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維斯密教

二十分鐘后，拉格寧來到牢房門口，看到裝滿蠕蟲的鐵桶，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渣滓，要我喂你嗎？」他惡聲問道。

牢房內的伊登並沒有理睬他，他此時正背對著牢門，不知在擺弄什麼，這在拉格寧眼中當然是赤裸裸的挑釁。

他打開鐵鎖，提著棍子推門而入，打算給這個狂妄的傢伙一些教訓。

就在拉格寧走到伊登身後，舉起手中的棍子時，他的腹部忽然遭到一記沉重的肘擊，劇痛讓他彎下腰來，還沒等拉格寧反應過來，手中的棍子就被奪走，下巴上挨了一棍，短暫地失去了意識。

等到恢復意識時，拉格寧發現自己的雙手已經被銬住，而罪魁禍首卻在一旁神色複雜地看著他。

「放開我，剛才的事情我可以當做沒發生……」

拉格寧沒敢大聲吼叫，如果刺激到眼前這個傢伙，哪怕有其他人聞聲趕來，到那時自己也早已是具屍體了，他很珍惜自己的性命，不會拿它來冒險。

伊登沒有回答他，只是用棍子末端掀起他的兜帽，對著他沒有觸鬚的右臉端詳了許久，才緩緩開口道：

「……小奧爾法？」

「你認識我？」拉格寧眼中忽然亮起了光，「你知道我的名字？」

「你的父親委託我找到你，把你帶回英格維。」

雖然見到了小奧爾法，伊登心中並沒有多少喜悅，反而覺得自己經歷的一切都太過荒誕。

「我就知道，老頭一定會派人找我……他只有我這一個兒子！」

「為什麼他們叫你拉格寧？」伊登看著對方左臉蠕動的觸鬚，開始擔心起老奧爾法是否還願意要這個兒子。

「那是我的教名，不用在乎……來了，終於來了，終於有人帶我走了。」狂喜充斥在小奧爾法畸變的臉上，「你們來了多少人？」

「我，一位船長，十幾名水手。」伊登的目光忽然有些閃躲。

「其他人呢？」小奧爾法瞪大眼睛，甚至還在牢房裡四處張望，彷彿只要一聲令下，伊登口中的那位船長就會帶領十幾名水手，從牢房的各個陰暗角落裡衝出來。

「死了。」

有那麼一瞬間，小奧爾法就連臉上的觸鬚都停止了蠕動，彷彿一座石化的雕塑，表情墜崖般從狂喜跌到絕望。

「……你有辦法的，對吧？」小奧爾法看著伊登，試圖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你能帶我出去的，對吧？」

「在搞清楚這裡的情況之前，我不能保證。」伊登此時不禁有些頭大，他如果真的那麼厲害，也不至於在魚人灘受幻覺蒙蔽，被魚人們騙上船骸。

「這裡是維斯教會的地下，他們信仰父神塞維斯坦，一個不折不扣的邪神，教會每個月都必須進行活祭，否則塞維斯坦就會掀起海嘯，摧毀船隻與港口。他們還和魚人交易黃金和活人，協助它們污染島上的血脈……

「這座地牢就是囚禁祭品的地方，我在魚人灘遭到襲擊后，就被關進了這裡，教會的大祭司見到我時，說我很適合做父神的侍者，把我變成了這幅模樣，讓我終日遊盪在地牢里，看守祭品……」

走廊外忽然傳來了腳步聲，伊登和小奧爾法頓時都慌張起來，伊登匆忙地拿起小奧爾法巨大的鑰匙環，在百餘把鑰匙中尋找能打開他手銬的那一把……

當那位灰色連衣裙的少女來的牢房門口時，只看到伊登和小奧爾法都坐在地上，後者還抹著額頭的冷汗，神色慌張地喘著氣。

「你是白痴嗎？！」小奧爾法歇斯底里地咆哮著，「誰讓你過來的？！」

面對小奧爾法毫無緣由的怒吼，少女抿了抿嘴，低聲說道：「大祭司讓你帶著新來的祭品，到上面見他……」

聽到是大祭司的命令，小奧爾法臉色一變，不敢再多說什麼，只是揮揮手，「知道了，你先回去，我一會兒帶著他去見大祭司。」

等到少女的腳步聲逐漸遠離后，小奧爾法逐漸露出喜色，拿起鑰匙，「太好了，你不用死了。」

「什麼意思？」伊登疑惑地看他幫自己打開手銬。

「大祭司讓你過去，就是認為你有天賦，打算吸收你進入教會，成為父神的侍者……這樣我們兩個就都能在地牢內自由活動，逃跑會容易很多……我告訴你，這裡的其他人我一個都不敢相信……」

那你就這麼相信我了？如果我是大祭司派來試探你的人怎麼辦？

伊登有些哭笑不得，看來被關得太久，這位富商少爺的精神狀況已經有些不正常了。

「慢著……」伊登忽然想起了什麼，「成為父神的侍者……意識是讓我的臉上長出觸鬚？」

「……對。」小奧爾法手上的動作頓住片刻，「但至少命還在……只要能活著回去，老頭子一定有辦法處理這些的，一定會的……」

這些話他不知是在說給伊登聽，還是在說給他自己聽。

小奧爾法打開伊登的手銬，帶著他離開牢房，穿過陰暗潮濕的長廊，循著螺旋階梯拾級而上。

「一會兒見到大祭司，不要被他的樣子嚇到……給他留個好印象，他或許會給你更多權力與自由，我們就更容易逃出去了。

「他的樣子很獵奇嗎？」伊登有些驚訝，聽小奧爾法的意思，那位大祭司的外表要比他現在的這副模樣更加扭曲。-

「他……你到時候就知道了。」小奧爾法似乎試圖尋找合適的形容詞，但最終他還是失敗了。

隨著他們沿階梯不斷往上行走，空氣中腥臭的氣味變得愈發濃郁，彷彿腐爛的海魚混雜著臭雞蛋，再加入排泄物下鍋燉煮。

階梯兩側的牆壁刻著許多詭異的壁畫，大部分都是些魚頭人身的怪物，在陰暗的環境下，透露著逼仄與壓抑。

踏過最後一級階梯，小奧爾法帶著伊登穿過拐角，來到一座宏偉陰暗，幽深古奧的「教堂」。

數千平方米的圓型教堂，唯一的光源，只有吸附在洞頂與石壁上的詭異發光生物。

伊登走進教堂，腥臭的氣味在這裡達到了頂點，眼前是看不到盡頭的幽暗和深邃，恐懼與幽閉侵蝕著他的意志，教堂上方是濃厚得如同實質的黑暗，彷彿隨時都會落下，將他的身體與心靈一同湮滅。

教堂的中心，是一處巨大的湖泊，湖水幽黑平靜，沒有一絲波瀾。

「祭司大人。」小奧爾法來到湖邊，額頭滲出幾滴冷汗，就連臉色都變得有些蒼白。

他俯下身，壓低姿態，用謙恭的語氣顫抖著說道：「我把人帶來了。」

他的話語在空曠的教堂里碰撞迴響著，每碰撞一次，都會被牆壁詭異地篡改扭曲，直到最後宛如惡魔的低吟。

教堂的牆壁忽然顫動起來，數以萬計的發光生物從洞頂抖落，墜入幽暗的湖泊中，沉下湖底，在這些微小光源的映照下，湖泊下逐漸顯現出一座山丘般的詭怖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