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歲宴這一晚上就像是趁著主人家睡著了出來覓食的小獸,在整座宅子里竄來竄去一刻也不得停。
倒不是說她覺得累,只是她聽說,路走多了,小腿肚會變得格外壯碩。
說到底歲宴也還是愛美的,一想到今天以後,自己的小腿肚都會粗上三分,她想快點解決了事情后回去的心思,又歇上了幾分。
她倒是想問問,到底是誰定下的這破規矩,她堂堂一介鬼界典獄,怎麼連點騰雲駕霧一日千里的本事都不能使了。
別的大戶人家出行還能駕車呢,偏生她是又趕路又爬山的。
這綿綿細雨也像是特意來給她添堵的,雨水順著走廊的檐頂落下,濺起滴滴水珠,像是被誰打翻了的珠玉盤子,四下流竄著。
歲宴一腔悶氣憋著無處抒發,想要用雨傘戳戳地上的水漬發泄,又怕芸娘不樂意,倒是只能惡狠狠盯著倒映著檐上雕花的水坑,吐了口濁氣。
動靜不大,卻惹來了面前那人的回眸。
「姑娘,你是不是覺得累了?」祈佑猶豫再三,開了口,「要不、要不我……」
他支支吾吾半天說不說個下文來,歲宴沒好氣地問:「要不你什麼?」
話一出口,突然想起了他之前背著自己時,雙耳通紅的模樣。
興許是許久沒有感受過血液在體內流淌的感覺了,歲宴倒是覺得他那副模樣,讓她覺得印象格外深刻。
「要不,我牽著姑娘走吧?」祈佑話說的含糊不清,就像是有人在嘴裡同他的舌頭打架,不然他把話說出來一般。
即便是站在台階上才勉強同他維持個平,但歲宴還是習慣性地揚起下巴,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祈佑被盯得不自在,連忙解釋:「不是、不是那樣的,我尋個東西來,你我,你我牽著兩頭就行了。」
說完,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在懷裡翻翻找著,掏出了個系成結的絲帶來。
那絲帶應是束髮用的,不過顏色是偏暗沉的紅,上面也沒有那些複雜的綉樣,不像是一般愛俏的小姑娘喜歡的。
「這是買來送人的,還沒用過。」祈佑將其中一頭遞給歲宴,不敢看她的眼。
歲宴倒也不是真的走不動,只是看著他手足無措的樣子,倒覺得有些有趣,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
絲帶不長,但也不算短,二人之間隔了約一尺的距離,一陣風拂過,都將祈佑的髮絲吹得像是春日裡河堤旁的柳樹那般招搖,在歲宴面前胡亂晃悠著。
天上的烏雲也被這陣風吹得四散奔逃,露出原本的月色,似水般灑落。
歲宴想,這陣風,吹得倒正是時候。
*
甫一回到易瑾和謝氏的卧房外,歲宴就像在書院那時候一樣,捏了個結界。
一來,是為了這邊的打鬥不至於驚動旁人。
二來,凶鬼的真面目向來可憎,看著易瑾對謝氏的緊張態度,還是不讓他看見為好。
等事情結束了,再捏個咒術讓他忘了這段記憶便是。
傘尖輕碰房門,木門咿呀作響,竟是沒有從裡面拴上,歲宴猜測,或許是易瑾出門的時候太過匆忙,忘記了吧。
屋外的風順著半開的房門爭先恐後地往裡鑽,吹得燭火閃爍,左右搖擺著幾近熄滅。
歲宴朝著床榻的方向望去,發現謝氏裹著被子躺在最里側,燭火照不見她的樣子。
祈佑一手持劍,嘴裡念著咒,掌心冒出一團火焰。
「等等,」歲宴皺著眉攔住他,「你難道是打算就這麼把她給熔了?」
祈佑不解,歪著頭看她,那模樣像是在問:「不熔難道還任由她在人間為非作歹嗎?」
晃了晃手中的紙傘,歲宴說:「難道,不該先問清楚,芸娘是怎麼回事嗎?」
「還有之前那個何儷娘,是死是活,我們還都不清楚。」
想起之前他的話,歲宴又原封不動地拿來嗆他:「她是否有罪,自是有人來定奪。」
「有人?莫非,還有能給鬼判罪行的人?」祈佑問。
歲宴想告訴他眼前就站著一個,又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要告訴他為妙。
不再理會他的疑問,歲宴撐開傘,喚出了芸娘。
許是夜深了,芸娘的臉上帶有疲色,看見周圍的場景,忍不住問:「我們,怎麼會在姐姐和夫君的房裡?」
看來,她是沒有聽到他們之前的談話了。
「芸娘,你可曾想過,為何所有人口中體弱多病的謝氏,竟比你們所有人看起來都要康健?」歲宴問。
聽到她的話,芸娘渾身一震,有些難以置信:「不、不是的、姐姐之前身子確實不好,已經病了許多年了……」
「之前?所以你也承認,她最近同之前完全不同了?」歲宴一步步追問,「你可曾想過,她這病到底是如何治好的。」
「夫君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就會從山下找來大夫替姐姐看看的。」芸娘聲音愈發低沉,像是在喃喃自語。
歲宴冷呵一聲:「大夫?若大夫真有用的話,謝氏還會病這麼久嗎?」
「謝氏的身子好了,而你卻變成了現在這副樣貌,你當真沒有想過,會不會是她吸食了你的精氣?」
這番質問拋出來,驚得芸娘連退兩步,滿臉的難以置信。
祈佑一時未能反應過來芸娘如今是魂魄的狀態,看見她就要撞上一旁的木桌,下意識伸出手去拉,自己卻不小心踢到了一旁的矮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