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姜秀給他們留了十幾個盒子。
全都是吃的。
咻咻開心地坐在石椅上朵頤。
寧疏狂上半身靠著石桌,雙手托著腮看妹妹吃東西,「咻咻,剛剛你不害怕嗎?」
咻咻眨眨眼,「那三個人嗎?」
寧疏狂點頭。
「沒什麼好怕的呀。」咻咻說,「姐姐說了就是三個鍊氣期廢物而已。」
寧疏狂:「……」他沒聽到秀秀和咻咻說這句話啊。不對,妹妹會罵人了!哥哥震驚。同時他還很茫然,「鍊氣期是什麼?」
「就是修士的等階呀。」
那三個人明明說自己修為很高。
「哥哥好笨哦,好容易相信別人。」咻咻語重心長地說,「幸好姐姐找到你了。」
寧疏狂:「……」他終於明白了。那三人說修為高是騙人的,他們修為很低很低,所以不用去金殿。咻咻說找到是什麼意思,秀秀還和她說什麼了?
寧疏狂這一整天都處於「好多問題」、「人生被顛覆」中。
遠處一陣巨響。
巍峨的高樓大殿接連倒塌。
姜秀踏著魔氣而來,魔劍環繞著她。她身後的魔氣比剛剛離開時更濃郁深厚了。
落在寧疏狂面前頭一句是:「你要我怎麼折磨他們?」
寧疏狂愣了愣,「啊?」
姜秀皺眉,指尖觸碰他眉心,「魂魄不齊……怪不得變笨了。」復又綻開笑顏,「俗話說缺啥補啥,要不把他們吃了?」
說話間一團魔氣飄到寧疏狂身旁。
他定睛一看,頭皮發麻。原來這魔氣中有許多魂魄在翻湧,拚命掙扎、無法逃脫。
「我發現魔氣捕捉魂魄特別好用。」姜秀說,「但是需要純度很高的魔氣。」
「純度很高?」寧疏狂看她。
她淡淡地笑,「嗯。」頓了頓,「你現在是凡人之軀,不知能否穿過通路,我給你一些魔氣吧。」
他有了魔氣,是不是就變成魔修了?
寧疏狂有些遲疑。沒等他想明白,姜秀又放棄了,「算了。」
喜怒無常,反反覆復。
不知為何他不喜歡秀秀這樣。不是不喜歡她這個人這樣,而是不喜歡把她變成這樣的事。
是什麼事呢?他不知道。
咻咻扯了扯他的袖子,讓他彎下腰,在耳邊小聲地說:「用魔氣修鍊很疼的。」
寧疏狂不由得好奇,有多疼?
他看了看四周。反正他和咻咻不能留在這了,接下來他們要去哪裡?回家?村子已經被魔修毀了。而且倘若林兆軒說的是真的,那些魔修不會放過咻咻的。他最好的選擇就是帶著咻咻,跟秀秀去魔界。
「給我一點吧。」寧疏狂下定決心,向姜秀伸出手。
姜秀看他的掌心,眼裡瀲灧晃動,「魔氣可不是這麼給的。」
那怎麼給?
念頭剛出,寧疏狂就被姜秀壓到了歪脖子樹上。
她扣住了寧疏狂雙手,按在樹上,吻了下去。
「哎呀!」咻咻捂著眼睛跑開了。
「秀、秀秀仙子……」寧疏狂紅得像天邊晚霞。
「叫秀秀。」寧疏狂被她咬了一口,嘴巴痛。
「秀、秀秀。」他覺得這樣不可,萬萬不可,「我不要魔氣了。」
「不要?」她身後的魔氣急劇膨脹,電閃雷鳴,眼神惡狠狠的,「你不跟我走?」
他很想跟她走。不,他已經決定跟她走了。
正要解釋,那魔氣像蔫了似的又縮回去。姜秀低頭看著寧疏狂的臉,眼淚忽然就掉下來了。落在他唇上,滲進嘴裡,是苦的。
她的眼淚像雨打芭蕉。噼里啪啦,幾滴雨就打得他神志不清,心頭顫痛。
哎。
寧疏狂聽到靈魂深處有一個人在嘆氣。
好像是他自己。
「讓她哭,你可真是罪該萬死啊。」
是,是罪該萬死。
寧疏狂放棄掙扎了,「我要,我要,我跟你走。」
姜秀像忽然擰住的水閥,沒來得及掉落的眼淚汪汪地淹了雙眸,看著他,「你要?」
「嗯嗯,我要。」
姜秀看了看周圍,「反正都被我殺了,也、也沒關係。」
寧疏狂:「???」
好像哪裡不對勁。
半個時辰后寧疏狂獃滯地坐在樹上。
姜秀晃著雙足,湊過去親了親他,「才半個時辰,下次再接再厲。」
寧疏狂:「……」
娘,您一定不敢相信。孩兒在不到一天的時間裡遇見一個仙女,然後和她定了親,還和她有了肌膚之親。反正該有的「親」都有了。
您總對孩兒說,男人要有擔當。孩兒現在就、很後悔,非常後悔,十分後悔。
姜秀看他一臉惆悵,「怎麼了?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寧疏狂鼓起勇氣,「我、我會負責的。」
姜秀:「你當然要負責了,不然我就把你做成乾貨。」
她真的對乾貨好執著。
咻咻剛剛跑掉了,完事又回來了,仰著頭看姜秀,「我們可以去魔界了吧。」
寧疏狂覺得妹妹也不對勁。
她想去魔界就跟想回家一樣。
若是真的,她是魔物,那魔界就是她的家了……
一股馨香鑽進寧疏狂鼻子。
姜秀雙手勾住他的頸,「疼么?」
他想了一下才明白她是在問方才。她渡了一些魔氣給他。魔氣在體內橫衝直撞,是很疼。但寧疏狂覺得沒什麼,不知是天生就有習慣的本領,還是領略過比這更難受的事。
「不疼。」他搖搖頭。
「走吧,去魔界。」
姜秀勾勾手指,那些囚禁著魂魄的魔氣便飄了過來,「這些啊,就送給桑桑吧。她的招魂幡挺喜歡吃的。」
桑桑是誰?
姜秀說的每一句話都像一個未知的畫卷,在他面前徐徐展開。
他應當害怕未知。卻不。如遊子歸家、倦鳥還巢。誰會害怕通往家的路是未知呢?
三人沿著蜿蜒的山道向下,寧疏狂在山門下看到了一個白衣人。嚇了一跳。
姜秀:「在這裡等我。」說完走到白衣人面前,「靳掌門,他們說你在金殿前跪了七天七夜,我方才怎麼沒瞧見你呢?」
靳雲天:「她花了三千年重建青玄宗,你用兩個時辰便毀了。」
「別說三千年了,就是三萬年,我想毀就毀,師姐不會生氣的。」殺人誅心,「倒是你,三千年了,連她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你看,你總能很精準地給她她不想要的。這大概也是你的一種天賦吧。」
靳雲天艱難吐字,「她不願意見我,我自然不會擾她。」
「師姐不是不願見你。」姜秀說,「她只是覺得欠了我,所以才與天命對抗。她覺得愛你是一場錯覺,那你就用行動告訴她不是。山門外三千年徘徊,感動的只有你自己。」
靳雲天如遭雷擊,久久說不出話。
姜秀話已說完,掉頭離去。靳雲天嘴唇囁嚅,似乎還想問問她什麼。這時姜秀折回,「靳師兄,幫個忙唄?」
這一聲靳師兄恍若隔世。靳雲天想起初見時便是這個小師妹最先喊了聲靳師兄,然後那女子轉過身來。這是兩人的第二面,她笑著說了聲「靳道友」。
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一身血挺難受。」姜秀說,「借你凈塵術一用。」
靳雲天:「……」她莫不是忘了一身是魔氣。
他幫了這個小忙。果然靈力碰到魔氣時激起電光,她卻跟個沒事人似的,「多謝了。」腳步一頓,「送靳師兄一句話,寧可一思進,莫在一思停。」
這時靳雲天才看到了寧疏狂。
她竟真的找到他了。
寧可一思進,莫在一思停。
靳雲天矗立良久。下定決心,御劍西去。
寧疏狂親眼見姜秀隨手一揮,一個儘是扭曲紫色的通路出現。
他遲疑。咻咻二話不說先跳了進去,姜秀朝寧疏狂伸出手,「來,我們回家。」
……
誅神宮。
曲觀山追著桑桑跑,「娘子,你小心點!」
桑桑挺著大肚子,忽然站在原地不動了。曲觀山立刻慌了,「娘子,你是不是要生了?」
桑桑瞪他一眼,指著肚子咆哮,「一千年了,老娘懷這個球一千年了!」她用力地蹦了幾下,「要是現在能噔地下來,我謝它八輩子祖宗!連阿秀都說我懷了個哪吒!不對,哪吒都不用一千年!」
「要不咱不要了?」曲觀山第五百六十三次說出這句話。
桑桑咬牙切齒,「要,怎麼不要?你不要我要!滾!」
曲觀山:「……」第五百六十三次試圖愛妻並失敗。
這時她看到天邊紫光閃爍,欣喜道:「阿秀回來了!你回去吧,我要和小姐妹喝下午茶去。這段時間都別來煩我,懷也懷一千年了,別以為這幾天就能卸貨。」
曲觀山默默攥緊拳頭。
自從姜秀弄出個什麼「下午茶」之後,他三天兩頭看不到老婆。好不容易忙完手頭的事趕來誅神宮,老婆趕他走。這還有天理嗎?
話雖如此,曲觀山還是得跟著她。一個魔修卜算命數后告訴他桑桑就要生了,這幾日的功夫。所以他推掉了所有公務,寸步不離地跟著她。
「啊!」曲觀山聽到桑桑大叫。
生了生了?趕緊跑過去。卻見桑桑站在廊下,指著前面,「寧、寧……」
曲觀山走過去,夫妻倆一起大叫,「寧疏狂!」
作者有話說:
寧可一思進,莫在一思停。化用自《形意拳拳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