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趕鵝將軍
徐趣和緩緩、小玉、又成四人回到永和庄時,葉叔正對著院中站成一排的庄內長工一一安排他們要做的事情。又成原本跟在徐趣和緩緩後邊,快進院門的時候他幾個箭步搶先跑進了院子,之後他手舞足蹈的向葉叔講述了自己和小玉找到徐趣和緩緩的經過,又略帶誇張的描述了緩緩的腳傷。
從又成那裡得知緩緩的腳崴傷了,葉叔立即停下正在進行的事,讓眾人按照他之前的囑咐先自行散去做各自的事,又吩咐了一人去叫葉嬸,自己則帶了另外一個人迅速趕去院門口。
他們趕到門口時,正好看到徐趣把緩緩抱下馬,他轉身吩咐帶來的人去將馬牽回馬廄,自己則走在徐趣身邊關切的詢問著了緩緩的傷,一行人快步向院中走來。
徐趣橫抱著緩緩進到了堂屋裡,待他將緩緩放在長凳上后,葉嬸也匆匆的趕到了。趕來的葉嬸手上拿著一個藥箱,待問清了緩緩是腳腕崴傷后她從藥箱中拿出一小瓶藥水,欲過來給緩緩搽藥。此時小玉主動上前從葉嬸手中接過藥水,說道:「葉嬸,我來上藥吧。」
葉嬸略做思索便點頭同意了,她將藥水瓶遞到小玉手裡,耐心的給小玉示範如何搽藥。小玉用心的看完葉嬸的示範之後,一邊說:「好,知道了。」一邊接過藥瓶,回到了緩緩身邊。
一臉認真表情的小玉先是坐到了緩緩身旁,繼而她按照葉嬸說的,將藥水倒在掌心,雙手搓了幾下,搓熱之後用手捂在緩緩的腳腕,慢慢的打起了圈圈。
看著專心致志給緩緩搽藥的小玉,葉嬸在一旁不停的誇讚著她,誇她不僅盡職盡責而且學得快、做得對。同時葉嬸還有心的站在緩緩前面,擋住了緩緩露出的皓白腳腕。
葉嬸一邊看小玉給緩緩搽藥,一邊和緩緩聊著天,詢問緩緩是怎麼受的傷。聽聞緩緩是學騎馬時摔下馬才導致了腳傷,葉嬸說道:「這莊子里的馬呀,是新近才買來的,平時又騎得少,所以不是很馴服。好在少夫人傷得不重,養個幾天便能好了。」
緩緩想當然的認為這是葉嬸為避免她尷尬為她開脫的說辭,不好意思的笑著說:「主要是我笨手笨腳,同是這匹馬,我看夫君就駕馭得很好。」
葉嬸滿帶笑意的看著緩緩,說道:「公子資質出眾,又有高人指點,是個不折不扣的文武全才呢!」
緩緩聞言好奇的問:「噢?不知是何方高人指點的夫君啊?」
看著緩緩因好奇而睜大的美目,那眼神中透著些許單純,葉嬸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她回答:「就是公子的親外祖父和親娘舅啊!」
緩緩登時愣了一下,她從不曾聽徐趣說過他親娘親以及外祖家裡的事,為怕提起他的傷心事,緩緩也從不曾問過徐趣關於他親娘親有關的事,眼下葉嬸說起,她才知道,原來徐趣跟親外祖家還是有來往的。
「那,不知夫君親外祖父和親娘舅是做什麼的呢?」緩緩覺得既然是葉嬸先提起的,她接著話問下去應該也沒什麼不妥的,何況葉嬸擋在她身前,徐趣也看不到,她不用擔心觸到徐趣傷心事,問起這話來自然也沒有什麼顧慮。
「少夫人不知道公子的外祖父和親娘舅是做什麼的?」這回輪到葉嬸睜大了雙眼,她的驚訝之情溢於言表。
緩緩看到葉嬸訝異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垂著眼帘微微低下了頭,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打下了一片陰影。
這時倒是小玉嘴快的接過話來說:「我們開始都不知道你家夫人是繼夫人呢,更不知道你家公子有耳疾。」
葉嬸聽到小玉這麼說,人愣在了原地,她深深的盯了緩緩許久,眼神由驚訝到平靜,再到透著一絲溫柔。
徐趣的耳疾是他們徐府不對外傳的秘密,因而這位少夫人及她的家人不知道徐趣耳疾一事她自然並不吃驚。只是他們連現今徐府掌事的謝夫人是徐趣的繼母都不知道,徐趣的親娘親家什麼背景也不知道,這倒是讓她頗有些詫異。
這些不應都是結婚前早該打探清楚的么?雖然徐趣的耳疾一事徐府的人不外傳,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她一直猜測,那些之前和徐趣說過親事的達官貴人家的小姐們,應該是打探到了什麼蛛絲馬跡才導致親事沒有說成的。她本以為這位少夫人家雖是小門小戶,用點心應該也能打探出來。
而關於眼前這位清雅俊俏的少夫人,她倒是有所耳聞:她出身平凡,也沒有什麼陪嫁的妝奩。她原以為這位少夫人及她的家人是看中了徐府的財勢,可眼下少夫人連他家公子的外祖父是軍功顯赫的定北大將軍都不知道,倒是讓她動搖了最初的猜測。
想到這裡,葉嬸笑了,她的眼中有了一些長輩對晚輩的關愛,她說:「少夫人,公子的親外祖父和……」
未等話說完,門外有一個人進門來報說已經都按吩咐準備好了,於是葉叔叫上葉嬸一起出門去了,留下緩緩和小玉面面相覷,提起來的好奇心又不得不放下了。
小玉給緩緩擦完了葯,扶緩緩坐好,這時葉嬸又回來了,招呼徐趣、緩緩、小玉和又成四人到院外去。
小玉扶著緩緩出了院門,見院門外的小溪旁擺放著一個小圓桌,圍著圓桌擺放著幾把椅子和幾個小凳子,不遠處堆著一堆木柴,看樣子是要點起篝火,柴堆上架起一個支架,像是要用來烤制食物,柴堆旁有一個木桶,桶里時不時有撲楞亂跳的魚兒躍起。
「這是要烤魚么?」小玉看到這一切立即反應過來,心中的猜測脫口而出。緩緩收回目光,看到身邊的小玉抿了抿嘴唇眼睛都開始放光了。
這個小玉,提起吃來興緻最高,緩緩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時,葉叔走過來招呼徐趣和緩緩,讓他們先圍著小圓桌坐下,之後葉叔爽朗的笑著說道:「公子、少夫人,下午我們從池塘里打撈上來一些魚,你們稍作休息,咱們一會兒吃烤魚。」
緩緩和徐趣坐在圓桌旁邊,此時已是日暮時分,太陽西斜,燕子歸巢,紅霞滿天,一片朦朧的橘色籠罩在遠處連綿的山體、近處的小溪和被微風吹拂的垂柳上。看著這一切,緩緩覺得愜意極了。
突然,一陣喧雜聲由遠及近,緩緩循聲望去,發現原來是一位老者趕著一群搖搖擺擺的鵝回到永和庄來,鵝群中「鵝,鵝」的叫聲此起彼伏,在四周的靜謐中顯得十分的響亮。
此時徐趣倒是頗有興味的對緩緩說道:「夫人可知如何區分公鵝和母鵝?」
緩緩看了看鵝群,搖了搖頭回答說:「不知道,夫君可知如何區分?」
徐趣眉毛一揚,指著鵝群中最大的那隻鵝,說道:「夫人看左邊最大的那隻鵝,額頭上有一突起的高冠,那是公鵝。再看它旁邊的那隻鵝,額頭扁平,那便是只母鵝。」
「噢,原來是這樣。」緩緩點點頭回應道。
「夫人不要看這些鵝走起路來左右搖擺憨態可掬,它們實則兇猛的很,是會咬人的,還有農戶不用狗而用鵝看家護院的。」徐趣一改往日的沉默,話多了起來。
「真的?!」緩緩還真是第一次聽說,有些訝異。
這時又成不知從哪裡拿來一籃子青菜,用手抓起一把沖鵝群扔了過去,鵝群頓時亂作一團,開始搶奪起食物來。不一會兒,食物吃完了,鵝群仰著頭,齊刷刷的看著又成,這時又成又抓起一把菜,虛晃了一個扔菜的動作,只見一群鵝的頭隨著又成的手臂上下晃動,那動作整齊劃一極了。見此,又成嘻嘻的笑了起來。
小玉見狀說道:「又成,你這麼戲弄鵝,不怕惹怒了鵝么?小心鵝追著你咬。」
又成聞言笑得更歡了,說道:「不怕,咱們有『趕鵝將軍』。」
緩緩問道:「『趕鵝將軍』又是什麼典故?」
又成看了一眼徐趣,笑著說道:「公子小時候來永和庄,常常追著鵝滿院子跑,因而得了一個『趕鵝將軍』的名號。」
徐趣么?眼前這個氣韻冷淡的人?小時候追著鵝滿院子跑?
緩緩腦海中立即浮現出一幅畫面:一個調皮的幼童揮舞著手臂追著鵝滿院子跑,口中還振振有詞的喊著「大膽」「站住」一類的話。
想到這裡,緩緩不覺彎腰捧腹大笑起來:「哈哈哈,太好笑了。」難怪徐趣知道鵝會咬人,怕不是徐趣自己就被鵝咬過吧!
大家歡笑之際葉嬸托著一個托盤過來了,托盤上擺放著碗筷和幾盤小菜、一小壇酒,葉嬸一來就說道:「遠遠的就聽見又成你在這裡說什麼『趕鵝將軍』,當著少夫人的面兒揭公子的老底,小心公子讓你去趕鵝。」
說完這話葉嬸又嘆了口氣,彷彿念叨給自己聽似的又說了一句:「唉,這樣調皮、快樂的公子只能在他十一歲之前找到了。」
葉嬸將托盤放在小圓桌上,對緩緩和徐趣說:「公子,少夫人,我準備了幾樣小菜和一壇小酒,你們先享用,這烤魚得有一會兒才能好呢。」說完還給徐趣和緩緩各斟了一杯酒,分別遞到了他們的面前。
緩緩拿起酒杯抿了一小口,葉嬸慈愛的笑著,問她:「少夫人,這酒怎麼樣?」
緩緩回答道:「不錯,這酒味道清冽,入口回甘。」
葉嬸聞言笑得更深了,說道:「這是葉叔葉嬸自己釀的酒,已經窖藏3年了。您多喝點,別客氣。」
緩緩仰起頭朝葉嬸笑了笑。
葉嬸低著頭,左看看緩緩,右看看緩緩,笑著說道:「我怎麼越看少夫人越喜歡呢?」
緩緩略帶羞澀的笑道:「緩緩也很喜歡葉叔葉嬸。」
葉嬸聽了問道:「少夫人的閨名是緩緩?」
緩緩正色回道:「是,我的名字是馮緩緩。」
葉嬸重複了一遍緩緩的名字,又說道:「這個名字又別緻又好聽,馮緩緩,一聽名字就知道人很溫柔。」
這時葉叔他們生起了篝火,葉叔站在那裡喊葉嬸過去幫忙,葉嬸於是叫上又成一起過去。
又成剛要動身,眼睛一轉,非要拉著小玉一起過去。小玉這邊卻說要陪緩緩,不肯過去。又成頭一歪狡黠一笑,說道:「葉叔做的烤魚最好吃了,先到者先嘗噢。」
聽到吃,小玉猶豫了,她向右看看緩緩,又向左看看又成,如此幾次之後,彷彿下定什麼決心似的,她的身子轉向又成一邊,朝又成邁著步,一邊走著還一邊回過頭來對緩緩說道:「小姐我先離開一會兒,一會兒給你帶吃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