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第二□□雲叆叇,東主卧窗帘仍攏緊,厚重不透光。
兩條冰水浸濕擰乾的毛巾分別圈敷在商俞腕間,孟朝茉在衣帽間找了兩趟回來,貌似沒尋到可以遮住他腕骨到掌背那段距離淤紅的衣服。一時犯愁,不知該怎麼好。
「都怪你老動,不然印子也不會擴這麼寬。」孟朝茉扶額皺眉。
他本冷白皮,硃色淤積格外醒目,哪怕外套衣袖再長,稍有抬手夠物的動作,都未免能完全遮掩。況且在室內辦公誰還穿著礙事的外套,不脫惹疑,脫了則一眼被瞧見,在這位置,還是兩隻手。
商俞也在琢磨,空端兩隻手,話音喑啞:「要不說我被綁/票了?」
孟朝茉擺手,「誰信。」
最後眼見冰毛巾冷敷也不奏效,而兩人又需得去公司。情急下孟朝茉生智,翻出對護腕給他戴上,還替他備好早飯時在商家眾長輩面前的說辭:
「就說昨晚洗澡滑了跤,手腕撐了一下,傷到了。」
商俞還不大能被信服。
「兩隻手同時受傷,會不會假?」
「不然怎麼辦,說大實話,我們清冷無欲的商總昨晚玩了一場副會長大人的play?」
商俞薄薄麵皮刷的燠熱,垂睫不願多言。
要擱以往,別說商俞戴護腕,就算他夏日穿襖,其他人也要細細琢磨他的真實用意后才會試探詢問緣由。
但近來,他久住老宅,把那層霧蒙蒙的距離感給住沒了,孟朝茉常與他嗆嘴的狀態讓商家其他人也不用再和他端著。
就如商躍,第一眼便大聲問:「兒砸你怎麼戴護腕?」
商俞輕咳,淡定照搬孟朝茉準備的措辭。
穆芝英聽著心疼,放杯子的動作也變慢,待聽完后比自己摔了還急,杯底磕桌一脆響。
「快先別吃了,媽給你拿葯擦擦。」
「矯情鬼。」李園清的冷嘲讓夫妻倆鬆口氣。
「傷筋動骨可馬虎不得。」穆芝英仍去取藥箱。
就在穆芝英要踏出餐廳的那刻,門外袁楣領進來的人令她停下腳步,回身去看。
來的人是商躍的長期代理律師,對方也覺早餐時間到訪欠妥,先說了番客套話,再解釋他第一時間來找商躍的原因:
「吳拜福當年挪用公司資金的案子,現在局面有點變化,商躍先生當年在一張飯局單子上籤了字,免不了配合調查,所以我先來了解了解情況。」話中的吳拜福是張枝父親,張枝隨母姓。
不得不讚歎律師的敬業。
反觀商躍,鎖眉存惑,此刻在狂燒cpu回想所謂「簽字的飯局單子」,奈何他玩樂放逸萬千場,實在想不起猴年馬月不起眼的飯局。
律師高素養,道出日期,具體到晚上xx點xx分,天氣是颳風下小雨,還提供諸多細節供他回憶。
李園清見過風浪,叫他們小夫妻去公司,不必擔心。
生父的荒唐事商俞早已見怪不怪,不願久待等他回想起來的後續,他走,把孟朝茉也順手牽羊帶走了。
孟朝茉看看律師和商父、再看看風輕雲淡的商俞,真心覺得倆人或許該去做個親子鑒定。
「把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做,不合適么?」商俞以此回應行車途中孟朝茉的提問。
孟朝茉:「合適。」
轉而續接,「就是你冷靜得不像話。」
商俞輕哂,指尖有規律叩扶手。
「我被奶奶送走的時候…他也挺冷靜的。」
「商俞我怎麼不知道原來這麼記仇。不過…爸剛剛臉都充紅了,可別因為調查舊案又和張枝有什麼摩擦,爸就怵你,你好好勸勸他別讓他私下找張枝麻煩,像上次似的。」
商俞松懶說:
「放心吧,老商只有吃喝玩樂的膽。」
經過將近一周的調查取證,商躍確與當年張枝父親的案子無關,充其量不過是飯局結賬的冤大頭,當初的案子依舊維持原判。
壞就壞在商躍在外偶遇張枝,他怪張枝拎不清、是個胡亂攀咬的瘋狗,也這麼罵的。
張枝自認一切都符合司法程序,沒為父親翻案自個兒心底還堵著呢。
兩邊人一碰就著,推推搡搡的。
好在莫多衍的出現及時制止了一觸即發的大戰,他屬於在兩邊且能說上點話的。
這一面說勸:「人可是老商叔叔,小時候還帶我們四個玩過呢。你忘了你六歲打碎人一套收藏的茶具啦。」
換一面又說:「商叔別別別,她是商俞打小的朋友,您海量,別跟她個毛丫頭一般見識。」
又讓低語身邊朋友去和路人協商把錄的視頻刪了。
處理完爛攤子莫多衍攤手靠在沙發里,心想他上輩子絕對欠商俞的,才會被他家事攪得來喝個酒也不落個安生。
人群四散他也沒閑心久坐,索性去找遠商大廈,把這事好好跟他分說分說,省得他整天不諳世俗事的,實際全靠他這哥們兒在負重前行。
他到時,遠商大廈壁影躍金暉,上樓見商俞正合攏文件要走,如今兩隻手已不戴護腕,外人都道他受傷的雙腕好全了。
莫多衍瞧見輕輕一笑。
「你急著去哪兒呢?」
「城東。」商俞利落撈上外套。
「我有事跟你說,今天在——」莫多衍話沒說完,商俞就已走到門口,頓步回頭囑咐:
「你走幫我把門帶上,不然我明天來有蚊子,今天被叮了癢死了。」話尾還仰頸子展示了他脖頸兩枚瘙癢泛紅的包。
「……」
莫多衍臨走噴了遍驅蚊水。
城東的傢具研發基地正舉行副會長入會歡迎儀式。
孟朝茉穿身白西裝,髮絲別在耳後沒有丁點碎發,妝容精巧婉麗,發言鏗鏘有力,詞稿是商俞夜間幫她改過一遍的,他抱電腦窩在沙發角敲敲打打,刪刪減減,斟詞酌句。
把老九寫的、她改過的稿子,又精鍊不少。
她還捧起電腦端詳,「看不出來嘛,商總文學功底有這麼好。」
「僅限商業發言。」商俞彼時已將那副礙事的護腕褪去,露出勁節如松的腕骨,鬆鬆垮垮從後邊搭上她的細肩。
垂目打量去已玉白如初。
孟朝茉對著話筒稍稍停頓,她想得遠了,連在鎂光燈下,眾人視線中,獨屬於她拼搏的世界里竟也冒現商俞的身影。亦或許是商俞所做已經滲透到她的方方面面。
發言結束後有個慶祝的蛋糕等她接受完採訪親自切。
但採訪越來越偏軌道的話題著實令在場的業內人一頭霧水。
「立春湖酒店商總和張枝被拍到的事情,您有什麼看法嗎?」
「包括張枝和商總的父親起爭執,是因為她介入您婚姻生活的原因嗎?」
這都哪跟哪。
立春湖酒店的照片她尚且清楚,張枝和商躍起爭執又是哪門子事?遠商大廈那次不是被商俞懸崖勒馬了?
她不想被自己的私事擾亂傢具協會的歡迎儀式。
掛著疏離的笑說:「今天我們採訪的主題是南舟傢具協會新一輪發展。」
倒是有傢具協會為做宣傳報導專請的記者尚且還記著主題,問的都是題內事,但扔挽不回奔著孟朝茉家庭生活追問的大勢,鑽著空子就問。
會長出來解圍,讓她這位主人公去切蛋糕,自己留下來接受下半場採訪。
孟朝茉今晚一炮走紅。
詞條是「被出軌」。
與傢具協會副會長這層身份八杆子打不著。
協會的歡迎儀式匆匆結束,商俞趕到只看到沒來得及撤走的椅子,凌亂橫亘,以及顯示屏周而復始播放的協會歷程視頻。
他問了個在整理現場的後勤,但對方又怎會知道孟朝茉的去向,只抱怨說今天本來高高興興的歡迎儀式全被那些不著調的採訪給毀了。
採訪?
待他花費數分鐘在網上瀏覽清楚事情原委,莫多衍的電話也隨之而來,是店裡酒保將視頻放到網上賺熱度的,好巧不巧的,立春湖酒店的照片也被曝光,至於是誰,他們猜十有八九是孟赴約,還有什麼時候能比現在放出來更能攪渾水?
商俞此時唯一能做就是壓熱度,因為這檔子事兒把孟朝茉心心念念的入會儀式給搞砸,是他無論如何沒預料到的。
孟朝茉早先讓他勸商躍別私下找張枝惹事。
他並不當回事,現今把禍水澆到她頭上了。
「來來來,吃完晚飯再整理吧,辛苦各位了。」是孟朝茉清晰能辨字音的嗓門,在委頓的商俞聽來簡直是靡靡之中猛的一激蕩。
他循聲看去,孟朝茉左右兩手提溜著兩大袋盒飯,衣袖折至肘下,露出截細瘦卻又韌骨如竹的手腕,能負重物。
眉眼唇齒掛著抹在暗淡下也生輝的笑,明朗的、不拘於難事的。
他竟然鬆口氣。
幫她分發盒飯時說:
「那場採訪把你這氣氛給攪和了,我已經讓他們去發聲明了。」
「也不算是。」
「那…」商俞掃了圈這蕭瑟的現場。
「採訪有會長幫我上去應付著,本來切完蛋糕還有個很無聊的參觀a區研發基地的環節,這裡也就我初來乍到不熟悉,他們都陪著我走過場也浪費時間,所以我取消了。」
盒飯發完正好還剩兩份紅燒獅子頭的,她塞給商俞一份,剩下的給自己。但她不愛吃紅燒獅子頭,就一個勁在吃白米飯。
像是相通什麼忽然說:
「商俞,要不我們補辦一場婚禮?」
商俞遂被米粒嗆到猛嗽不止,還未平復就聽到孟朝茉兀自又說:「還是算了。被出軌的議論要花一場婚禮來平息,也太費事了。他們愛說說吧,我才懶得管。」
商俞便大起大落。
連他清夜捫心也深覺上一場婚禮是缺憾,於他而言是不得已的走過場,事後細節猶如白紗蒙物死也想不起來;於孟朝茉而言,那是連請柬也要熬夜設計的事必躬親,那場婚禮沒令她抱撼。
想想他也釋然了。
看了看不知不覺被吃掉大半的獅子頭,瞬間又盡失胃口,他把這歸結於天轉熱的緣故。
入夏了。
這個點歸家比以往的夜色稀薄得多,只是她越開越偏,從城東穿越光華的城中心,最後駛上一條高速。
副駕駛的商俞眼熟路況,「回清荷鎮?」
「嗯,去小池村看看我爸。」孟朝茉沒回頭,聲音很低柔,「你要是困就睡會吧,我上午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
商俞說:「不困。」
他在手機里回復鄧助理的消息,讓對方把原本推掉的專訪重新排上日程,儘早。
「前面換我來開?」商俞見導航提示不遠處下高速。
孟朝茉說:「不用,這條路我開得多,馬上到清荷鎮的國道了,國道之後的小路被碾得坑坑窪窪,不好開。」
當商俞真以為孟朝茉孝心至誠,開兩小時夜車也要回清荷鎮看望老父親時——孟朝茉下車后揪著孟得安身後的孟赴約斷掌伺候的操作屬實令他滯了一瞬。
孟赴約邊躲邊喊:
「我也不知道照片怎麼就散播到網上了,我當時是見過一家媒體要把照片賣給他們,可我最後良心發現了沒賣啊!肯定是他們留了底!太陰了!他們太陰了!」
良心發現是假,嫌報價太低是真。
當然孟赴約轉頭帶著照片去見孟朝茉后,回到小池村幫他爹發展種植育苗基地,又屬另種陰差陽錯了。
「什麼照片?」孟得安一下子反應過來,「噢!網上沸沸揚揚的照片是你拍的!合著是惹麻煩跑我這避難來了!明天你接著挖地薯!別想進基地碰我樹苗!」
於是父女倆混合雙打。
孟赴約狗急跳牆,竟往商俞身後躲。
當孟得安的小鐵鍬一個不長眼誤鏟到商俞的腿肚子時,這場大戲終於僵滯、落幕。
掀開褲管青紫一片。
孟朝茉嗔怪孟得安下手狠。
商俞倒裝起大度唱白臉,「不礙事,兩天就好了。爸你腰沒事吧?」
「沒事沒事,我好著,倒是你。」孟得安愧疚。
當然最落埋怨的實屬孟赴約,高大的車停放在小池村寬敞的村口,一行人往小路蜿蜒逼仄的村尾巴走去,他就在後面遠遠打著手電筒,臊眉耷眼的。
小池村形狀像銀杏葉,外開內合,近年發展迅速,銀杏葉外沿的路修得比鎮上還敞亮,只是靠近「銀杏葉梗」的地方因保護地表植被和地勢地貌的原因,一直沒擴路。
孟得安居住的院子就在「葉梗」處,涼爽乾淨,兩間卧室外加一處雜物間。孟赴約還算自覺給商俞騰位置,把床單被罩都換上新的,自己挪去堆放農具的雜物間。
走進走出的動靜想讓人忽略都難。
「孟赴約你踩金子呢!」下廚做宵夜的孟得安探頭。
孟赴約於是提起腳後跟走路。
把枕芯枕套換上新的,對後進來的商俞冷聲說:「床頭有驅蚊器,鄉下蚊子多。你跟她說,草莓是今天剛摘的,洗過了。」
商俞靠在門框,重量落在另條沒受傷的腿上,掃視一圈煥然如新的房間。難得不計過往、寬宏大量一回,「你要是想回kea,我可以幫你。」
怎料孟赴約被踩尾巴似的並不領情,「少來這套,惺惺作態。」
把商俞搶白得眉尾一跳。
洗完澡的孟朝茉出來就見商俞倚在門框當門神,正要譏他幾句,下一秒他像是綳不住似的朝空中伸出只手,皺眉嘶氣,他輕喊:「朝朝。」緩數秒又說,「我腿麻了。」
「爸給的藥酒你搽了沒?」孟朝茉扶他。
商俞踩著千萬隻螞蟻慢慢走到藤椅旁再坐下。
他說:「沒搽,味道怪怪的。」
他是壓低聲說的,端著干撈紙皮餃子進來的孟得安自然沒聽見。
孟得安笑得眼紋晃蕩。
中氣十足:「開這麼久車餓了吧?來,餃子是孟赴約給賴叔家挖了三天地薯,人給的。」
自從孟赴約在小池村發展育苗事業,也是掀起股種植風潮,他不吝賜教,算是帶富不少人。賴叔家是其一,承包地種地薯的。
孟赴約聽后拉下臉,扒拉兩口進了雜物間。
他來小池村本意不是和地薯打交道的。
「別理他。」孟得安連眼也沒側。
只讓孟朝茉多多吃、多多喝。
倒讓孟朝茉這個來找孟赴約秋後算賬的抹不開面子了,她「被出軌」的詞條已然被壓下去,可微信狂轟濫炸的消息全是關於她的「不幸婚姻」。
她想這絕大部份原因是孟赴約那日偷拍的照片,後勁十足,讓她也後悔當初不該對著孟赴約輕輕幾句揭過。
所以她追來小池村毒打孟赴約一頓,讓他別干那偷雞摸狗的事。
對方任打任罵的態度讓她氣也消了大半。
他現今悶不吭聲、伏低做小,也難怪孟得安會留下他。
立春湖酒店照片一事。讓孟得安這個當父親的心生憂慮,萬一網上所議的出軌是真?
說老實話,他原本對商俞這位自小就唯我獨尊慣了、脾性難改的人印象不佳。
單拎出對方過去極少紆尊降貴踏足孟家這一條,也足夠他狠狠罵上一罵了。
所以他目光逡巡后落定,問:「商俞,你有什麼打算?」
孟朝茉覺得這話奇怪,前言不搭后語。
但商俞卻答得精準無誤:「我明下午有個專訪。」
在孟朝茉聽來同樣奇怪。
——直到第二日下午看到網上播放的所謂的專訪,她才緩緩明白前一天晚上老孟與他的對話。
主持人問:「您剛剛提到您太太是個很優秀的創業者,其實我們也想八卦一下,您和您太太平時是不是非常恩愛?」
商俞冷靜頷首:「嗯。」
太假了,孟朝茉想。
主持人笑:「網上所流傳的其實也就是捕風捉影的事情。」
商俞又答:「她被出軌不可能。摩擦偶爾有。」
是經常有,孟朝茉反說。
主持人此時的好奇終於不像有排練成分在裡面,「您私下是怎麼稱呼您太太的?」
商俞:「孟朝茉。」
主持人:「全名?」
商俞:「生氣的時候喊全名。」
主持人:「那不生氣的時候呢?」
商俞:「朝朝。」
主持人:「那肯定是喊朝朝多一點啦。」
商俞:「倒也不是。」
孟朝茉心一激靈,狠罵他不要臉,以上兩個以外,他時常念在嘴邊的無非是撒嬌□□時不入耳的「姐姐」或者更入骨髓的一類昵稱。
商俞話鋒一轉:「我也尊稱她小孟總。」
孟朝茉險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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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夫妻不和的傳聞也算告一段落,外界可算不再緊扒孟朝茉「下堂的商家太太」這層身份,多少令她工作生活減輕負擔。
連李園清看她不捧手機刷網上那些或貶或同情的言論,心情也通順爽利,順帶也不嫌棄商俞矯情些芝麻小事,譬如他因小腿傷未好,非不願下樓吃晚飯,要袁楣送到二樓小客廳,當然,硬拉孟朝茉陪著,美其名曰增進夫妻感情。
孟朝茉勸:「你也把醫生開的葯認真敷上。」
商俞拍拍旁邊座位讓她坐,輕輕揭過,「味道太重了,把人熏得睡不著了要。」
「還好吧,我聞著也就薄荷味比較濃吧。不願敷你別再在我耳朵邊喊疼。」孟朝茉從他青紫交加的腿上移走目光。
商俞於是把葯拆開薄薄敷上一層,氣味沖鼻,涼絲絲的,痛楚頓減——胃口也頓減,他覺得入嘴都是草藥膏味,食慾全無。
他想到以往入夏孟朝茉親手做的青桔水,裡面貌似加了點點青瓜汁,難喝,但是極其好聞,清爽的夏味。
他又想,要是還有,他應該會喝的…但孟朝茉決計不可能心血來潮鼓搗這些的,她近來沉迷壯大自己公司,預備招兵買馬,把寫字樓空缺的工位都填滿,再帶領自己的隊伍走出國門。不過在走出國門之前,她還有個同樣迫切但目標:傢具協會副會長轉正。
所以孟朝茉連吃飯也在挑選距離協會基地最近的高爾夫球場。消息傳協會會長熱衷高爾夫,所以孟朝茉這個副的準備投其所好,畢竟轉正還需要得到前任會長的支持。
孟朝茉也覺得此時的自己汲汲營營、過於鑽研,甚至像極了早期初初接手集團的商俞。他也是困心衡慮掙扎鬥爭過很長一段時間,才到如今遊刃有餘的乖慵貌。
——小小腿傷就賦閑在家。此時正把那兩根捏了藥膏的指頭往鼻尖嗅,半秒后嫌惡色明晃晃吊在眉角。再一瘸一拐去洗手。
孟朝茉不消多分神也能察覺到他的來回折騰。
她抬眼問:「商總,抽空教我打高爾夫可行?」
有事商總,無事商俞。
商總說行。
她說:「那等你腿好點,就到臨江君園小區的球場,要是不方便來回跑,偶爾住在那也近。」
於是商俞將那句「其實鄧竹最近跟那傢具協會會長把關係維護得挺熟絡的」給咽回肚裡,點頭當回應。
他當晚去倉庫給她挑趁手的球具,規劃好每周教她三次的時間,包括教習完畢去哪家餐廳吃晚餐也早有預訂。
但孟朝茉第二天卻發來一段文字消息:
【傷魚!(傷魚是她新改的備註)】
【我發現會長的高爾夫打得也就是半吊子水平!!我說不定打得比她還好!不用你教我啦!我們有好多共同話題,菜雞切磋正好嘻嘻。】
晚上為了彌補爽約的罪過,孟朝茉親自在臨江君園下廚做了滿噹噹的飯菜,搓搓手說:
「嘗嘗看我的廚藝是否退步。」
廚藝與以往並無細微差別,但心境卻大不相同。
他常在纏/綿后追問她愛他與否?有多愛?今天還愛不愛?明天呢?
得到的都是一再肯定的答案。
然而他還是周而復始證實驗證。
原因無他,無非是孟朝茉再也不是心血來潮想和他一起去郊外山頂看凌晨四點日出的孟朝茉,再也不是和他的狐朋狗友吵架的孟朝茉,再也不是發消息轟炸他的孟朝茉,再也不是為他徹夜不眠的孟朝茉。
孟朝茉的愛是理智的愛。
是經歷沉沉浮浮有所保留、留有後路、先己後人的愛。
如果說商俞以前體會過孟朝茉對他的一百一十分展現,現在的局面是九十分。他還是會貪心至極懷念過去的一百一十分。
所以他詐嬌更甚以往。
把孟朝茉做的菜吃光光之後晾在沙發上,聽到浴室門響旋即側躺,蜷縮成弓形,好看的眉頭蹙著,說:
「我吃多了積食,朝朝你幫我揉揉胃。」
孟朝茉擦濕發的毛巾甩打一下他的腿彎,「誇張了。」
「真的。」商俞哼哼叫。
孟朝茉去吹頭髮時,商俞黏在身後要躬親,被她躲避不允,她想快點吹乾爽去瀏覽最近設計部為貼切國外市場而交上來的設計稿,格外的迫不及待。
商俞在側翻來覆去,孟朝茉以為是自己開燈擾他睡眠想去書房,再想到他那點無厘頭的小要求,頓時明明白白,把左手手心朝下,貼放在了他肚臍眼上方的位置,像一道符咒鎮住了妖怪,他瞬間就安靜斯文了。
商俞頭貼她腰側蹭蹭,「叫我名字。」
孟朝茉作勢抽手,「你煩吶。」
被他覆手摁定,「南舟這兩天海邊有電影在露天放映,去不去喂蚊子?順便看個夜場電影。」沒聽到動靜又說,「連鄧竹這個老正經也去那約會憶青春了。」
孟朝茉將平板滑動一頁,「我最近很忙,我記得南舟每年夏天都會輪迴好幾場吧,下次再去?」
商俞聲音懶懶的:「在忙什麼。」
孟朝茉話欲瞬間勾燃:「我最近還有個想法,林間家居小憩,就是做一個周末節假日的短期旅遊景點,可以住宿,也適合團建,相當於發展逸室的另一條產業鏈,做得好也能讓我們的牌子口口相傳。怎麼樣?」
商俞總能精妙猜中她的某些點,「林間…在青石林?」
孟朝茉:「對,覺得那風景特好,又在近郊。要是我能順利轉正成會長,這層身份對我的項目獲批落地也是一大加分點。」
商俞說:「我去給你談下來。」
孟朝茉一下子把手抽出來,「等我哪天能幫得上遠商的忙,你再來出手相助,我會更心安理得一點,沒到那天就——」
商俞坦白:「我有目的,動機不純。」
孟朝茉挑眉。
商俞扯回她的手窩在肚子上,「我想早點和你去海邊。」
傍晚時分,潮水推搡,晚風熱鬧,他也想約會一次,以相愛的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