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成了寡婦

五年後，武威郡，冬月。

昨夜裡颳了一夜的北風，天更冷了，滴水成冰。

一早，院前的海棠樹結了白霜，猶如一樹梨花開，誰不說是一年好景。這時，海棠樹卻晃了一下，霜雪撲棱撲棱的往下落。

一約莫三歲的小丫頭在樹下轉圈圈，樂得咯咯大笑。

她穿著緋色對襟棉裙，梳著雙丫髻，胖乎乎白嫩嫩的，一雙大眼睛跟黑葡萄似的，十分可愛。「媛兒，你又淘氣了。」安嬤嬤從廚房探出頭來，說了小丫頭一句。

媛兒沖她吐了吐舌頭，而顛顛跑進西屋了。

屋裡生著地龍，熱氣撲面而來。見床上的人還睡著，小丫頭故意放輕腳步，臉上露出狡猾的笑。

等到床前，她扯著嗓子大呼一聲。

「娘！」

容楚被這脆生生的一聲給震醒了，睜開眼看到小丫頭，輕哼了一聲。

「娘睡懶覺，羞羞！」

容楚懶散散的伸出胳膊，把小丫頭拉到自己身邊，「來，給娘香一個。」

小胖丫賊兮兮笑著，而後舌頭舔過嘴唇，沾著吐沫星子就湊了上來。

「咦，臟死了！」容楚趕緊躲開。

「娘，你不愛我了？」小胖丫沒有親到，小嘴一嘟，眼皮一耷拉，淚就要冒出來了。

這委屈的小模樣，看得容楚那叫一個樂。

「小戲精！」

容楚揪了胖丫鼻子一下，而後湊上去親了親肥嫩嫩的小臉，「好了，娘起來了。」

坐在妝奩前，容楚看著鏡中的自己，杏臉桃腮，嬌靨暈紅，仿若三春桃李，妍姿艷質。而那楚腰蠐領，婀娜娉婷，仿若天生一副媚骨。

她用竹釵隨意挽了個髻子，只圖利落，又略施薄粉，遮掩病容就好。

自那年掉入水中，后又中毒，雖然解了毒，但身子也毀了。若非九香丸養著，怕也活不到現在。

拉著媛兒從屋裡出來，猛一著風，容楚又咳嗽了兩聲。

「姑娘，您還病著，小心再著了風，趕緊進屋吧。」安嬤嬤端著米粥從廚房出來了。

「無礙。」

「可不能不當回事。」

容楚只是笑笑，吩咐媛兒去前面醫堂叫豆叔，而後便進了廚房幫忙收拾早飯。

「昨兒西城那張老三又來了，非說自己病了，要您給看看。我們給攔住了，他就耍起了無賴，滿嘴噴糞，引得四鄰都來瞧熱鬧，氣得我拿菜刀把他趕走了。」說到這裡，安嬤嬤氣得又罵了那混賬一句。

「他再來鬧，您告訴我就是，我給他剁了，十塊八塊的，您說了算。」

安嬤嬤本來一肚子火氣，又被這句話給逗笑了。

「姑娘，二爺去三年了，您帶著媛兒不容易，若遇到好男人，還是要嫁的。」

安嬤嬤實在心疼容楚，這幾年戰亂，他們從老家徐州逃難來到武威郡。吃了多少苦自不必說，只是一個寡婦，又這般美貌，無端引來了很多是非。

「我若嫁了，這東街一枝花不就換人了。」容楚笑道。

「你呀！」安嬤嬤嘆了口氣，每次與她說這事，她總沒正形。

「我能養活自己，也能養活你們，不嫁。」

安嬤嬤想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還是拖累姑娘了。

容楚會醫術，他們來武威郡后，為了營生，便置了這臨街的院子，前面開醫堂後面住人。

豆叔在醫堂切藥材，等早飯擺上桌，他拉著媛媛也回來了。

「官兵在街上抓人呢，也不知出什麼事了。」豆叔是個乾瘦的老頭，一頭花發，穿著灰布長袍。

他原是老家裴府的管事，識文斷字，所以在醫堂能幫她很多忙。

容楚嫁給裴二爺，那時他身體就已經很虛弱了，她會醫術，給他精心調養，也只活了二年。

安嬤嬤和畫心是她的陪嫁，一直在她身邊伺候，二爺去了后，老家發生戰亂，她們倆還有豆叔便跟著她逃難來了武威郡。

如今已過去三年了，日子過得清貧但還算安定，畫心那丫頭去年出嫁了，所以不跟他們住一起。

只是最近城裡官兵多了不少，日日搜查，像是在找什麼人，有些不太平。

聽了這話，安嬤嬤嘆了口氣，「別又打仗，這才過了幾天安生日子。」

哪知安嬤嬤這話竟應驗了，他們剛用過早飯，街上有人喊了起來，說要打仗了，城門都封了。

容楚和豆叔忙出門去看，見街上亂鬨哄的，有官兵有百姓都在奔走，對面的糧鋪進了地痞正在搶東西。見這情況，容楚忙讓豆叔把鋪子給關了。

一家人驚慌失措的，可若城門真的關了，城裡定會大亂。

「我去外面打聽情況。」

「我去買米糧回來。」

豆叔安嬤嬤一齊道，他們到底經歷過戰亂，最初的驚慌后很快鎮定下來。

「你們快去快回，買不到就算了。」容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