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姜秀接連打了兩個噴嚏,誰在想她?難道是陸雪音嗎?師姐啊,實在不是我不想回到你身邊,是這魔窟太深,內有好吃的好喝的還有頂級床上用品,外有殺人如麻的大魔頭。師姐啊,你不來接我我就出不去啊……
姜秀用力地咬了一口鴨腿,真香。
與她這間房對稱的對面房間里,一面佔據了整個牆角的鏡子前,寧疏狂正在試衣服。此界中人都以為魔君大人刻薄寡思、手上性命盈野。要是此刻有個魔族闖進來,看到他對著兩套衣服糾結哪一套更襯他,一定會嚇得屁滾尿流。一半是為這真相,一半是為自己項上人頭。
這豪華水榭是萬有財平日里荒淫嬉戲的地方。他可能有什麼cosplay的愛好,衣櫃里填滿了人間和魔界時興的衣服。這可太戳中寧疏狂了,他一件一件地試,毫不在意姜秀的存在。鹹魚大概不算人。
姜秀有的吃就安樂,哪管耳邊大老闆的自戀宣言。
【哪一件都很醜,但穿到我身上就是別無二致的好看。】
【長得這麼好看,實力又這麼強,難道是我的錯嗎?】
【好煩,照鏡子太好看,不照鏡子又會錯過全世界,世間怎有如此完美的男子?】
姜秀面無表情地用門牙撕扯鴨腿,「……」在她的感染下大老闆的文采都變好了。
寧疏狂最終選定了一套白色長袍。他很喜歡白色,但糊塗妖總要他穿黑色。能做主的時候他總不看黑色,一柜子的衣服先將黑色丟開再慢慢挑選。
寧疏狂不但要自己穿白色,還要姜秀也換一身白色衣衫。姜秀隨緣隨喜,穿什麼不是穿,就在大老闆自作主張下著了一條轉起來重重疊疊如牡丹花開的綢裙。
寧疏狂坐在梨花椅上,看著心情不錯。姜秀吃飽了,正想問問能不能退場,她午睡的時間到了。卻被寧疏狂的手指勾住腰帶,拽到了他面前。
寧疏狂眉目軒然,悠悠道,「方才可是仗著我的勢欺人吶?」
姜秀縮了縮脖子,還以為他不追究,況且那綠衣魔族都成三段的,他親手殺的還能怪她不成。
「你可知那人是誰?」
怎的話鋒一轉,看樣子不是要動怒,「誰?」
「他姓楊,是城主府的師爺,兩百來歲了。萬有財貪圖享樂,將琉璃礦交給楊師爺打理。楊師爺搜羅琉璃城裡無父無母的孤兒,逼他們挖礦。那些孩子白天挖礦,晚上就睡在礦洞里。礦洞塌了,就醒不來了。」寧疏狂眼笑眉舒,「你說他該不該死?」
壓榨童工那肯定該死的啊,姜秀想都不想,「該,您為民除害。」
寧疏狂端量她許久,鬆開腰帶。姜秀剛鬆了口氣,就被寧疏狂擒住下巴,往下一拉。面面相覷,他眼裡似乎有波光流轉,「你確實是個福星,總能歪打正著地做些讓我心神愉悅的事。」
姜秀也不知怎麼就歪打正著了,反正他高興,那就陪他高興吧,旋即眉開眼笑。
寧疏狂笑著嫌棄道:「真像個傻子。」
姜秀:「……」你找茬是吧。
萬有財設宴款待寧疏狂。姜秀酒余飯飽,正是癱在竹椅上曬太陽的好時候。有點奇怪的是寧疏狂沒要求她去,而是把糊塗妖帶去了,把姜秀留在水榭。
姜秀把屋裡的竹椅搬到三面環水的露台,美滋滋地躺著看話本,看累了就蓋臉睡覺。風清雲淡,魚躍蟲鳴,端的是逍遙自在的好生活。
半夢半醒之間她忽然聽到響聲,以為是寧疏狂回來了,先伸了個懶腰再拉下話本,卻見一旁靠水的欄杆上坐著一個陌生男子,外表像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朝氣十足。頭上有角,是魔族,他手裡抓了一把魚食,旁若無人地逗魚。
姜秀險些從竹椅上摔下去。手忙腳亂地躲在竹椅后,「你是誰?」
「我叫龍陽。」男子自豪地說。
語氣分明篤定姜秀一定認識他,沒錯姜秀是認識他,聽說過名號,知道他就是隔三差五想害寧疏狂的刁民。一想到就是這貨經常惹大老闆不高興,拉高她的工作難度,姜秀故意裝糊塗,「龍陽是誰?」
龍陽臉上的笑凝固了。那種自以為是個巨星結果人壓根不認識的感覺憋屈爆了。
姜秀雙手比劃,張開嘴卻沒有發出聲音,她彷彿是個鼓勵自閉兒童張口說話的老師。
龍陽嘴角抽搐,深呼吸,告訴自己不要和修士計較,修士腦子都有問題,「噬血龍陽,我是噬血城城主龍陽君。」
「龍陽君,那你不應該姓龍名陽君嗎?」
「君是我的身份。」
「那為什麼你不叫噬血龍陽君?」
「因為其他三個是蛇蠍紅拂、墮淵刑天、幽寒魍魎。」
「所以你叫噬血龍陽是為了和大家一樣嗎?」
「不是,因為我掌管噬血城,我叫龍陽!」
「可你是說你是龍陽君。」
「夠了!」龍陽積羞成怒,掌心燃起火焰朝姜秀丟去。火球在靠近姜秀時詭異地偏了一點,飛過她耳側,落到了水中央盛放的大簇蓮花上。蓮花一下子就燒起來了,花連葉葉連花,轉眼的功夫燒成一片焦黑。
龍陽以為他成功震懾到姜秀。卻見姜秀平靜如水,畢竟燒花這種小場面實在調動不起她的恐懼。她是條見過遍地五臟六腑的鹹魚,龍陽要追上寧疏狂的殘暴度還得努力很久。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姜秀又躺回了竹椅上。
龍陽臉上的自信有點扭曲,但他沒忘記自己此行的目的,說服福星加入他共同對付寧疏狂,「你倒是很看得開,知道寧疏狂為什麼抓你嗎?知道寧疏狂此行的目的是什麼嗎?知道你的師姐被寧疏狂打傷了嗎?」
知道啊。姜秀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寧疏狂抓她是為了煲湯,來這兒是為了提高她的修為以煲湯。陸雪音被寧疏狂打傷了?開什麼玩笑,那可是女主,敢和她作對的不是當場炮灰就是後來炮灰。
龍陽將姜秀的眼神解讀為驚詫,自鳴得意起來了,「你是天生福星,寧疏狂吃了你就能晉陞天魔。你一定不想死吧?和我聯手,一起除去他這個禍害。我能讓你和你師姐團聚,如何?」
姜秀呆住了,「然後你上位當魔君?」
羨慕吧哼哼哼,龍陽心說不能將野心表露得一覽無遺,他要一副「我很遺憾,我本不想成為魔君,但魔界挑大樑的非我不可」,「我也並不是非要當這個魔君,可是為了三界和平,為了人間和魔界的和睦,我只能勉為其難地在寧疏狂死後暫代魔君之位。」
怎麼有人上趕著找死啊。姜秀從袖裡掏出牛肉乾,一邊嚼一邊用驚異的眼神端詳龍陽。想看出他到底是哪裡高人一等,是他的自信嗎?是不是心裡但凡有個「自」的就容易掛啊。
瞧,她那尊崇的目光。龍陽挺直了腰板,自信微笑,「怎麼樣,你想好了嗎?」
「想好了。」姜秀首肯。
龍陽竊喜,面上掛笑,「那好,現在你就寫一封給你師姐的信,到時我與她裡應外合……」
「等等。」姜秀打斷了他,「我沒打算和你合作啊。」
龍陽喜悅轉驚愕,「為什麼?寧疏狂要吃你,你跟我合作百利無一害!」
「是啊,他天天說要吃我,也就啃了那麼一小口吧,加起來還沒我在誅神宮吃的多。」姜秀用拇指和小指頭比劃了一點,「至於我師姐被他打傷,那真是無稽之談。他沒被我師姐揍死已是萬幸,我師姐身旁那兩個男修你見過沒?一個正道之光一個未來變態。就算我師姐肯和你合作,那倆也會在背後戳你。你說你好好當你的城主,吃香的喝辣的不好嗎?非要走鋼絲。」
「你、你怎麼如此不思進取!」龍陽捶胸頓足,「你就不怕真有朝一日被寧疏狂吃了?」
「怕啊。」姜秀攤手,「怕又能怎麼樣,怕他就不吃我了嗎?正所謂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和你合作雖然能得到一時的刺激,但躺平才是人生永恆的真諦啊。」
龍陽綳不住了,那自信徹底扭曲成了無語,「你當真不與我合作?」
「不是我不和你合作,是你應該靠你自己,借用外力贏了又怎麼樣,大家都知道你和修士合作,你贏得光彩嗎?不光彩啊。那還不是有魔在背後戳你脊梁骨。你要靠你自己,靠父母你就是王子,靠女人你就是牛郎,靠自己你才是魔君。」
姜秀吃完牛肉乾,舉起雙手,對龍陽豎起大拇指。
咚。屋頂上發出了些許動靜,姜秀詫異地走到欄杆邊,踮起腳往上看。沒有人呀。
龍陽被姜秀的一番話深深震撼到了。
她說的沒錯啊,就算他真的和修士合作殺了寧疏狂成為魔君又如何,動靜這麼大其他魔族肯定知道,說不定還會認為他勾結修士。不能服眾,還會有下一個「龍陽」處心積慮地取代他。那他豈非白忙一場。
靠自己你才是魔君……這句話太好了,他想要的不就是整個魔界的認可嗎。
姜秀又躺回竹椅里,翻開魔族版回家的誘惑。最新版的魔族品如已經變身為魔族高珊珊,重新出現在魔族洪世賢面前。魔族洪世賢揪住她的角,言之鑿鑿:「我記得她的角上有划痕,那道划痕不可能去掉的。品如,我已經認出你了!」
「你說得很對。」龍陽恍惚地站了起來。
姜秀沒聽他在說什麼,摸出水母干砸吧砸吧,敷衍地「嗯嗯」。
「我應該靠我自己。」龍陽握緊拳頭。
姜秀:「嗯嗯。」很好很熱血,你要走了嗎?
「我會靠自己殺了寧疏狂。」
姜秀:「嗯嗯……」
「再吃了福星,晉陞天魔。」
姜秀:「嗯嗯……嗯?!」為什麼!她已經把自己摘得這麼清了為什麼還要吃她!
龍陽眼神毒辣,「既然寧疏狂能吃,我肯定也能吃。胎生魔就無法超凡入聖,我不信。」
說罷遁水而去。
哎。姜秀靠著竹椅難掩睡意。為什麼要有那麼多野心呢?就這樣鹹鹹地活著不好么。像她一樣,無憂無慮,從不大悲大喜。
作者有話說:
被忽悠瘸了
兩句詩出自李白《將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