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舉行婚禮時,宵禁可以稍微放寬一點點,但禮花過後,宵禁已經過了一個時辰。張氏十分注重名節,十分怕自家僕人被武侯逮住,失了臉面,而且問起原因,更是丟人現眼。
要是武侯抓到懷玉,那豈不是顏面無存?
老夫人一邊命人在宅府中尋找懷玉的身影,一邊又祈禱懷玉不要跑到外面去被武侯逮住,一來二去天亮雞鳴,張府都給翻遍了,老夫人只能承認,虞懷玉已經跑到外面去了,她半截腳都要入土了,居然沒拿捏到一個小姑娘,當時就該直接捆了她,誰讓她執意要嫁給她外孫呢?
這件事,他們不僅賠了銀子,還賠了人,純屬吃了啞巴虧。
「老夫人。」春兒面色沉重,步伐飛快,來不及行禮,覆手在老太太耳邊說。
「什麼?秦大人、秦大人現在在揚州?來我們府上作甚?」但她心裡明白,手抖了抖,才說:「扶我起來,大房外出,二房還在養傷,家裡出了這種事,一個個都不中用……」
她剛走到游廊中,她們口中秦大人走到了正堂門口,他一襲玄色胡服,面色微冷,其中一隻眼是灰濛濛的一片,他的目光一移,讓人不寒而慄。
「有失遠迎啊,秦大人,我真是老了,還不知道您現在在揚州。」老夫人笑呵呵地問:「不知道今是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按理說,這位秦大人也算是從前朝留下人的狠厲人,跟張氏一樣,都有一層前朝的迷霧在那蓋著,誰都不說罷了。
但老夫人十分怕這位秦大人,他品階倒不高,也就五品,但他就像一條被養熟的狗,從夏朝到周朝,只為自己那個神秘莫測的主子服務,背地裡什麼藏事都做過,而那位主子,陰晴不定,就連張氏的老太太都不知道他是誰。
最恐怖的就是在這裡了,你不知道他和那位主子,到底是在哪個隊伍里的,你周圍的人,又是否在他們的隊伍里排著,說錯一句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春兒舉著茶壺,給這位姓秦的大人斟上。
瞎了一隻眼的男人並未理會那茶,如鷹一般的眼睛盯著老夫人,緩緩道:「安振候,我想您不應該忘記。」
「我哪敢忘。」
完了,這是來找薛諶的。
不過老太太一聽,也心裡有底了。
「現今,本應誅了薛氏九族,但看在薛氏一家滿門忠烈,前朝皇帝的腦袋掛在長安城的時候,薛府上下幾百餘人,三尺白綾自我了斷,陛下心善,才沒牽扯到其他,怎麼,我記得當時你們揚州的張氏,並沒有出來和薛氏齊心,現在膽子大了又顧及血脈親情了?」
「秦大人,這是萬萬不敢的!」老夫人手心都是汗,「您在這,過您的耳朵的也只有真話,」揚州張氏為四大士族之一,老夫人還能為自己辯解幾句,做點小貓膩,她早就想到了這手,悄悄讓人在薛諶的戶籍上做了手腳,現在的薛諶,既不屬於張氏,也不屬於薛氏,是個五服之外的表親。
薛氏又是隨著白丁虞氏起家的庶族勛貴,白紙黑字物證在,就算是秦大人也不能拿他們怎麼樣。
只要秦大人只是為這件事來的,這豁出去掉腦袋的事,為了外孫,就算沒白做。
「想的挺好,老夫人。」秦大人確實在這件事上無可奈何,不過他本就不是來追查這個逃跑的薛家子的,只是捉拿前朝罪人的大理寺卿昨日提了一嘴,薛侯爺家唯一活下來的嫡子還在外逃竄,他沒理由地想到了虞懷玉,畢竟二人曾有過婚約。
前陣子,他也見到了和楚靈公主十分相似的人。
不免就將二人聯繫到了一起。
想到此,他又問:「近日,可還有什麼可疑之人?」
「秦大人這是在懷疑我們張氏?您可以隨便查,如果太晚了,倒可以留下來吃頓飯。」見秦大人語氣緩和了,老太太的笑容也終於浮現在了臉上。
「不用了。」秦大人揚了揚手,轉身欲走,「我還有別的事。」
「還有,上面讓我過來帶句話,別以為自己一把年紀了,還能鼓搗出什麼名堂,省省吧。」
虞懷玉跟著薛諶躲著武侯,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她帶上帷帽,坐在馬背上昏昏欲睡。
在張府將近躲了一個月,卻把她的懶病饞病金貴病全都勾回來了,她跟薛諶喊了一晚上疼啊累啊辛苦啊,而薛諶的處事態度則為通通無視。
懷玉只能繼續無病呻吟,甚至使上了小伎倆,伸出指尖悄悄地戳他,「我指甲長長了。」
說罷,就看到一把剔骨小刀放在她手心中,合著這是讓她自己來了。
不過,懷玉心裡就怪了他一小會,就喜滋滋地自己修剪指甲了。
等到她磨完了洋功,終於用小刀磨出了滿意的傑作,便將五指伸到他眼前,歪著頭給他展示。
「快來看看我的傑作!」
她的目光是怯中帶些羞的,她在期待著什麼,或許只是一句簡單的好話。
這時,以前她總認為薛諶兇巴巴,不解風情,瞎說話的時光都蕩然無存了,在她的眼裡,薛諶好像變成了一個亮閃閃,連髮絲都在發光的觀世音菩薩。
少女的指尖還是細嫩的,她沒有經受過多少苦,從今以後,她可能還會如此,也可能會被蹉跎的人生磨滅生灰。
薛諶看著她圓潤無比的指腹,忽然想到他們相遇的破敗的寺廟之前,更久之前,他們也曾同時站在佛堂中,在少女並不知道的那段隱秘的時段,他也看到她這般有點甜蜜又有些期待的表情,雙手合十,在和菩薩祈禱著什麼。
「你是不是在張家吃胖了?」他一手抓著韁繩,一手拈起一根她的手指搖晃,「你這手指都粗了一圈。」
「我胖?我哪裡胖!」
什麼菩薩,什麼發光,一瞬間都在她腦海中破裂了,薛諶就是天生一張臭臉和一張永遠說不出好話的山豬嘴罷了。
呵,她為什麼要哄著他啊。
她可是高貴的楚靈公主,太蠢了!她剛剛都在想什麼啊,薛諶哪裡有什麼高大的形象,他只不過是碰巧又一次救了她,而已!
「你知道我這幾個月有多苦嗎,我好不容易在張家吃點好東西,可那張家人面獸心,差點把我害慘了!」懷玉瞪著她,把手抽了回去,心想,而且張家的種也不好,你看你就不行!
「曾經我想吃什麼沒有,現在我想都吃都吃不出來肚腩!」懷玉扭過頭,再次發誓這輩子,不,一個時辰內別想讓她跟他說任何話了。
「真的?」可她一下子感受到了背後男人的氣息一下子侵染了她,男人的下顎置在她的肩膀上,硌著她不舒服。
他一手環著她的腰,戲謔道:「我都抱過你多少次了,我倒覺得沒有。」
懷玉紅著臉,立馬破了功:「滾你的,下流胚!真不要臉,登徒子!」
此時二人已經騎馬走到了城門下,守門的士兵攔下二人,目光不移:「麻煩出示一下出城文書。」
薛諶拿出兩張如出一轍的文書,「請過目。」
那守門的士兵仔細瞧著文書,到沒看出有什麼差別,「什麼關係?」
「大人,您這沒看出來?她這剛剛還與我鬧彆扭呢。」薛諶揚起個小臉,瀲灧生輝,指著生悶氣的懷玉,解釋道:「家裡的小十八,慣會作妖的。」
懷玉身子都直了,生怕這守衛看出什麼不同來,要是她能僥倖過了門,定會用剛磨好的爪子撕爛他的嘴,讓他承認他們可是正經的拜了堂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