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在玉虛山的一座道觀里,一名年輕的弟子急匆匆地往無相宗掌門所在的院子跑去,剛進院子,他就氣喘吁吁地喊道:「掌門師兄,不好了,師叔祖和真一觀的人打起來了!」
「怎麼打起來的,師叔祖又做了什麼?」一個穿著道袍的年輕男子聽到聲音從屋裡走了出來,無奈地問道。他就是無相宗第78位掌門誠嶢,剛剛接任掌門之位三年。
而他們口中的師叔祖柳清雲是無相宗目前輩分最高的弟子,雖然他輩分最高,但實際上年紀並不算多大,只因他還在嬰孩之時,便因資質逆天,被當時的掌門看中,破例收為了最小的關門弟子。
然而柳清雲7歲那年,他的師父也就是無相宗第75位掌門便仙逝了,此後都是由誠嶢的師祖,將柳清雲這個小師弟一手帶大的,並傳授了他玄門修鍊術法。
柳清雲也不負所望,憑著出眾的天賦,很快便學會了無相宗的所有玄學秘術,別人10天才能學會的符篆,他只用兩個時辰便能下筆如注了,別人學不會的複雜術法,他輕輕鬆鬆就能掌握。
在他年僅20歲時,便在當時的玄門大比中,勝過了許多修鍊好幾十年的玄門長輩,成為了年輕一輩中當之無愧的第一人。如今十幾年過去了,不說柳清雲又精進了多少,玄門那些厲害的老傢伙們在三年前和邪修的一次大戰中隕落了好些人,以柳清雲的輩分和實力,也算是現今玄門的領頭人了。
按說柳清雲這樣的身份和天賦,在無相宗怎麼也應該能當上掌門了,怎麼掌門會是輩分低的誠嶢?誠嶢的師祖就不用說了,接任掌門時柳清雲只有7歲,資質再逆天也不可能輪到他,而誠嶢的師祖是弟子中的大師兄,當掌門時自己年紀就不小了,在柳清雲20多歲時,也駕鶴西去了,臨終前將掌門之位傳給了誠嶢的師父。
如果說從前誠嶢的師祖是怕柳清雲太年輕不穩重,沒將掌門之位傳給他,那三年前誠嶢的師父在和邪修一戰中受了重傷,回來不久便撐不住了,將掌門之位傳給了更年輕的誠嶢,這就很說不過去了。
然而這些並不是因為他們對柳清雲有什麼不喜之情,而是因為柳清雲實在是太讓人一言難盡了。他年紀比誠嶢的師父還小,實際上算是受三代掌門教導,人品上自然沒什麼問題,可就是有個毛病,是個戲精。
柳清雲小的時候一直在山上修行,十幾歲時和他的師侄們一起下山,在山下的茶樓聽說書的說了一段書,從此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熱衷於表演各種故事中的人物性格。
而他本身長得是極為英俊的,不說話的時候端的是「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很有些仙氣飄飄的氣質,一說話……就什麼形象都沒有了,你能想象一個風度翩翩的年輕道長,在你面前扮演摳腳大漢的畫面嗎?
所以說誠嶢的師祖和師父沒將掌門之位傳給柳清雲,實在是怕他哪天腦子抽風了,在其他門派面前,翹著蘭花指,捏著嗓子說話,把無相宗的臉丟到整個玄門。
偏偏柳清雲自己不覺得丟臉,對扮演各種人物形象不亦樂乎,無相宗的弟子對他都已經熟識了,他演起來沒有什麼成就感,如今更喜歡在別的門派不認識他的人面前演戲。
無相宗的弟子們為了維持這位師叔祖的形象,也是操碎了心,他們私底下流傳著一句話:「不怕神來不怕鬼,就怕師叔祖張開嘴。」
誠嶢想到師父臨終前拉著自己的手說「看好你師叔祖,辛苦你了」,就嘆了口氣。
三年前那次大戰,整個玄門都元氣大傷,死傷慘重,本來想著能一舉剷除所有邪修,大家也算死得其所,卻不想前不久收到消息,玄門第一大邪修殷名竟是沒有死,不知道用了什麼秘術得以續命,現今還在作惡。
玄門中人便打算在此次玄門大會上共同商討剷除殷名一事,而恰好這次玄門大會輪到無相宗主持,各個門派的人這兩日都往無相宗而來,師叔祖一定是戲癮又犯了。
果然,誠嶢的師弟吞吞吐吐地說道:「師叔祖攔著真一觀的一位女弟子,他……他……他調戲了人家,真一觀的人自然不願意,所以就打起來了。」
「師叔祖最近又去山下聽了什麼新的說書?」
「可不是嘛,好像是個惡霸搶親的段子。」
誠嶢已經見怪不怪了,倒也沒有太大的反應,他知道柳清雲雖然喜歡扮演各種角色,但還是有分寸的,所謂「調戲」,頂多就是嘴上念幾句戲文,不會真的怎麼樣,可他還是盡職盡責地給柳清雲收拾爛攤子去了。
「調戲」的事在無相宗道歉后,自然是不了了之,玄門大會也商討出了結果,柳清雲在小事上不靠譜,大事上還是能靠得住的。玄門老的一輩死的死,傷的傷,他便擔負起了此次剿滅殷名行動的領頭人,率領眾人圍堵殷名去了。
一開始這次行動還算順利,殷名的手下都被解決了,他寡不敵眾,被眾人逼到了絕路,但他怎麼也活了一百多年,通曉的邪門歪道之術不少,在最後關頭,他用邪術獻祭了自己,想要拉著眾人同歸於盡。
柳清雲先發現了不對,時間倉促之下,他也只能盡全力阻擋。那邪術雖然最終沒能完成,可也發揮出了一部分威力,結果是保下了其他人,玄門的天才人物柳清雲和第一大邪修殷名都在此戰中亡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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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縣澤山公社柳家村的一間破屋子裡,柳清雲緩緩睜開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泥瓦房昏暗的牆壁和牆角破舊的傢具。
柳清雲感受了下,這具身體骨瘦嶙峋,明顯不是自己的,頭還昏沉沉的,好像在發高燒,他又低頭看了看,身上穿的衣服補丁套著補丁,洗的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了。
看來自己和邪修殷名同歸於盡后,不知道怎麼回事魂魄進入到了這具身體里,此刻這具身體的記憶和柳清雲原本的記憶混合在一起,亂糟糟的,柳清雲還來不及理清,就聽到外面傳來了吵鬧聲。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忍著頭疼透過窗戶往外面看去,想先了解下現在的情況。
只見院子里有個同樣瘦弱的年輕女子,正拿著一把刀,對著面前的幾個人說道:「大武爹都病成那樣了,牛叔說再不上醫院就活不成了,他要是沒了,我們娘幾個也沒活路了,既然這樣,那大家都別活了,咱們全家一塊上路吧。」
說完那女子就朝面前的幾人砍去,她的對面有一對年老的夫妻,和一對年輕的夫妻,那四人被她這股破釜沉舟的狠勁兒嚇得驚慌失措,急忙抱頭躲避,年輕些的男人還大喊道:「大嫂,你冷靜些,爹娘沒說不給大哥看病,你先把刀放下。」
拿刀的女子冷笑一聲道:「大武爹已經燒了好些天了,爹娘非但不願意出錢給他看病,這些天連飯都沒給他留過,就等著他死呢,要死咱們就一塊死吧!」
年老夫妻中的女人險險沒被刀砍中,驚出了一身冷汗,連滾帶爬地往遠處躲去,還不忘哭罵道:「老天爺呀,竟然還有這種敢砍婆婆的媳婦,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死我都不怕,還怕天打雷劈……」
屋裡的柳清雲目瞪口呆地看著外面這一幕,他自小在山上長大,一起玩耍的都是他的師侄和侄孫們,後來雖然為了幫人驅邪抓鬼什麼的,接觸過不少形形色色的人,但他所在的年代大概相當於如今這個世界的百年前,碰到的女子多是受禮教約束,循規蹈矩的那種,死後向人索命的女鬼他經歷過不少,活著時敢拿著刀追著人砍的女人他還真是頭一次見。
這番動靜自然也引起了村裡人的注意,門口圍觀的人不少,可他們怕殃及池魚,都不敢進來,只隔著院子在外面勸了幾句,又讓人去叫了大隊長過來,剩下的人都圍在門口小聲討論著。
「這為國的媳婦也太厲害了,敢拿著刀追著婆家人砍。」
「還不是被逼得沒辦法了,為國好像都發燒好幾天了,牛叔說再拖下去就沒救了,送醫院還有點希望。」
「小兵兩口子也是的,就算為國不是他們親生的,好歹也一塊過了這麼些年,人救活了,不也是個壯勞力,為國可是能掙十個工分的。」
「看病不得花錢呀,我嫂子娘家和趙彩花娘家是鄰居,說是保財處了個縣裡的對象,小兵和趙彩花兩口子正存錢給他攢彩禮呢。」
「……」
周圍的人正議論著這事,不知道什麼人喊了句:「大隊長來了!」大家聞言慌忙給大隊長柳和平讓出了一條路。
柳和平進去后,見到院子里的場景,皺了下眉頭,高聲道:「為國媳婦,把刀放下。」
作者有話說:
開新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