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跨界交談
晚飯很是豐盛，起碼對於常年泡麵加腸的陳寅來說，這頓飯基本相當於過年。
他顧不得什麼餐前禮儀直接用叉子和餐刀將烤魚大卸八塊。
飯桌上只有他一個人，老龜像是寄居在這的幽靈一般，只有在幹活的時候才能看見他。
「他是個合格的管家。」腦海裡面的聲音再次響起，這嚴重擾亂了陳寅用餐的心情。
「我們需要談一談。」
陳寅將烤魚吃得一乾二淨，連汁水都沾著麵包碎吃得一滴不剩，這讓他的胃裡面好受些許。
「怎麼談？」陳寅嘗試和他大腦中的聲音交談。
「回房間，進入夢中，我來找你。」很快那個聲音做出了回應。
「麻煩，但是不得不去。」陳寅很快做出了結論，他也向看看寄居在他身體里的另一個傢伙到底是什麼人。
他起身拿起一把餐刀返回房間裡面，刀口向上放在枕頭上。
接著他用繩子捆住刀柄，將繩子另一頭系在床前時鐘的分針指針上。
最後他找了一個合適的姿勢，側卧著躺在枕頭上面。
幾乎是他有睡覺這個念頭的一瞬間，他眼前的一切就變得完全漆黑，他像是不小心失足掉入懸崖的倒霉蛋，整個人不停的往下墜。
墜落持續了一會兒，很快他就停在半空中，像是浮在外太空的宇航員，抬頭望去，一輪蒼白的圓月在黑暗中緩緩升起，勉強照亮了黑暗中的影子。
「你好，來自異鄉的失律者。」影子的聲音沉穩嘶啞，用著一種頗為特殊的語言。
陳寅能夠聽得懂他說什麼，就像是透過音律直接讀懂他的思維。
「我知道你能聽得懂我說的話。」月光下的影子調整著坐姿，「看來我的儀式並沒有完全失敗，我們還有機會去完成那件事情……」
「我糾正一下，不是我們，而是你。」陳寅反駁道，「恕我直言，我並不想捲入你那些破事，我對於邪教崇拜和血祭沒有任何興趣。」
黑暗中的身影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他的笑聲像是夜晚將死的蝙蝠，他把自己推到了蒼白的月光下，距離陳寅只有短短几步之間。
他穿著一件黑色的禮服，戴著一頂褐色的貝雷帽，身形瘦削、髮型凌亂，藍色的左眼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從眼眶中蹦出，黑色的右眼玩味似的盯著面前的陳寅。
「這是你的真實模樣嗎？你也是祖龍人嗎？」
陳寅聞言低頭看了眼自己，自己身上穿著車禍前那一套「工作服」，那是殯儀館特有的純黑色西服，一個不知名的雜牌，充分體現了夏天熱死冬天冷死的特性。
「你想要什麼？」
「很簡單，我想回到我的身體里……在保留你特有能力的情況下。」
「聽上去我的下場不會太好？」
「你會死去，像你原本應該發生的那樣，重新變回一個死者。」面前的男人把自己的右眼取了下來，當成玩具似的拋在手中。
「那我還應該謝謝你嗎？」陳寅面無表情的說道，如果可以他甚至想點上一支煙。
他的念頭剛剛落下，手上就多出了一根香煙……萬寶路牌，那是他最喜歡的牌子。
「不用謝，我是個講道理的人，相信我，你不會想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的。」
「不，我想。」陳寅把手伸進口袋中，熟悉的廉價打火機出現在他手心裡。
「我不僅想活下去，而且我還想活得比你更好，范徹斯特先生。
」
「我可以把你一直關在這裡，直到你徹底屈服。」范徹斯特冷笑道。
陳寅抬頭看了眼皎潔明亮的月光，他從來沒有這麼近的看過月亮。
「你的燈泡很不錯，是你自己裝上去的嗎？」
「喜歡嗎？你還可以在這裡盯著看它很久很久，直到你再也不想看到它。」
陳寅低頭看了眼手腕，從進來這個詭異的空間到現在已經過了二十分鐘……起碼手錶上是這麼顯示的。
「十分鐘。」
「什麼十分鐘？」
「十分鐘以後，如果我還沒有醒來……那麼放在床邊的餐刀，就是你平時吃飯時用的東西，會在慣性的作用下，一把切開我的……哦不，那時候應該是你的喉嚨。」
聽到這話，站在他對面的范徹斯特衝上來單手掐住他的脖子，毫不費力把他提了起來。
「朋友，這裡沒有空氣，你我也不需要呼吸，說話更是通過音律來傳播。」陳寅淡定的看著范徹斯特，「你對我的脖子做的再多也不能影響我。」
「你這個天殺的異鄉人！」范徹斯特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這麼一句話。
「還有八分鐘，范徹斯特先生。」陳寅指著自己的手錶，「我記得你們這裡也有時鐘吧，應該不用我告訴你這玩意代表什麼吧。」
「你只是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孤魂野鬼！能讓你暫時使用我的身體已經是你的榮幸，你還想著取而代之?」
「不要忘了是你把我找來的。」陳寅滿不在乎的說道，「平時你都是這幅德行嗎？像是個鄉間的土財主？不知道從哪個犄角里蹦出來的暴發戶?那我想要扮演好你可是太難了。」
「天殺的……」面前的范徹斯特在月光下狂怒著，但是憤怒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尤其是他現在也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惡鬼時。
「還有三分鐘。」陳寅皺著眉頭看了眼手錶，好不容易才重生一次，他並不想因為一個蠢貨的憤怒而再次浪費掉。
「生命誠可貴，下次價更高。」
「滾出這裡！」范徹斯特將手指一揚，天空中蒼白的月亮變得越來越亮。
很快月亮就變成了太陽，或者說像是太陽的東西，所有的黑暗都被驅逐，兩人面對面的站在光芒之中。
「你還會回來的！」范徹斯特說道，「你會需要我的！沒有我你無法在這個世界活下去。」
「那我可以離開這裡，去到一個誰都不認識你的地方。」陳寅彈了彈指間的煙灰，「我並不是你，沒人規定我一定要在這裡生活的。」
「你敢……」
陳寅睜開眼睛，一陣劇烈的疼痛從脖子旁傳來，那把餐刀在「時間」的帶動下已經嵌入他的皮肉處。
他不敢亂動，用手按住床板，慢慢將自己從枕頭上抬起來。
原本白色的枕頭上滲滿了血跡，從脖頸處流出的鮮血匯聚成一道小溪打濕了它。
「還好，沒把血管完全割開，只是開了個口子。」陳寅捂著脖子大口喘著粗氣。
他也不想這麼干，但是在面對一個擁有某種邪教力量，不講道理而且比自己更加熟悉這個世界的正主時，他不得不鋌而走險。
「希望沒有破傷風，或者霍亂，敗血病……該死的。」
陳寅隨手將餐刀扔向一旁，失血帶來的暈眩感和這具身體原有的虛弱都讓他很難再保持清醒。
他趴在帶血的枕頭上面，伴著從窗外灑進的月光，沉沉的睡了過去。
在他沉睡中，月光突然變了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