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各懷鬼胎

德府的大堂里，氿墨平靜的拿起溫茶飲了一口。

他的左邊半張臉在大火中被燒毀，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疤。

他右半張臉有和氿柒完全不同風格的臉，氿柒長的純真靈動，而他劍眉鳳眼，笑時是壞心眼的奸商，不笑時是欲爆發的野獸。

再加上他的燒傷疤，常常有小孩被他嚇哭。

在齊村，哪家小孩不聽話，他的父母便會對他說讓氿墨來帶他走，小孩自然會乖乖聽話。

10日前他收到姚梨的飛鴿來信，了解到氿柒中毒一事，便快馬加鞭的來到嶧城。

同時，帶了兩位陶藝坊的陶藝師。兩人一人抱紅絲緞包裹的箱子站在氿墨身後。

德逸人坐在大堂的主座上，他看著客座上面無表情的氿墨，卻覺得自己不是這裡的主人。

他雖然是一家之主，經營德字型大小近三十多年的時間，見過不少柴米油鹽的瑣事，也處理過爾虞我詐的大事，但面對氿墨，他心裡多少還是有點畏忌。

他知道絕對不是氿墨臉上的燒傷疤所致。

氿墨看向德逸人的眼，道：「氿柒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德老爺，你是怎麼想的？」

德逸人吸了一口氣，回：「令妹在我的府上出了事，我作為當家的當然會把兇手繩之於法。更何況氿柒是我的兒媳婦，我怎麼讓她白受委屈。」

氿墨依舊面無表情的看著德逸人，把德逸人看的心裡發毛。

他看氿墨久了，彷彿覺得自己是受刑的罪人一樣。

氿墨道：「兇手當然要抓，但我更想了解氿柒怎麼就中毒了。氿柒為人溫和，不會與人結怨，按理說沒有人會想害她。還是說這其中有什麼隱情。」

德逸人避開氿墨的眼。

氿墨再道：「不只這一事，我還聽聞大婚之日，德府的二少爺竟然跑去喝花酒，還有在德字型大小里氿柒被人針對一事，其它的事我也就不說了。」

德逸人吞咽口中的分泌物，對於氿墨的到來他已是沒有準備，沒想到氿墨了解的更多，這下他需要快點想出如何敷衍氿墨。

他很怕氿柒真的跟著氿墨回去，畢竟氿柒對他來說真的是一塊寶，丟了這寶，也不知道誰能頂的上，自家陶藝坊里養的全是一群吃老本的師傅，他們靠著他打下的名望在賺錢，不敢感恩，還胡作非為。

要不是他的兒子們沒有一個能擔起這責任，其實他也不想用氿柒，再怎麼說氿柒也是一個外人，也不想德鴻途娶她，門不當戶不對。

德逸人深吸一口氣，道：「親家，氿柒...」

氿墨身後的工人手抖了一下，引走氿墨的注意。

氿墨道：「累的話，把東西放在桌上，千萬別放地上。」

德逸人看著工人放下被紅色綢緞包著的盒子在四方桌上，他從氿墨的話中聯想到盒中必定是貴重的東西。

氿墨再道：「小心盒子里的陶瓷小人，壞了，也不知道哪家陶藝坊願借地方讓我們補救，也不知道氿柒現在的身子骨能不能撐得起。」

氿柒做的？德逸人身體前傾，好奇盒中的的小人。

氿墨瞧見德逸人的模樣笑了，道：「你們拿出來給德老爺鑒賞，他可是行家。」

工人們把盒子的七仙女像一一拿出，擺放在桌上。

七尊8寸高的七仙女形態各異，有的笑抱琵琶，有的手拿彩花，有的端捧仙桃...

德逸人走進細看，尊尊仙女像面容鮮活，裝飾有講究。

最讓德逸人驚嘆的是細節上的處理，仙女的手指、衣服的褶皺處理的非常自然。

尤其是捧仙桃的仙女，眼裡含水，臉上的紅暈像自然透出來，笑唇幅度不誇張。而它手中的壽桃更是製作手法高超。

細看壽桃，能看見分紅與白相間里散發出金光，把壽桃上的金字『壽』點亮，壽桃下的綠葉有著清晰的紋理，片片不同。

可見陶藝師傅在製作時花了不少功夫處理細節。

氿墨拿起捧仙桃的仙女，看著它道：「這一尊是氿柒做的，其它是我陶藝坊的工人做的。」

德逸人聽後有點可惜，他怎麼沒有在天意陶藝坊發現這七尊仙女像，要是發現了，他也一定要氿墨把它們當做氿柒的嫁妝帶來。

這七尊仙女像必定能買個好價錢。

德逸人拿起笑抱琵琶的仙女，他羨慕氿墨，不但氿柒能做出上好的陶藝，他手下的其它工人也不差，不像自己陶藝坊的那群人，有機會他真的想換掉他們。

德逸人問：「敢問這些仙女像要送人嗎？」

氿墨緩緩的點了點頭。他拿起茶在飲了一口，眼卻在觀察德逸人失望的表情。

「哥！」氿柒站在大堂的門口，雙眼通紅喚著氿墨。

氿墨站起，應：「氿柒，我的妹妹，你怎麼哭了？」

氿柒衝到氿墨的面前，哭道：「我沒辦法再做出來了...」

氿墨看著氿柒沾了泥的雙手，道：「你是說你沒辦法做陶藝呢？你這是...」

氿柒：「你帶我回去，好不好？」

氿墨：「不要亂說話，現在你已是德府的人，不能說這種話。」

氿柒：「可是我...不想再待著這裡了，他們...」

「除非他們對你不管不顧，哥才能...」氿墨的眼瞟向德逸人。

德逸人急道：「氿柒，你別多想，我怎麼會讓你白白收到欺負...」

氿柒站到的氿墨身後，她躲開德逸人的眼，抓住氿墨的衣角，像一個受了壞人欺負的小孩，在尋找大人的保護。

德逸人覺得自己必須說一些什麼，現在氿柒的態度明顯是在排斥自己，再這樣下去，氿柒跟氿墨回去是必定的事。

他微微彎了背，道：「下毒的人我們已經抓到，我一定會為氿柒討回公道。至於其它的，是我的疏忽。」

氿墨：「哦~德老爺抓到了下毒之人，怎麼不早說。我想見見這人。」

德逸人微微皺了眉，回：「現在不方便。我怕她會驚擾道你，畢竟親家趕了長路。待你休息好，我在待你見他。」

氿墨嘴角微微上揚，道：「既然德老爺這麼說了，我也不急著見那人，反正我還要在嶧城帶上一些日子，或說更長...日後有的是時間。」

德逸人放圓雙眼細細琢磨氿墨的話。

氿墨再道：「我還有一些急事，先告辭。」

氿柒拉著氿墨的手，不准他走。

氿墨摸了摸氿柒的頭，道：「傻丫頭，這幾日在這裡好好休息，過些日子我準備好了，還需要你幫忙做幾件佳品幫我打響名號。」

氿墨的這話，德逸人的反應最大。他沒有表現出來，心裡早就波濤翻湧。氿墨的話寓意太過明顯，他感受到威脅。

氿柒看著氿墨離開的背影，抹去眼角的淚，她發現大堂門邊躲著一個人，從露出的衣角，能斷定是德鴻途。

氿柒不知道德鴻途本想走進大堂向的氿墨致歉，自己沒有照顧好氿柒，可他看見了德逸人竟然失去往日得威武，對氿墨放低身段，為保住氿柒，心裡五味雜陳。自己呢？他的親兒子，若有一日出事，他會放低身段嗎？

德逸人喚來管家，在他耳旁輕聲：「找人跟著氿墨，看看他來嶧城幹嘛？」

管家退下了。

德逸人看著氿柒的背影，告訴自己，這人一定要想辦法留下，德字型大小陶藝坊絕不能在自己毀掉，不管付出什麼代價。

他讓下人準備了一桌豐盛的餐食。

有的人必須他逼一逼，才能讓一切都看上無事發生，好事才會來。

...

官府外，氿墨帶著工人站在門外。

大門被打開，府衙探出頭，他被氿墨的樣子嚇到。

他扶了扶胸口，問：「有什麼事嗎？」

氿墨行禮，回：「我是來為大人獻禮。」

衙役鄙夷，道：「好大的膽子，敢行賄我們大人。」

氿墨依舊保持笑容，道：「我聽聞當今太后大壽馬上就要到了，我特意為大人獻上好禮，供大人參考。」

衙役看著氿墨身後工人們懷抱的紅絲綢包裹的盒子：「等著。」

官服的別院內，縣令皺著眉盯著氿墨臉上的疤，他很是不舒服，氿墨的疤痕讓他怪害怕的。他道：「找我有什麼事嗎？」

氿墨身後的工人把盒子中的七仙女拿出。

縣令靠近欣賞，他不懂什麼陶藝品的好與壞，但多少還能分辨出來它們好不好看。

七仙女好看，縣令喜歡。他把自己的笑壓下去，道：「你這是...」

「給縣令老爺出謀劃策來了。」氿墨拿起手捧仙桃的那種仙女像，再道：「當今太后壽辰要到了，小的願獻上此物給縣令老爺作參考。」

縣令瞅著氿墨手中的仙女像，笑他自以為找了幾尊好看的陶像便想接他的手討一個飛黃騰達。再說，幾尊賀壽的仙女怎麼比的上金銀珠寶、翡翠寶石好了。

其他大人都是

他道：「當今太后什麼沒見過，她老人家怎會像你一樣是一個膚淺的人，她老人家想要的國泰民安，你以後別做傷天害理的事就是對她最好的壽禮。」

縣令瞅著氿墨手中的仙女像，拿起茶杯再道：「把這七尊仙女像留下，快走。」

氿墨不慌不慢的回：「太后宅心仁厚，只有天下平安。當今皇上日理萬機，平日里沒什麼消遣渡煩惱的事，唯獨收集好看的陶藝品。」

縣令本想喝一口茶，再讓衙役趕氿墨走，可氿墨的話讓他沒了這想法。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與他相視。

兩個各懷鬼胎，又沒打算把它掩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