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第34章 第34章

歲宴和祈佑一前一後走在路上,月色撒在他們肩頭。

順寧雖然比不上皇城熱鬧,但也不是清風門那種山野之間能比的。現下已然是入夜的時辰,但街上行人絲毫不減。

甚至因著白日里各自都有需要勞作之事,到了夜裡,這座城才呈現出一副熙來攘往的景緻。

街邊滿是吆喝的小販,有擺攤賣吃食的,有賣女子用的簪花首飾的,還有賣孩童玩的撥浪鼓小玩具的。

間或有奔跑著笑鬧的稚子,和滿臉羞澀的年輕男女。

但無論是怎樣的喧鬧,卻落不進這兩個匆忙趕路人的眼。

歲宴心裡藏著事,自然是沒有心情去感受這人間的煙火氣的。

而祈佑覺得嘴上黏糊糊的有些難受,埋著頭不想讓行人看出他唇上的異樣,眼神卻依舊在歲宴身上打著轉,替她看著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

就怕有那個天黑瞧不見路的,衝撞了她。

*

二人沉默著走了一路,及至客棧門口時,才總算是想著打破這無聲的束縛。

「你……」

「我……」

歲宴抿了抿唇,正想讓祈佑先說,卻被他搶了先。

「歲宴姑娘,你想說什麼。」

歲宴指尖輕晃,道:「我想說,我們一起去看秦伯母吧,你在蘇府的這一晚上想必她是擔憂萬分,你還是早些讓她安心得好。」

祈佑點點頭:「嗯,我也是這麼想的,你若是不累的話,跟我一起去吧,想必你心裡也很想知道我到底有沒有借你的命。」

二人不謀而合,徑直走向了秦氏所在的房間,輕叩著房門,卻沒有得到回應。

因著身上盤纏不多,秦氏死活不讓祈佑多花費銀兩開樓上的房間,只說一樓雖有些吵鬧,但湊合湊合也能住。

祈佑以為是大廳內吃酒的聲音太響秦氏沒能聽見,遂又加重了叩門的氣力。

然而卻依舊沒有人回應。

一股不安頓時從他的心底升起,下意識同歲宴對視,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擔憂。

雖然一路上都在希望秦氏已然安睡,但祈佑和歲宴都明白,照著她的性子,一定要看到祈佑平安歸來才會安心。

今夜又怎麼可能睡得這麼沉?

歲宴覺察出不對勁,叫來路過的小二。

「這間房有人進去過嗎?」她問。

許是因著歲宴和祈佑的容貌出眾,那小二對他們一行三人倒也是印象深刻,掃了一眼歲宴手指的方向,立馬轉著眼珠子回想。

「一個時辰前是兩個人來過,」小二答道,「不過待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走了。」

似是又想起了什麼,他皺了皺眉:「不過姑娘你這麼一問,我才覺得有些不對勁。」

「哪裡不對勁?」祈佑連忙追問。

「來的那兩個人,看起來怪怪的。」

「按說如今快要入夏,天氣漸漸變熱,為首的那人竟還用斗篷蒙著面,看起來神神秘秘的,連是男是女都看不出來,我就多留意了兩眼。」

「對了!」他猛地一拍手,「我想到是哪裡不對勁了,我記得清清楚楚,進去的時候是兩個人,但出來的時候,就只剩下一個了。」

只剩下一個?

祈佑聞言,當即撞向房門,發出巨大的碰撞聲引來周圍不少人的側目。

當她們破門而入的時候,卻發現屋內只有一個躺在床上似是安睡中的秦氏。

歲宴看了眼敞開著被風吹的呼呼作響的窗戶,猜想著那個沒有從正門出去的人,應該是從跳窗逃竄了。

可是為什麼好端端的,要跳窗走呢?

她回頭望了一眼因為祈佑的撞擊而裂成了兩半的門栓,猜測應該是為了留下一個人來關門。但對方想要製造這種錯覺的原因是……

她立馬奔向床榻邊,發現秦氏閉眼而眠,神情淡漠又隱隱有些不甘,唇色盡無。

一臉死相。

歲宴抿著唇,將被褥掀開了一個角,發現秦氏周身穿著整齊,連外衫都扣得嚴嚴實實的,甚至還穿著鞋,全然沒有一副該入睡時的模樣。

她索性將手一揚,被褥落在地上,連帶著將秦氏的鞋也帶落在地。

歲宴呼吸一滯,當即明白了現狀。

秦氏的鞋子會這般輕易就脫落,是因為,人死之後,腳會變小。

*

「死……死人了?」怕祈佑破壞店裡的東西,那小二不放心地跟著進了房,誰料竟看見秦氏死在了客棧的床上,當即嚇得跌落在地,食指顫抖著指著秦氏大喊出聲。

歲宴回頭掃了他一眼,呵斥道:「閉嘴!」

隨後,她右手在小二的額間輕敲,然後一腳將他踹出了房裡,又在門口設下了一個結界,讓這裡發生的事消失在了大眾的眼裡。

然後才騰出空來轉身看向一旁有些獃滯的祈佑。

「祈佑……」歲宴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輕聲喊著他的名字。

祈佑伸手在秦氏臉頰旁摸了摸,那漸漸帶著涼意的觸覺讓他逃避似的縮回了手,聲音有些顫抖:「不可能的,不可能,怎麼會這樣呢?」

「我娘她,她一生與人為善,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

「一定是意外,對的,意外,」祈佑手腳並用,跌跌撞撞來到門口,撿起被他遺落的配劍,嘴裡不停地嘟囔著,「對的,意外,我可以替我母親招魂。」

他用劍尖挑破繃帶,沾著自己的血,顫顫巍巍在空中畫出了一個符咒。

然而那符咒只閃了一閃,而後血滴控制不住地往下墜,落在地面上往四周擴散開來,像是一朵盛開后馬上又衰敗的花。

祈佑跌坐在地,語無倫次地低語:「怎麼會不行呢?一定是,一定是我符咒不對……」

說完,他又持劍揚手,打算再一次行招魂之事,甚至還怕自己的血不夠,硬生生在那傷口上又劃了一道,鮮血瞬間往外涌。

歲宴看著他有些癲狂的模樣,揚手直接給他來了一個巴掌。

「祈佑,你冷靜一點。」

「冷靜?我要怎麼冷靜?」祈佑瞬間崩潰,控制不住大吼出聲,「這不是你娘,所以你才能說出冷靜這種話,對嗎?」

歲宴平白無故被嗆,怒極反笑:「是,這不是我娘,我娘早在我還沒記事的時候就死了,我當然不能體會死了娘是什麼感覺。」

這般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說辭,讓祈佑恍悟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麼話,忙不迭地又給了自己一巴掌。

「歲宴姑娘……對不起,我、我只是……」

他看向安靜躺在床上的秦氏,吸了吸鼻子,說:「我只是太難過了。」

「為什麼會這樣呢?明明,明明我已經處理好了蘇家的事,我已經用我的血還了蘇駿弘的生恩,還讓段雅寧受到了該有的懲罰。我已經幫我娘和過去徹底割裂開了,明明只要我們回去,我娘她就能開始屬於自己的人生了……」

祈佑坐在地上喃喃自語,整個人都被一種頹喪的氣息籠罩著。

歲宴於心不忍,伸手靠在他的肩上,一下下的輕拍著,似是在安慰他。

「祈佑,我知道,秦伯母忽然離世對你來說事件很痛苦的事,但現在我們該做的,是調查清楚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祈佑抓著歲宴的手發問:「歲宴姑娘,你有什麼法子嗎?對了,你應該也能招魂的,對吧?我學藝不精無法招魂,如果是歲宴姑娘,那定然是可以的,對吧?」

他的力氣異常,抓得歲宴手臂發疼,但她卻沒有哼一聲,而是憑空變出名冊,查閱起了秦氏的生平。

上面赫然寫道,秦蓉,生於天盛十九年二月初五,卒於永昌五年四月二十七。

既然名冊上詳細寫有生卒年月,那歲宴可以確定的是,和芸娘那種蹊蹺離世的不同,秦氏她是真真切切的命中有此一劫。

「祈佑,秦伯母她,已經過世了,招魂,是無論如何都招不回來的。」

祈佑希望落空,攀著歲宴的手忽然之間沒了力氣,順勢垂了下去。

見不得他這般了無生氣的樣子,歲宴抿了抿唇,又說:「不過我可以幫你喚魂。」

「人死七天內,魂靈還會在人世間飄蕩,特別是像秦伯母這種意外離世的,想必牽挂更甚,你如果還有什麼想說的,我可以幫你喊魂,爭取片刻的相見。」

祈佑眼中瞬間又亮起了光:「有,我有很多,有很多想說的,歲宴姑娘,麻煩你……」

歲宴點點頭,喚出紙傘往空中一拋,紙傘將祈佑籠罩在陰影之中,歲宴又以他為中心,在地上畫出了道道陣法。

「這個陣法叫做喊魂陣,需要離世之人的血親不斷地呼喚,才能將在人間徘徊的親人喊回來。待會兒陣法啟動之後,你就喊,越大聲越好。」

祈佑點點頭,僵直著身子屏住了呼吸,深怕自己的一個過錯就影響了陣法。

直到最後一筆完成後,二人的腳下開始泛起了金光,那陣法自地底升起,不斷往上漂浮,直到觸及歲宴的傘柄,才被攔住了去路,隨即開始不斷地膨脹,及至布滿整個房間。

「喊!」歲宴一聲大呵。

祈佑聞言,立馬對著四周喊道:「娘……我是祈佑,你回來看看我。」

「娘!你看看兒子。」

「娘!娘!」

祈佑一聲比一聲情真意切,然後卻得不到任何的回應。

「怎麼會這樣?」歲宴蹙著眉滿是疑惑,「是不是你喊得不對?」

「那該怎麼喊?」

歲宴想要給祈佑示範一番,可她從未說過那個字,在喉頭咕隆著打了好幾個轉,才含糊地喊了一聲:「娘。」

「算了算了,就照著你之前的樣子喊吧,興許是我第一次用這陣法不太會,說不定喊魂本來就要費上一些時間的。」

祈佑點點頭,又對著四周喊了幾聲,隨後整個房內開始瀰漫著一陣霧氣,一個女人的身影從遠處走來。

那是秦氏的魂魄。

作者有話說:

開獎啦開獎啦!這個副本里成為鬼的就是秦氏哦!

轉發這個「嘻嘻」,以後你擺爛也能猜中正確答案!

【天知道我看到這個寶子擺爛也能猜中的時候是一種什麼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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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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