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天色已經有些昏暗。參與狩獵比賽的世家子弟們都已經陸陸續續回到了莊子。臨近莊子,水華從衣服里摸出面具重新戴上。聽到不遠處傳來喋喋噠噠的馬蹄聲,眾人看去,是方才大家還在疑惑久不見蹤跡的二皇子殿下。
「王爺!」木皓瞅見他,一臉歡喜的沖了上去。看到他殘破的衣衫以及身上的傷勢,不由大驚失色:「王爺!您這!您這是怎麼了?!」
眾人被他的驚呼聲吸引了目光,瞧見尉遲淵的模樣,忙圍了過去。
「我無甚事,莫要大呼小叫。」尉遲淵淡淡批了他一句,在木皓的攙扶下下了馬。
太子看到他這副尊容,眼中閃過一抹詫異,隨後又是一閃而逝的幸災樂禍,面上立刻堆起了十分焦急的模樣:「御醫!快把御醫叫過來!」
疲累的一天就這樣過去。今日的圍獵,太子拔得了頭籌。身為二皇子的尉遲淵雖一無所獲,但念及他出了意外,皇帝依然賞賜了他一些東西。
其中還出了一個小插曲。在尉遲淵被簇擁著帶走後,水華獨自回了居所。皇帝了解了事情始末,欲要懲治跟隨尉遲淵的侍從,卻尋不見人影,不由氣憤當場,欲要更加嚴重的處置水華這個侍從。尉遲淵趕忙攔下,並極力替水華開罪,費了好一番口舌,才讓皇帝放下了對她「護主不當」又「偷跑逃罪」的懲治念頭。
一個凡間帝王要懲治天神這可是聞所未聞的。當然,皇帝也不知道自己差點就親手給自己折了命數。
又在避暑山莊呆了三日,終於要回京都了。尉遲淵經過這三天的修養,再加上水華暗中小小的幫襯,身上的傷勢好了許多。雖行動依然不便,但也不像受傷當天一樣完全沒法自主行動。
水華在青環的千呼萬喚下從睡夢中醒來,剛走出房門就碰見了尉遲淵。
他正從拐角處一瘸一拐的走來,面帶淺笑地看著她:「水華姑娘醒了。」
「總是叫尉遲公子等我。」
「應該的。吃了早膳再走吧,路途遙遠,舟車勞頓,不吃些東西恐熬不住。」
吃食對她來說不過是解饞之物,吃不吃都一樣,為了等她遲了這麼許久,她也甚覺不好意思,便道不餓。
尉遲淵思忖瞬息,轉頭對青環道:「多備些吃的帶上。」
回到屋裡,龍月看著她可憐兮兮的:「我想吃燒雞,帶上只燒雞.吧。」
水華白了他一眼:「昨日吃了三隻,這麼一大早又要吃,你是豬嗎?」
「切,我才不是你,那點兒燒雞還不夠我塞牙縫兒呢。」
「現在準備燒雞又要花些時間,等回去了再給你吃。」
龍月委屈地哼了兩聲,不情不願的跟著出了門。
炎炎夏日,烈陽高照,木皓時不時抬手擦擦額頭的汗,心裡只想趕緊回到府中。
看看頭頂的太陽,已然到了吃午飯的時間,隨行的侍從都已經出現了疲態。他大步走到馬車旁喊道:「王爺,前面有一條溪流,我們便在那裡停駐吧。」
「好。」尉遲淵應。
他們並未跟隨皇帝的大部隊一起回京都,而是以養傷為由提前回了來。眾人臨溪架起篝火,準備起了午飯。天氣雖熱但空氣清新,大家都有說有笑的休息下來。
尉遲淵掀起車簾朝四周望了望,朝一男子開口:「盛將領,此地地勢複雜,易埋伏,注意小心行事,嚴加防衛。」
一個面無表情的男子上前回:「是。」
他又轉身沖著一眾侍衛們吩咐道:「木皓,你護在王爺身邊,寸步莫離,其餘將士一半散布到四周查看,剩下的原地休息,一炷香后交替。」
水華攙扶著尉遲淵下了馬車,坐在石頭上呼吸新鮮空氣。
氣氛十分的清閑。木皓與同伴們說著話,也不知說了什麼,不停哈哈大笑起來。然而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了值守侍衛的呵斥聲:「什麼人!出來!」
「啊——!」隨即一聲慘叫,聲音戛然而止。
「保護殿下!」木皓咻地站起身,警惕地看向周圍,嚴肅的表情與剛才哈哈大笑的樣子判若兩人。
四周傳來打鬥聲,侍衛們肅穆而立紛紛拔出劍,圍成一圈將一行人護在裡面。
一些侍女奴才們嚇得叫了起來。
水華挑眉:這是遇上刺客了?
一枚飛鏢飛向尉遲淵,尉遲淵抬指夾住。一群黑衣蒙面人從樹上跳下,朝他襲了過來。
「不自量力。」身體雖殘疾,卻並不影響他防備。尉遲淵乾脆利落的拔出劍,揮手划斷了一個刺客的喉嚨。
「啊!!」一個刺客砍向了一名侍衛,木皓轉身砍掉了那人的頭,血噴濺在他的臉上,他卻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舉劍又刺進另一個刺客的喉嚨,招式迅速而狠辣。
青環被眼前血肉橫飛的場景嚇暈了過去。水華接住了她差點倒地的身體。
有刺客刺向水華,木皓攔腰擋下。尉遲淵脫下外袍,蓋在了水華的頭上:「姑娘家還是不要看這種場面了。」
水華老老實實的在原地不動,決定當那話本子里被英雄救下的嬌弱美人兒。
周圍漸漸地平靜了下來。尉遲淵冷冷道:「留一個活口。」
盛將領將最後一個刺客拉到他面前,伸手將刺客的下顎掰斷,防止他服毒或者咬舌自盡。
「說!是誰派你來的!」木皓惡狠狠的審問那刺客。
盛將領白了他一眼:「他的下顎斷了。」
木皓一怔,又道:「寫!是誰派你來的!地上寫出來!」
刺客無動於衷。
他蹲下身威脅道:「若你寫出來,能讓你死的痛快些,否則,就是生不如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刺客伸出顫巍巍的手,在地下顫巍巍地寫道:小的不識字,求放過。
眾人:「……」
「殺了他。」尉遲淵目光一寒。
盛將領手起刀落,刺客斷了氣。
木皓叉腰:「還真是個蠢賊子,竟然寫自己不識字,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仔細搜他們的身,別放過任何信息。」盛將領沒搭理他,徑自對手下吩咐道。
「是!」
然而他們再三搜索,卻什麼也搜不到。
木皓緊皺著眉頭:「王爺,什麼也搜不到,他們所使用的武器也都極其普通,毫無標誌性。」
上一次他遇到刺殺時,刺客的手段與身法與這次如出一轍,最後也是搜不到任何線索。最後幾經調查,才查出與太子相關。因此這次……尉遲淵眸中神色沉沉。
水華低頭看看懷裡的青環,小姑娘此時雙目緊閉,嘴唇發白,面如土色。
嘆息了一聲,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小丫頭,見到這種場面,真是要嚇壞了。
抬手欲將罩在頭頂上的衣服拿下來,卻被一隻大手按住:「別動。」
隔著衣服,水華抬頭看向尉遲淵,他的眼睛如無底深淵一般,讓人猜不透,卻透著些許溫柔。
「木皓,將青環抱進馬車。」
「是。」木皓領命,走上前將青環從水華懷中抱了起來。
尉遲淵低下身,拉起了水華的手:「慢些起來,別摘下衣服。」
水華依言起身。
「跟著我走,別擔心腳下。」他拉著她慢慢往前走。明明自己都走的一瘸一拐的,卻步伐很穩。
他這是在保護自己?
水華沒說話,腦子裡想起了看過的那些話本子。
話本子里的英雄救美劇情好像就是這樣的。那她此時是不是應該一副驚弓之鳥狀?不對不對,小鳥依人狀?
二人上了馬車,尉遲淵放下厚厚的帘子,才將在頭頂上的衣服取下。
「可有哪裡不舒服?」他問道。
水華剛想搖頭,突然又想到話本子里被救的美人才不會如此淡定,於是便一擰眉,滿臉的驚慌失措狀,聲音里還特意加上了一些顫抖:「沒,我沒事,王爺不用擔心我。」
尉遲淵聞言眉頭皺了起來。他一瞬不瞬的盯著水華,神情卻有些意味不明,似擔憂,更多的是探究。
怎麼不說話?水華疑惑了,不該啊,話本子里此時,不應該是他這個英雄心疼的上前安慰起自己這個美人來嗎?
抬眼瞄了一眼無動於衷的尉遲淵,他那是什麼眼神?
「……你沒事就好。」尉遲淵的聲音淡淡。
「你怎麼不安慰我?」水華愣愣的看著他。他怎麼不按話本子里的套路走?
「嗯?」尉遲淵疑惑。
「……沒什麼。」水華嘴一抿,有些失望。
果然話本子里都是騙人的。
看著她的模樣,尉遲淵突然明白了什麼,不由掩嘴輕笑起來:「呵呵呵……」
這笑聲笑的水華沒頭沒腦,不禁開口詢問:「你笑什麼?」
尉遲淵平復了笑意,眼中含著微光,他溫聲開口:「抱歉,是我思慮不周,沒能及時的安慰水華姑娘。」
水華擺擺手:「罷了罷了。」
此時外面響起了盛將領的聲音:「王爺,這些屍體要如何處置?」
尉遲淵想了想,淡淡開口:「刺客全都找個地方埋了吧。塵歸塵,土歸土,他們也只是被驅使利用的棋子。犧牲的將士與下人們都帶回去,各自交給他們的親人,再重金撫慰。沒有親人的,就找個地方好生埋葬,立個墓碑。」
「是。」
一旁的木皓拍馬屁道:「王爺宅心仁厚,連對刺殺自己的刺客都這麼好,我真是越來越崇拜王爺了。」
尉遲淵沒理會他的話:「半柱香后出發。」
「尉遲公子可是有什麼仇人?」水華看著他。
尉遲淵面帶淺笑,眼中卻看不出任何情緒:「嗯……算是吧。」
突然想起那虛偽的太子,水華登時瞭然:「看來你心裡已經有數了。」
尉遲淵輕笑兩聲,沒有再說話。
一路上二人都很沉默,尉遲淵不知道在低頭沉思什麼,水華瞧他的樣子便也不出聲。
好不容易回到了王府,青環依然在昏迷中,木皓只好將她背回了廂房。
「姑娘,我去叫個郎中來給她瞧瞧。」木皓道。
水華點點頭:「有勞了。」
書房內。
「你可知今日的刺殺是何人所為?」尉遲淵面無表情。
看王爺一臉陰鬱的樣子,藤叔心裡一凜:「太子?」
「基本不會錯。」整個朝中也只有他最想讓自己趕緊死。
「他竟忍不住在這個時候動手么……」藤叔皺眉。
「十日之後,便是太子壽辰,此次會有各國使臣前來賀壽,衡國似還有和親之意。」尉遲淵冷沉著聲音。
藤叔亦沉著臉:「若是太子與衡國公主結親,朝中必會有不少黨羽倒向太子一派。」
「沒錯,到時形勢將對我們非常不利。」
「必須想辦法破壞和親一事,或者……」藤叔欲言又止。
「或者什麼?」
「昨日我聽線報說,衡國九公主失蹤了,失蹤前曾留了一張字條,字條上寫著要來寧國玩耍些時日。如若消息是真的,那麼過幾日九公主將會出現在寧國內。我們即刻布下天羅地網尋找九公主的蹤跡,屆時王爺要是先下手為強,製造與九公主的不期而遇,獲取九公主的芳心,那麼……」
尉遲淵垂下眼帘,幽深的眼睛里似乎在醞釀著什麼。他對藤叔揮了揮手:「你下去吧。」
「是。」
九公主……思緒翻飛,他的手卻不自覺的摸上了別在腰間的摺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