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悔

黃昏，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從山路上疾馳而過。駕駛馬車的是一個身著黑衣的少年，此刻的他正漫不經心的單手抓著韁繩，單手支起自己的腦袋，百無聊賴的打著哈欠，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倚靠在馬車上，時有時無的晃動著韁繩。身前的馬兒似乎也識得路，不需要他這漫不經心的指揮，自覺朝著前方飛馳而過。

「林若，還有幾天的路程啊？」一道聲音甜美的女聲從馬車中傳出來。林若聽到這道聲音，趕忙把身子坐直，確認了一下現在的地理方位，回答道：「還有接近三天的距離，我已經看到晦明線就在前面不遠處了，從晦明線到森國大概需要兩天半的時間。就快到了。」聞言，剛剛說話的那位女子用手撥開了馬車的轎簾，露出了一張姣好的臉龐，一雙會說話的美目望著前方仔細觀察著。過了半響，問道：「每次趕路都要聽你說道這勞什子的『晦明線』，他到底是什麼啊。」說完便將頭轉向林若的位置。只可惜那林若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身子緊貼馬車，不讓其看到分毫。在這樣一種你看不到我我看不到你的環境下，馬車外頭一道男聲慢慢響起：「由五千年前創立武國的武帝所繪，」說到一半忽然又頓了頓，聲音變得有些狡黠，繼續說道：「為了你這樣的路痴不至於迷失方向所繪。」

「啊，可是我根本就看不到啊。」甜美的女聲回道，「再說，武帝也不可能那麼無聊吧，害怕迷路畫了條線？」聲音里竟帶著幾分幽怨，顯然是知道這壞胚子分明是在騙自己了，氣鼓鼓地把頭伸進了車廂。

晦明線，素有底線之意，告訴靈界之人，這條線是他們的底線所在，同樣也告訴元界之人，這條線便是靈界之人的底線。只是這等家國之事，實在不便為小姐這般涉世未深的女子知曉，林若心中如此想到。

「我聽聞一些史記上也確實是說武帝就是個路痴呢。」林若答道。

女子微嘆了一口氣，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結。又問道：「晦明線是一條什麼樣子的線啊？」女子睜大了眼睛，一雙美目里全是好奇之色，又將頭探了出去。去尋林若的身影，只可惜依然只能看到馬車的車沿。

林若仔細地望著晦明線審視了一番，這才答道：「是一條用金色靈氣構成的長線，始於雄關灰燼堡，終於世界之極，橫亘於我們腳下的十萬大山之上。」順著橫跨十萬大山的金線往下看，赫然便發現這條金線竟將小姐所在的林家分為兩半，只是林若並未將其說出。

「唉，要是我也能修行靈術就好了，這樣就可以看你你說的這勞什子的晦明線了，也就不用聽你轉述了。只可惜我阿爹不讓我修行。」女子言語中略帶幾分沮喪之情。

「要不，林若你教我修行？」女子一轉剛剛的沮喪，話語里充滿了輕快。

林若聞言差點笑出聲，感情自家小姐前面那麼多話都是為了這個做鋪墊。

「不行。」林若想了想自家小姐那奇差無比的根骨，義正言辭地拒絕道。

「小氣鬼，不理你了。」女子朝著自己看不到的背影吐了吐舌頭，表情煞是可愛。轉頭又鑽進了車廂。

過了好一會兒，車后也沒有傳出聲音，林若也沒有主動找自家小姐搭話。身子慢慢塌了下去，選了個更為舒服的姿勢側躺在了馬車之上，靜靜地看著黃紅色的天空出神。

過了許久，天空依舊是這般黃紅色，甚至連亮度都沒有改變分毫。

早在武帝之前，

這塊名為靈元大陸的世界便已經分為了元界與靈界這兩個區域。其中兩者很顯著的一個環境區別就是，元界是有日出日落，而靈界則是只有黃昏傍晚和午夜的，其白天皆是黃昏。而元界之中日出的時間也不盡相同，據說距離晦明線越遠的元界區域，一天中所經歷的日出之時會更長。

靈界之人分辨一天的時間大多只能通過各種時間器械，而林若顯然並非常人。他鬆開了用來撐臉的右手，站直了身子，右手略一用力，竟有一團沒有形狀的灰色氣團從右手手心上空憑空冒出，騰空浮於掌心之上。他對著那團灰色氣團吹了一口氣，氣團慢慢裂變成了二十四團小氣團。他又把右手晃動了一下，有六團小氣團從空中掉落在了手心消失不見。「下午六點鐘。」他自言自語地說道。說完便大手一揮，所有的小氣團都消失不見。

快到晚飯時間了，該準備點什麼好吃的給這小妮子呢，真是令人苦惱啊。林若閉上了眼睛，彷彿陷入了冥想。「不用糾結了。」他猛地一下睜開了雙眼，並拉上了韁繩。過了沒多久，一頭塊頭不小的野豬從山路兩側的叢林里奔跑而出，林若信手扔了一塊石頭。砰的一聲砸到了野豬的頭部，野豬應聲倒地。

過了沒多會兒，一陣飄香的野豬肉香從馬車的前頭四溢開來。林若盤坐在篝火面前，對著手上的野豬腿大快朵頤。不多時，只見一個身著淡黃色長裙的女子從馬車上蹦蹦跳跳地跳下來，看著眼前大快朵頤的林若好不生氣。「臭林若，吃東西不叫我。」說完又攤開雙手，「我的呢？」林若努了努嘴，下巴對著面前還未烤熟的野豬。「所以你把我的那份也吃了？」「那倒沒有，只不過，小氣鬼當然是只會做自己的食物。」

女子不知是餓到了還是氣急，沒有理林若，自顧自的蹲在了篝火旁，眼睛睜得大大的，眼巴巴地望著眼前只熟了一半的野豬。林若看著自家小姐眼前這個樣子，也怕惹惱了她。就地取材做了一個木凳子扔到了女子的身旁，並將藏好的豬腿用靈力懸空置於女子的身前。女子看到眼前的豬腿，也沒有客氣，抓著豬腳就開始吃了起來。邊吃邊說道：「算你小子還有良心。」

林若吃了一隻豬腿就飽了，隨意地撥弄著地上的木材，看著自家小姐風捲殘雲地處理篝火上僅剩一半的野豬，常年冷漠示人的眼睛里露出了慈父般的笑意。又過了一會兒，林家小姐總算是把篝火上的野豬全部處理完畢，打了個飽嗝，這才心滿意足地躺在了篝火旁。

天慢慢暗了下去，皎月與星星替換了黃紅色的天空，化作了這片天空新的幕布。林家小姐伸了個懶腰，起身坐在了林若為她準備的木凳上，用手拍了拍自己躺久了有些酸痛的背。看著依然百無聊賴撥弄著篝火的林若，略帶挑釁的說道：「小若子，本姑娘的背酸了，快來給本姑娘捶捶背。」林若卻是沒有理她，轉了個身，留了個背影給她。

林家小姐卻也不惱林若這惱人舉動，自顧自地說道：「你說你們，不教我如何修行，這荒郊野嶺的，我連只野豬都打不到，遲早得餓死在這了。」林若轉過身來，苦笑道：「你不是才吃飽嘛，剛剛還打了個飽嗝。」

「我說的是以後。」女子的語氣稍稍有些不忿。

「在下不會讓小姐挨餓的，要不剩下的路程，小姐想吃什麼，在下就給小姐做什麼？」林若的語氣稍稍帶著些許討好。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直接教我修行靈術不好么？」女子似乎不太買林若的帳。

「小姐你的根骨不適合修行靈氣，貿然修行甚至有折壽的危險。」林若不得已將原因合盤道出。

女子的臉上有些釋然，彷彿在自言自語：「原來如此。」林家地處中州，而中州位於元靈兩界交接之處，而他的歸屬既不屬於靈界，也不屬於元界。這就導致每次兩界開戰，本土勢力必將遭殃，也使得林家人人尚武。而她作為林家家主唯一的子女，竟被下令從小不準修行，而今她總算是從一個外人口中得到了答案，也算是打消了多年以來的疑惑。

「不適合修行，如此說來，我在這亂世之中，豈不是很危險了。」女子用手指捻起了地上的一片花瓣細細把玩，眼神里看不到絲毫的慌亂與恐懼。

「小姐不用擔心，在下定會護小姐周全的。」林若道。

女子停下把玩花瓣的手，表情竟有些嬌羞，說道：「那你可願護我一輩子的周全？」

說完眼含期待，目光灼灼，眼睛直視林若。林若卻是不敢與女子對視，眼睛里充滿了閃躲，慢慢低下頭，卻是沒有作答。

過了許久，女子的眼睛依舊滿含期待，似乎在等待對面的林若抬起頭開口說他願意。只可惜林若一直都沒有抬起頭，只是用著很平淡的語氣說道：「小姐，夜深了，該睡覺了。」

女子聞言眼睛里充滿了失望，卻也沒有起身，眼睛依然看著林若，似乎在等他回心轉意。過了一會兒，林若再次說道；「小姐，夜深了，該睡覺了。」

「別叫我小姐，叫我不悔！」林不悔有些生氣，眼睛也不再看向林若了，徑直走向了馬車車門后，回到了車廂內。

林若卻是低頭不語，待到車廂里沒有聲音之後，熄滅了篝火，找了根比較粗壯的樹枝，和衣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