百轉千回，我的夢想就是快快長大。將四姐接回家，給爸爸媽媽分憂，承擔男子漢大丈夫應該的責任，挑起振興家族光耀門庭的重擔。本來我有更偉大的夢想，像敬愛的周爺爺那樣立志「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可惜家庭的種種變故，貧寒的出身註定了我最好現實一點，最好先解決溫飽問題再說。

我經常對爸爸說：「爸爸，等我長大后，一定找好多好多的錢給您用，多的您數都數不清，用也用不完……」爸爸聽后非常高興，拍著我的腦袋說：「要得要得，我的幺兒最有出息啦！」我已經十三歲，已經是少年了。自古英雄出少年，我可是要做英雄的人喲！我憧憬著美好的未來，我不斷的努力，我時刻告誡自己「一定要爭氣」。

相信自己，我是最棒的。哪怕前面就是暴風驟雨，也不過是洗去我的一路風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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