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劉小雲有沒有抄她試卷,任遙當然清楚,更沒必要撒謊。
見任遙搖頭,證明了自己清白,劉小雲忍了半天的眼淚,終於掉落下來,李老師趕緊安慰她。
要說班上她最喜歡的學生,當數任遙,但最心疼的,卻是劉小雲。
劉小雲是個啞女,從小父母雙亡,和奶奶相依為命,但她卻非常要強,學習上也十分刻苦,雖然在某些方面太過倔強,不懂得退讓,但九歲的孩子,能做成這樣已經很難得了。
在李老師的安慰下,劉小雲終於平復了情緒,紅著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劉小東。
劉小東臉色通紅,低著頭,聲若蚊蠅:「對不起。」
原來,是他給劉小雲扔紙團,想問她試卷答案,見劉小雲毫不理會自己,便惱羞成怒,說了句:「你自己都作弊!」
不料,劉小雲拆開這個紙團后,嗖地轉身瞪向劉小東,被李老師發現了,當然,也看到了那個小紙團。
還沒等李老師說些什麼,劉小雲的倔病就犯了,為了證明自己沒作弊,一把將桌子推倒,桌子裡面,除了書包,什麼都沒有,語文書也早就交上了講台。
劉小東只是個普通的九歲男孩兒,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早就嚇懵了,老師一問,就什麼都交代了:「我看到劉小雲看任遙卷子,以為她們在作弊。」
這才叫任遙上來,詢問一番。
真相大白,李老師最後調解了幾句,便讓三人回去了。
而劉小東,則要寫一百字的檢討,在明天的家長會上念。
三人出了辦公室,其他老師紛紛從試卷中探出頭來,問李老師怎麼回事。
李老師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一位老師感嘆:「竟然敢摔桌子,連三年級都這麼不好帶了啊!」
另一位年長的老師覷了他一眼:「這算什麼,想當年,學生都敢和老師對打呢!」
……
任遙從辦公室出來,便看到任遠搖頭擺尾地撲了上來,這傻狗天天跟著任遙來上學,久而久之,學校里的人都認識他了。
任遙蹲下身子,揉了一把他的狗頭,這段時間可能是吃得還不錯,他身上的狗毛都順溜了些,至少看起來不再那麼寒磣。
劉小東早就回教室去了,一百字的檢討對他來說,不僅是一個懲罰,更是一項針對他學習的艱巨挑戰。
劉小雲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一雙大眼睛看著任遙,彷彿會說話。
任遙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表示不用謝。
劉小雲又等了一會兒,見任遙似乎沉浸在擼狗中,失望地離開了。
任遙蹲在地上,眯了眯眼,她只想安安靜靜地上學,踏踏實實地修仙,別的人和事,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修仙之人,不能插手凡俗之事,這是他們任家,用鮮血得出的教訓啊!
可是,當辦公室的老師們聊起一些陳年舊事,她卻聽得津津有味,就連她旁邊的那條土狗,也蹲了下來,豎起兩隻三角耳。
原來這破坳山小學,是由村裡的私塾演變而來,之後新華夏成立,才改成了公立小學。
這山溝溝的地方,竟然也能有私塾?
有人這麼問,那名老教師解釋道:「別看這旮旯小,卻是承自西水劉氏一脈,百年前,西水劉氏的名號,在整個臨淅都是叫得響的!」
「如今怎成了這樣?」
「家裡出了個敗家子兒,合族搬到這破坳山來了!」
……
上課鈴響,終於有老師發現了這兩個偷聽的傢伙:「上課了上課了,還不回教室坐著去!」
老教師吹鬍子瞪眼,任遙趕緊一溜煙跑開了:「劉老師,我都聽到了,你說你祖上是個敗家子兒!」
劉高柱板著臉進了教室,上課第一句就是讓任遙上來,把教輔書上的習題抄到黑板上。
任遙吃了一鼻子的粉筆灰,前後黑板都寫滿了數學題,才算完。
下午就期中考了,講新的知識不合適,劉高柱便給學生講了兩節課的習題,當然,上午的最後一節體育課也徵用了,反正體育老師也是他!
任遙的午飯是在學校吃的,全校除了四十多個破坳山本地人,剩下的學生都是帶飯到學校吃的,鐵盒子在學校廚房的灶上熱一熱,打開了總有一股難言的味道。
任遙皺著眉頭吃完了,然後,羨慕地看向另一個屋子,任遠這傢伙正在老師們的腳下走來走去,尾巴搖得賊拉歡,桌上的飯菜香撲鼻而來。
看來,是時候給自己改善一下伙食了,以她的能力,去學校後山,至少能給自己整一頓豐盛的燒烤,任遙信心滿滿,然後,她的雄心壯志,就被擋在了校門口。
一把大鎖赫然掛在鐵門上,門裡的任遙想出去,門外的劉小雲想進來──離下午上課還早著呢,她怎麼來了?
小姑娘把手裡的塑料飯盒,塞給任遙便跑,一會功夫就沒了影兒,這爆發力,不去練百米可惜了!
任遙心中糾結,一邊往回走,一邊端詳手裡的飯盒,最後,還是打開了,她不想介入小女生的彎彎繞繞里,可她給的盒飯,實在太香了!
下午考完數學,學校就放學了,大部分學生家離得遠,早早地背上書包踏上歸途,唯有任遙,經常是落在隊伍後面,晃晃悠悠地走著。
她家方圓十幾里都沒有人家,當然也沒有可以一起順路回家的同學了。
任遙找到任遠時,這傻狗正在李老師面前表演雜耍,雖然這狗長得不咋地,但年輕的姑娘還是很給面子的摸了摸他的狗頭。
任遙心想:「這傻狗還想著乾脆面呢!」
學校里的人都知道這狗是任遙家的,李如絮身為任遙的班主任,自然也知道:「任遙啊,你家狗太聰明了,是不是成精了呀,我說什麼它好像都聽得懂!」
聞言,一人一狗都是心頭一跳,任遙趕緊打圓場,佯裝驚訝道:「李老師,狗怎麼能成精呢!」
小孩子正是天真的時候,非常相信大人,特別她還是老師,李如絮立刻意識到這個玩笑不適宜,趕緊道歉:「對不起,任遙,老師說錯了,狗狗是人類的好朋友,但他是不會成精的。」
任遙綳著神情,點了點頭:「老師,我知道了。」
一人一狗火速撤離,任遠表演了半天狗技,連乾脆面的味兒都沒聞到,屬實拉胯。
任遙邊走邊笑話他,一人一狗嬉鬧著,微風吹過,道路兩旁掀起一陣青翠的稻浪。
正樂呵著,前面不遠處的路口,聚集了一群人,其中一個中年漢子扛著鋤頭,面色鐵青,他對面,是一個身著碎花襯衣的老婦人,正叉腰怒罵。
而在人群的角落,任遙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背著碎花布包,惡狠狠地瞪著一群人。
是她同桌劉小雲,想到中午的那頓盒飯,任遙剛抬起的腳步,又放下了。
「老天爺啊,你們沒良心啊,這麼多人欺負我們沒爹沒兒啊!」
「就引了一點點水,你們就拿鋤頭動鎚子的,是想逼死我們孤兒寡母嗎?」
「老天爺啊,你快睜眼看看吧……」老婦人一會兒哭天喊地,一會兒指著對方的鼻子罵,「你們這些黑心肝的啊,咒死了我兒子,又要逼死我這個老婆子了!」
見她胡攪蠻纏,對面的漢子漲紅了臉,好一會兒,才憋出一句:「你的田裡沒有水,就可以放我田裡的水了?」
原來是為了爭水,任遙看了眼田邊的溝渠,大概明白了怎麼回事。
這漢子的田在上游,已經蓄夠了水,而劉小雲家的的田在下游,中間還有好幾塊田沒灌上水呢,估計是她改了渠口,將水引到了自家田裡,可能是嫌水量不大,還將人上游蓄好水的田給挖開了。
這就有些不地道了,難怪圍了這麼多人,也沒人上前勸解,只是拉住漢子罷了,省得他衝動,都是一個村的,鬧出人命就不好了。
面對老婦人的撒潑,中年漢子明顯招架不住,幾次衝動想掄鋤頭,都被村人拉住了,幾次三番下來,只能憋著一口氣,將自家田裡的口子堵住,然後怒氣沖沖地回家了。
人群散去,劉小雲這才看到了任遙,原本兇狠的眼神立刻慌亂下來,有些難堪,她一直將任遙視為競爭對手,如今她看到了自家的醜事,一定會在背地裡笑話她!
任遙也有些尷尬,但愣著也不是個事兒,她朝她笑了笑,然後指著一塊青翠的田地:「這是你家的田嗎?」
劉小雲點了點頭,然後別過頭去,她怕看到對手眼中的嘲笑,那將使她無地自容。
人群一散,劉小雲的奶奶瞬間沒了剛才的潑辣勁兒,她捻了捻自家田裡抽出的稻穗,乾癟無漿,不由癱坐在地,暗自抹淚。
見狀,劉小雲也顧不得什麼自尊心了,趕緊抱住奶奶,即便不能說話,也有一份溫暖在。
老婦人垂頭抹淚,好一會兒才站起身來,牽著劉小雲的手,佝僂著走遠了。
任遙看著兩人的背影,心裡頭有些堵,必須發泄出來才好。
於是,她飛速地跑了起來,速度快到極致,像一陣風一樣,就連任遠也被遠遠地甩在了後面。
直到跑到一處山澗,她才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然後,將書包的東西全部清空,把拉鏈拉到最大,開始裝水。
此處地勢落差有些大,形成了一個小瀑布,水流也十分湍急,大概裝了有半個小時,任遙覺得差不多了,便立刻將書包背上,跑回了破坳山。
半路上遇見任遠,這傻狗正氣急敗壞地那兒刨山石,見任遙回來了,心頭一喜,正想譴責一番,一轉眼,人又沒影兒了。
任遠罵罵咧咧地繼續刨山,不知道的,還以為在挖人祖墳呢!
任遙一路狂奔,終於趕在天黑之前,將書包里的水倒進了劉小雲家的田裡。
算好水位,書包里還有多餘的水,任遙倒進了那個漢子的田裡。
做完這一切,任遙便回家了,一串串稻穗在晚風中搖曳,彷彿在歡送恩人。
作者有話說:
李老師:「這狗不會成精了吧!」
任遙心中一慌:「老師,怎麼可能,狗怎麼能成精呢,傻狗,你說是吧!」
任遠慌慌張張地附和著:「對啊,狗怎麼能成精呢!」
李老師:!!!
看這點擊,是我第二章寫得有問題嗎,看了好幾遍也看不出來嗚嗚嗚(┯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