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混世魔王
南疆,旬陽鎮。
「君子所以異於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禮存心......」
滄海學府,三尺台階之上,一身著白色長衫的老先生正滔滔不絕著。
老先生長得滿面正氣,頜下蓄著柳須,鬢角霜白,眼神卻沒有這般年齡的渾濁,反而清澈明亮如嬰孩。
階下,卻是一片死寂。
四行四列,一間學府之中,只能容許十六人聽講。
眼前雖座無虛席,但若老先生話音停下,恐怕都能聽到銀針落地之聲。
眼前一幕,老先生早就習以為常,他常用這句話來形容眼前一眾孺子:
「朽木不可雕也。」
不過,也並非皆不可雕,坐在邊緣角落,有一身著素衣長衫的少女,正全神貫注地聆聽自己的講述。
少女的性格溫和如玉,雖衣著樸素,卻並未顯露半分窮酸相,先生心知肚明,她能來到學府聽講,全靠她身邊的那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看了看那玉服華貴卻不思上進的慵懶少年,老先生的眼中罕見地出現了幾分厭惡,在心中暗暗說道:
「世道不公啊,出身平庸要奮力上進,榮華富貴卻懶惰至極,可惜,可惜......」
這一番話,他不敢當著那少年的面說出,甚至不敢在背後妄言。
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這少年的老爹,乃在外開疆擴土的大將陳無靖!不說在旬陽鎮里,就算是整個南疆,那也是響噹噹的大人物!
而作為他的獨子,陳穀雨,自然是這旬陽鎮中無人敢惹的角色。
之所以會起這麼一個名字,還是因為他出生之時,正值穀雨時分,否則,他恐怕就有「陳克娘」這一稱呼了。
那是因為,陳穀雨出生之時,其母因意外難產而亡,陳無靖一怒之下,就想要將剛剛抱在懷中的陳穀雨活活摔死,所幸接生婆及時制止,才免除一場災禍發生。
後來,陳無靖為他起了「陳克娘」這個名字,若不是隔壁王家提議,陳無靖才不會為他更名為「陳穀雨」。
或因生性頑皮,陳穀雨自幼就被老爹扔到了旬陽鎮這個小地方,每過一段時間,他那老爹就會想起自己還有個兒子,會特意從前線回到旬陽鎮,不揍上他幾頓就不甘返回。
雖然父子並不融洽,但畢竟關係擺在那裡,誰也不會去主動招惹這個「混世魔王」。
至於挨在陳穀雨身旁的少女,是他來了幾日學府後,不知從哪裡帶過來的,為此還當場將另一個孺子給拎出了學府。
後者也是鬱悶,不過看在陳穀雨身份的面子上,還是大度地「原諒」了他。
即便驅逐出人,也不填桌加凳,這就是滄海學府的規矩。
「顧一憐。」
老先生忽然喚道。
這正是那名少女的名字,後者在聽到先生呼喚后,瞬間滿臉通紅,緊張地站了起來。
「先生我在......」
顧一憐面露羞紅,時不時看向一旁的陳穀雨,而後者居然在盯著她俏紅的臉傻笑,紅撲撲的臉蛋格外動人。
「你來回答一下,何為『三友』?」
雖說顧一憐能把先生的話滴水不漏地背出來,可在眾目睽睽之下,她也是無比的緊張尷尬。
見狀,一旁的陳穀雨直接站起,笑呵呵地說道:
「先生,我知道!」
老先生一挑眉頭,這陳穀雨居然聽講了?變天了?
「是狐朋、狗友,
還有....額....師友!」
當陳穀雨的回答一出,學府中頓時哄堂大笑,就連站在他身邊的顧一憐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至於老先生,聽到他的回答差點一口氣沒上來,花白的鬍子由於憤怒而止不住地顫抖著。
可理智終究讓他平靜下來,不再生氣。
......
暮色漸起,晚霞瑰麗瀲灧,令人神往,那遙遠的天邊,光點正在被黑暗一點點吞噬。
酉時,正值黃昏,陳穀雨和顧一憐並肩走在青石板街上,互相有說有笑,可當顧一憐走到一處破舊巷子前時,腳步卻突然一頓。
看著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小巷,顧一憐內心思緒萬千,一旁的陳穀雨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笑著說道:
「若是還沒解氣,我就再進去揍他一頓,如何?」
在顧一憐面前,陳穀雨也是重情重義,什麼事情都敢往前沖。
至於小巷裡的人,還要從他們初次見面說起。
那時,顧一憐還只是個為生存奔波的小女孩,母親早早去世,父親沾染上了不治之症,命不久矣。
父親去世后,顧一憐孤苦伶仃,身無分文,只得賣身葬父,想為她的父親挑選一副上好的棺槨。
可惜,她卻遇上了街頭無賴,那人竟想用強,將顧一憐擄回自己家中,剛被無賴拖拽到這一巷口,就遇上了旬陽鎮另一個響噹噹的大無賴——陳穀雨。
當看到那一幕後,陳穀雨二話沒說,上前就將無賴教訓了一頓,經過他爹多年的「訓練」,陳穀雨也有一些三腳貓功夫。
後來,陳穀雨每逢無聊之時,都會來到這個巷子,「蹂躪」那無賴一番,似乎當這是件有趣的事情。
顧一憐自然聽說過陳穀雨的名聲,便百般央求他能夠放過自己,誰知,陳穀雨不但幫她將父親妥善安葬,還把她帶到了學府之上,頂著得罪人的「壓力」,陳穀雨將一名無辜的少年丟出了學府。
不過,在這旬陽鎮內,沒有誰是他不敢得罪的,換句話說,哪怕是得罪了,待他那老爹回來,對方還要身攜重禮來陳府探訪一二。
「罷了,都是過去的事了,陳哥哥為我做的事情已經很多了,憐兒不能不知足......」
顧一憐搖了搖頭,婉拒了陳穀雨的提議。
後者雖然不忿,但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在心底暗暗說上幾句,那無賴的運氣真好。
二人居住之地相差甚遠,陳穀雨所居住的府邸,乃鎮中繁華地帶赫赫有名的「碧落園」,僕役侍女成群,幾乎是所有人嚮往的天堂,但陳穀雨並不喜歡這個地方,他還是希望和顧一憐一樣,能夠住在鎮子外的山田之中。
彼此告別之後,顧一憐踏上了出鎮的道路,陳穀雨並沒有返回「碧落園」,而是在顧一憐後面遠遠地跟著。-
這樣做的原因,無非只有一個,那就是暗中保護著她,如果路途中遇上了歹徒之士,陳穀雨也能挺身而出,再嘗試一番「英雄救美」的滋味。
只是,陳穀雨上次暴揍無賴的動靜,幾乎傳遍了整個旬陽鎮,其他人也對此心知肚明,那個衣著樸素的小姑娘,是萬萬不能得罪的人。
就這樣,顧一憐在陳穀雨的庇護下,安穩地度過了每一天,可對於她的感謝,陳穀雨總是一笑了之。
等出了旬陽鎮,走了約三里小路,看到前方凸起的小房子,陳穀雨嘿嘿一笑,到地方了......
目送著顧一憐走入家門,陳穀雨才會笑呵呵地轉身離去。
只是,陳穀雨離開的方向,並非旬陽鎮,而是徑直朝著朝著反方向走去,在他身前約十多裡外,有一座無人居住的荒山。
據說,那裡四處充滿毒物,蛇蠍蜂蝶一應俱全,也有不少珍稀可貴的藥材,平日里,也只有採藥人才會進入那座荒山。
連走帶跑,估摸著過去了半個時辰,那荒山的全貌終於出現在眼前。
夜色如水,四野寂靜。陳穀雨左右觀察著,發現四下無人,便朝著山上跑去。
令人驚疑的是,陳穀雨的奔跑速度,幾乎是正常人不能擁有的,一步跨出,竟跑過了兩米路途。
最終,陳穀雨停在一處山洞口,這裡被枯葉樹枝所遮擋,哪怕有人在此乘涼,也無法輕易發現內部的玄機。
扒開洞口的枯葉樹枝,陳穀雨一腳踏入,還不忘吆喝一聲:
「老頭!我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