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污染

「尼醬，尼醬。」

迷迷糊糊間，耳邊傳來清脆的叫喊聲，逐漸喚醒了蘇塵的意識。

然而當蘇塵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破敗的世界中，天空被無數道宛如深淵般的裂縫分割，黑色的閃電如同巨蟒從這些裂縫中衝出，肆虐著大地上的生靈。

遠處巨大的祭台旁，一位身穿黑色長袍，頭戴金色冠冕的老者，手捧發出璀璨光輝的聖書，與這個世界顯得格格不入。

他顫抖著跪向祭台的方向，大聲禱告道：「偉大的主，請聆聽您的僕人，您的孩子的呼喚吧。至高的主啊，請以真理驅散國度的混亂和恐怖吧。全知全能的主啊……」

下一刻，龐大的祭台轟然倒塌，一抹雪白的液體從穹頂灑落，上面充斥著繁密的文字，無法讓人直視。

黑色的狂風吹過，老者手中的聖書不再散發光輝，在其席捲下，那本暗淡的聖書被撕裂成無數碎片。

其中一小塊碎片裹挾著那抹白色液體，被狂風吹向蘇塵。

「不能看！絕對不能看！看了我會死的！會死的！」

詭異的念頭出現在他的腦海中，讓他瞳孔一縮，不敢直視前方，極巨的恐懼爬上心頭，不知不覺間，身上的衣物已經被冷汗浸透。

在他本人都沒有察覺的情況下，那塊碎片連同著白色的液體，迅速融入蘇塵的體內。

冰涼的感覺瞬間驅散了腦中的混亂和恐懼，緊接著只感到一陣清爽，連思緒也逐漸活躍。

「尼醬，快起床！」

隨著少女的呼喚聲，怪異的夢境逐漸支離破碎，伴隨強烈的眩暈感，昏迷中的蘇塵只覺一陣噁心后，撕裂的意志逐漸恢復。

嘶……迷迷糊糊間，在輕微的晃動感下，少女的叫喊聲更加清晰。

等等，這熟悉的聲音，我不是已經死了嗎。不，不對，我是在夢裡被怪物反殺的……所以夢裡被殺死和現實無關？還有剛才的夢境又是怎麼回事？還是說，其實我已經死了，或者現在還在夢境中？

半睡半醒間，蘇塵想要起身，想要睜開眼，可身體完全無法挪動，似乎失去了控制。

我擦，不會成植物人了吧。

妹啊，還是先叫救護車吧，我感覺自己還能搶救一下的。

當聽清了呼喚聲，蘇塵已經確定現在是真「復活」了，因為夢境中的怪物可不會叫自己……尼醬。

終於，在蘇曉曉堅持不懈地努力下，蘇塵全身的血液好像隨著她的晃動，緩緩流動起來。

刺骨的冰冷退散，窗外陽光的溫度讓蘇塵感受到久違的溫暖。

加油！加油！快要搶救回來了！

「尼醬，睡懶覺可是不行的哦！快起床！」

一陣又一陣的催促聲下，蘇塵緊閉的雙眼緩緩打開，視線先是模糊，繼而窗外刺眼的陽光照進的眼中。強烈的光芒並沒有讓他感到不適，反而覺得十分舒服。

嗯？我竟然沒有瞎掉。

在一聲驚嘆中，床邊少女模糊的身形逐漸清晰，寬大的襯衫首先映入眼帘，緊接著，房間只剩蘇塵一個人的叫喊聲。

「蘇曉曉，誰讓你又穿我的衣服了！」

只見少女攥緊衣角，眼裡透露出無辜，輕聲細語嘀咕：「還不是尼醬沒有給我買新衣服！」

蘇塵頓了下：「我前兩天不是才給你買兩套衣服嗎？」

「可是穿過的衣服就不是新衣服了。」

蘇塵樂了：「你身上這件衣服，我前兩天還穿過來著。

」

「尼醬穿過的衣服和曉曉有什麼關係，曉曉又沒有穿過這件新衣服。」

有時候蘇塵會懷疑，自己這個傻妹妹到底有沒有心眼。

沒有和蘇曉曉繼續扯皮，蘇塵費力地坐起，舉起床頭的水杯大口猛喝，「咕嚕咕嚕」的聲音響起，他也懶得注意形象，這一夜出了太多冷汗，導致身體急需補充水分。

一杯水下肚，蘇塵快活地打了個嗝，伸個懶腰頓時感覺自己的身體充滿了力量。

「果然水是生命之源。」

當蘇塵打算摸頭打發走蘇曉曉時，一道虛幻的影子閃過。

與此同時，蘇塵整個人都愣住了，如此陌生又熟悉的虛影，使修長的手指赫然停在半空，只見蘇曉曉的身形逐漸和虛影重合，並同步般地向旁邊躲去。

蘇塵安耐住心中的狂喜，故作鎮定地收回手，道：「曉曉一定餓壞了吧，哥哥這就去洗漱然後給你做飯吃。」

話音剛落，只見蘇塵拖著虛弱的身體快步走進衛生間並反鎖了房門，唯有蘇曉曉站在房間中凌亂。

「尼醬真是變壞了。」

蘇曉曉嘀咕著，稚嫩的雙手在肚子上拍了拍，「可是尼醬在睡覺的時候，曉曉已經吃飽了呢。」

而貼在鏡子前的蘇塵早已把做飯這件事拋之腦後，他迅速扒開左眼，看了半天，也只有些許的血絲……估計是熬夜熬的。

右眼也是如此，不禁讓蘇塵有些愕然。

「我的幽光特效呢？難不成剛才的虛影是太過疲倦產生的幻覺？」

蘇塵站在鏡子前，宛如一尊雕塑，獃獃地看向鏡中的自己。無神的雙眼中，細微的血絲彷彿活了過來，像是一條條細小的蟲子，正在猙獰地蠕動。

「砰！」

隨著破碎聲響起，密密麻麻如同蜘蛛網般的裂縫爬滿了眼前的鏡子。

幾秒過後，蘇塵猛地驚醒，他下意識地捂住眼睛，有些恐懼的開口：「我這是……被污染了嗎。」

「尼醬！尼醬！」

門外傳來蘇曉曉急切的呼喊聲音，蘇塵努力控制好面部表情，打開保險，從狹小的門縫中探出頭，漏出令人心安的微笑，問道：「怎麼了曉曉？」

「尼醬，剛才是什麼聲音？」

蘇塵看著眼前的少女，一雙烏黑的大眼睛正擔憂的注視著他，頓時心中一暖，笑道：「剛才哥腳底一滑把牆上的鏡子撞碎了，話說這鏡子質量真差，一碰就碎，下次咱去另一家商店買鏡子。」

「尼醬總是這麼毛毛躁躁，害得人家擔心。」蘇曉曉似乎想到了什麼，輕聲說道：「尼醬等會做飯不用做曉曉的那份了，曉曉已經吃飽了。」

「知道啦。」

蘇塵以洗澡為借口，支開了蘇曉曉。

在關上門的瞬間，蘇塵的笑容消失，彷彿從未出現，繼而漏出沉重的表情，仔細看，眼中的血絲似乎更多了。

他輕輕靠在緊閉的房門上，然後脫下衣物，緩緩走進浴室打開花灑，任憑冰冷的水滴飄落在身上，一股絕望感湧上心頭。

他怔怔的看著自己的身體，明明沒有出現任何變化，但皮膚下似乎有難以言明的東西在不停蠕動。

不遠處鏡子的碎片掉落在洗漱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蘇塵沒法確定自己的狀態，詭異的夢境，現實的突變，讓他沒法確定自身的狀態。或許是被感染了，或許只是心理作用，當然他只能先做最壞的打算。

如果真的是被污染，那他一定會讓自己遠離曉曉，遠離人群，在自己尚且存在理智的情況下囚禁自己，-甚至……殺死自己。

因為他比任何一個人都清楚那些沒有理智的感染物，究竟有多麼可怕。一旦把它放在人群錯雜的地方，它可能會污染……所有人。

所以他迅速沖完澡，換上一身乾淨的黑色襯衫，一條灰色寬鬆的長褲，用吹風機簡單的吹乾頭髮。

走出衛生間，蘇塵換上一雙輕便的運動鞋，擠出微笑對沙發上的蘇曉曉說道：「曉曉，哥哥出去有事，最近可能不回來了。你一個人在家，餓了就自己點外賣。」

「記得早點睡，要是晚上怕黑就把燈開著，不用心疼花錢。」

蘇曉曉獃獃的回應道：「尼醬是要出去採風嗎？」

「是呀，幾個同行約我去鄉下，可能要在那生活很久。」

蘇塵自認為身為一名畫家，以這個借口離開簡直天衣無縫。

「好吧尼醬。」蘇曉曉委屈的噘著嘴，然後遞出一根拆過的火腿腸，「尼醬，吃完了再出門。」

蘇塵苦笑著接過，當著她的面一口吃完，抽出桌上的餐巾紙，邊擦手邊笑道：「好了，哥哥要走了。」

與蘇曉曉簡單道別，然後推門離開。

兩分鐘后，他默默打開手機，在通訊錄中選擇了從小玩到大的死黨，發送消息：

「如果我一個月內沒回來，替我轉告曉曉，她的哥哥已經在採風時，不慎摔落懸崖，屍骨無存。」

「別問為什麼，也千萬別試圖找我，這是我第一求你。」

「拜託。」

做完這一切，蘇塵默默將手機關機，然後頭也不回的向遠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