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糊塗妖扁扁的身體鼓起一塊,撐到躺在廊下台階上一動不動。
咻咻蹲在地上,拿樹枝戳它的肚子。
寧疏狂又像個老媽子似的要教導妹妹不能欺負小黑人,沒走兩步就被姜秀環住了腰。數起一落,跑到屋頂上來了。
咻咻白天玩的風箏還落在屋頂上。
寧疏狂頭一次站這麼高,不免有些眩暈。姜秀走向吩咐魔奴擺好的桌几,回頭一看,寧疏狂抱著屋脊,雙眼緊閉,像蠕蟲一樣緩緩向她爬來。
姜秀:「……」本想用魔氣把他拉過來。轉念一想,這樣挺有意思的。遂眼睜睜看著寧疏狂一蹭一蹭地挪到自己身邊。
「我,我有點怕高。」寧疏狂僵硬地從趴變成坐。
眼前忽然遞來一隻筆。
他不解。又見姜秀拿出幾粒在棺材里見過的發亮果子,掐碎了往空中一扔。霎時夜幕光亮如晝。他看清了小桌几上擺著煙墨硯台、宣紙話本。姜秀拿起話本,隨便翻到一夜,「我念你寫。」
寧疏狂懂了,幫她抄書,這簡單。他屏氣凝神,提筆紙上。
清清冷冷的聲音甚是好聽。
奇奇怪怪的內容不堪入耳。
長時間懸停的筆尖滴下墨,暈染一片。姜秀啪的合上話本,「怎麼了?」
寧疏狂面紅耳赤,「這是音……因……」
「是小黃書。」姜秀還把書封給他看。
《純情老祖蠱魔女》?什麼東西啊這是。
「你從前很喜歡這本書。」姜秀嚴肅地說,「雖有那麼多正兒八經的古籍,你偏喜風月,攔都攔不住。」
寧疏狂汗顏,「真的?」
姜秀噗嗤一聲笑了,寧疏狂鬆了口氣,她又一本正經地說:「真的。」
寧疏狂:「……」
「不要看這種書了。」他感到彆扭,「我給你寫詩吧。」
姜秀搖頭,「若是寫詩,我有一首喜歡的,我念你寫。」
寧疏狂小聲,「不會是小黃詩吧?」
「當然不是了。」眼含笑意,「是《長恨歌》。」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寫到這,寧疏狂停筆看她,「所以你去黃泉了。」
姜秀一怔,「你怎麼知道?」
「我自小時常做一個夢……」
夢到他在那艘不知去哪兒的小舟。
一個女子為了找人,下到地府,不惜打了閻王一頓,追到引魂的渡船。
甚至祭出一魂一魄,也投入輪迴。
殊不知她要找的人已然輪迴十世。也許她不止一次在渡船上見過他,卻沒能認出他。
姜秀沉默了。
寧疏狂微微側頭,就見兩滴眼淚從透亮的赤色琉璃里涌了出來。噼里啪啦。不要錢不要命地往下砸,砸得他手忙腳亂、心頭髮慌。
「你……」寧疏狂聽見她罵了句髒話,「你他奶奶的,怎麼不看我呢?」
他也沒辦法轉頭啊,可能每一個要去投胎的魂魄都一樣吧。
貝齒咬得下唇發紅,和眼睛一樣紅,「我去地府是兩百年後,你均下來一世也就活個二十年,你這麼短命嗎?」
寧疏狂也是現在才知道自己短命。
她說他魂魄不齊。
「我去把地府端了。」姜秀惡狠狠地說,「燒了生死簿,砸了閻王殿,掀翻那艘破船!」
不行不行,寧疏狂一把抱住她,「我已經在這兒了,就不要去了。毀了地府,其他鬼魂也沒地方去了。」
她悶悶地說:「那是我的錯,我沒把那個傻樂的鬼魂搶走。」
寧疏狂默。
搶……
他拿出哄咻咻的勁,「你沒錯,是我錯。」
「是我錯。」姜秀執意攬責。
寧疏狂:「不,是我錯。」
「我錯。」
「不,是我錯,你沒錯。」
姜秀從他懷裡抽出腦袋,哭得皺成一團的小臉看著他。
「好,你錯。」成全他,「你抄小黃書。」
寧疏狂:「……」
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捏著鼻子把小黃書抄完了。
不堪入目,不堪入目啊。
姜秀雙手捧著臉,看著他寫完就不想再看第二眼的樣子,「會摺紙飛機嗎?」
寧疏狂點頭。
底下不知幾時擺了個瓮,周圍圈出紅線。應該是那些行屍走肉一樣的「人」弄的,姜秀說他們是「魔奴」。
姜秀先折了一張,丟出去。紙飛機在空中盤旋跳躍,勾出幾個圓后準確無誤地掉進巴掌大的瓮口。
「就這麼玩。」說著她又抽出桌上的一本冊子,翻到空白頁,「進一隻就記一分。」
寧疏狂見她提筆寫字。字跡娟秀。等她寫完了寧疏狂才通讀一遍,「姜秀每得一分,寧疏狂就必須留在魔界一年。自今日起計得……」
她已經在右下角簽了名,轉了下毛筆,食指和中指夾著平平遞給寧疏狂,「簽名。」
「不用吧。」寧疏狂脫口而出。
空氣冷凝。魔氣肉眼可見地凝聚,她雙眸也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