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者在上
進入至高殿兩年後,燕回殺了第一個人。
他們在嚴厲的訓練中,日復一日地受折磨,沒有盡頭。
他們從卯時開始,揮劍砍柱子,然後與魍魎教頭練習實戰,最後模仿他的劍招,招式一天比一天複雜。
每周的土曜日全天練劍,日曜日全天練弓。
弓箭的教頭是夏翎,「呼吸,孩子們,呼吸就是準頭。」
燕回發現弓箭是一門很難快速掌握的技藝,拉開弓費勁,保持手臂不動瞄準更費勁。
起初他射出的箭常常脫靶、
他開始害怕弓箭試煉那一天的來臨,試煉要求是一條破布落地的時間中,從二十步外射出四箭命中靶心。
聶君遙似乎很擅長射箭,箭箭中靶。
月曜日則是用來練習棍術,也是由魍魎負責。
一開始是每人拿著一米多點的木棍,後來換成一米五的戰戟,這是至高殿的通用標準武器。
燕回的棍法學得很快,他喜歡揮出每一棍的呼嘯聲,更喜歡持棍的感覺。
有時候覺得棍比劍更好,容易操控,更長更結實。
火曜日是他們最討厭的日子,因為要去馬廄幹活兒。
水曜日則是他們最喜歡的日子。墨庄教頭教導他們野外生存。
他們長途跋涉,穿山越嶺,分辨哪些植物可以吃,哪些可以當作毒藥。並開始學習如何不靠燧石生火,如何捕獵。他們會在草叢中潛伏几個時辰,隱藏行蹤。
木曜日是最累的一天,孩子們各自搬著一塊石頭繞著訓練場跑幾個時辰。
金曜日則是徒手搏鬥的課程,教頭名為血手,他斷了鼻子,個頭不高,但快如閃電。
他傳授徒手拳腳的秘訣,如何在出拳的最後一瞬間改變角度,如何先抬膝后踢腿。幾個孩子都不喜歡這一天,因為他們總是被摔得鼻青臉腫。只有沈浩然最為亢奮,他似乎不知道疼痛。
※
第一次試煉開始,野外穿越。
一共兩百多名孩子,每個人帶一把弓、一袋箭矢、一把匕首、一個水袋。
長老們在庭院台階訓話:「這次試煉,將檢驗你們過去一年的成果。你們有幸在至高殿中度過了一年的光陰,但真正的榮譽必須自己獲得。你們將坐船逆流而上,每個人將被丟在不同的下船地點,在明天午夜前返回。」
長老向各位教頭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燕回雖有不安,但他必須通過試煉。
「河岸,跑步前進!」魍魎大吼。
三艘大船在河邊碼頭等著,船身是深褐色,船帆竟是紅色。
「我還沒去過海上呢。」沈浩然坐在甲板上,興緻勃勃。
「這不是海,」孟修堯說,「是流沙河。」
「海不是這樣的。」大部分人選擇了無視他。
「我跟家族長輩出過一次海,兇險無比,我一個叔叔還被海中的巨大怪獸給吃了。」
「海中怪獸?」一個名為楊洛塵的孩子好奇,他並沒有在燕回的閣樓中,想必是其它組的。
「是的,一種名為鯤的動物,跟宮殿一樣大。」
「鯤是不會攻擊人類的,你叔叔應該是被蛟鯊吃了,有的蛟鯊也很大。」聶君遙提出不同觀點。
「你怎麼知道?」孟修堯不屑地反問,「難道你去過?」
「嗯,差不多一年多以前吧。跟家裡人出過一次海。」
「那你見過海賊嗎?」孟修堯急切地問。
聶君遙搖了搖頭:「沒有,聽說海賊已經被海梟收編,戰爭結束后,他們幾乎不碰七州貨船了。」
「戰爭?什麼戰爭?」沈浩然問。
「東瀛之戰,魍魎教頭總在說的那場戰爭。七州各自派出一支艦隊,燒掉了瀛洲人最大的城市。東海上的海賊大部分都是瀛洲人,所以他們後來就不來惹我們了。」
「直接把海賊殺光,船燒掉,不就行了?」孟修堯思忖道。
「海賊背後是統治海上力量的海梟,七州艦隊正面並不是海梟的對手。燒毀城市能讓海賊世代保持恐懼,留下陰影。」聶君遙坐在甲板上,為眾人普及了一段消失的歷史。
魍魎教頭的棍子不知從哪裡揮了出來,打在他手上。孟修堯縮了縮手。
魍魎的視線轉向那個陌生的孩子:「聶君遙,你去過瀛洲?」
聶君遙低頭道:「沒有,當時我們的船是想去方丈島,後來迷失了方向才到了東海。」
「很好,公子哥,拿出你的刀,閉上你的嘴。」
聶君遙從腰間抽出了那把匕首,握在手裡,不再言語。
「魍魎教頭,您當時也在嗎?」燕回問了句。
只有他敢提問,敢於承受挨打的代價。
魍魎盯向他。
「瀛洲被燒時,您也在那裡嗎?」
魍魎的目光如同一道閃電,死死盯著燕回。
「不。」魍魎回答,「我當時在北方。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守門人。」
兩個時辰后,孩子們陸續下船,沒有告別,被喊到名字的孩子,立刻跳船,游到岸上。
他們這組,孟修堯是第一個。
「明天見,修堯。」燕回給他打氣。
孟修堯沖他無力地笑了笑,強弓搭肩,縱身跳進流沙河中。
他很快游到岸上,朝船上揮了揮手,消失在樹叢中。
下一個是沈浩然。
他竟然一個後空翻跳入河中,孩子們拍手喝彩。
然後是陌生的孩子楊洛塵,他面有懼色。
「教頭,我、害怕,這水流太急了。」他盯著渾濁的河水,結結巴巴地說。
「那你就扎得深一點。」魍魎一把將他踹了下去。
楊洛塵落水的聲音很大,扎入水底很久都沒動靜。
沒一會兒,他從遠處冒出頭來,大伙兒鬆了一口氣。他吐了幾口水,游上岸邊。
孩子們陸陸續續跳下河去,甲板上越來越空,燕回是最後一個。
「燕回,該你了。」
燕回不知道最後一個下船是什麼意思,他走向船舷,準備跳躍。
「不可以對他人施以援手,燕回。」魍魎教頭對他說。
「不管發生什麼,都與你無關,那是他們的命運。」
燕回皺了皺眉:「教頭,什麼意思?」
魍魎擺頭,看著河面:「出發。」
燕回雙手一撐,身形跳進河面,雙腳入水,冷得渾身一哆嗦。
他探出頭猛吸一口氣,向岸邊游去。
他取下弓,檢查裝備。夏翎說過,濕掉的弓弦毫無用處。
他甩了甩頭髮,起身掃視樹林,只有一大片黑影和枝葉。
他知道眼下面朝南方,夜晚降臨后就會迷失方向。
還好這場試煉是在夏天,但山林中的河水依然讓他渾身發寒。
他開始勻速奔跑,讓身體熱起來。
他跑了整整半個時辰,河水迅速被汗水取代,身上的寒意消退。
他停下腳步,靠在一顆樹上,拿起睡袋河水。
他想起魍魎的那番話,不可以對他人施以援手……這是警告還是威脅?
這片森林雖然危險,但對於他們而言,並不算嚴重。
他想不出答案,習慣性地掃視了森林一眼……然後僵住!
一匹狼坐在十米之外,發著綠光的眼睛盯著燕回。
它一身銀灰色毛皮,體型極大。
燕回從未和狼這麼近距離地對峙過。
「你不犯狼,狼不犯你。」他想起夏翎的話。
這頭狼體型真的很大,而且它的眼睛……很特殊。
它坐著不出聲,銀灰色的毛皮在林風中蕩漾。
「你真好看。」他小聲對狼說。
狼瞬間起身,躍身跳入樹叢,快得他完全跟不上。
燕回難得笑了起來,牢牢記住了這頭狼的模樣,自己將永生不忘。
這片森林有個名字,影林,寬八十里,長二百里。有人說,這是梁王最喜歡的森林,沒有梁王下令,任何人不能動一草一木。
燕回知道,這裡曾發生過一場大戰,古格人與燕州軍隊在此地鏖戰一天一夜。父親也是在此地贏得了尊重與榮譽。
他一邊跑,一邊不自覺地掃視林間,希望能找到那場戰鬥的遺物。
唰!
他貓腰打了個滾,蹲在一顆樹榦后。
是獵人?不。他能肯定,有人要殺他。
他解下弓,搭上箭,屏息等待著。
他釋放著自己的聽覺,聆聽樹的搖曳,捕捉風的嘆息。
沒有鳥鳴聲!
也就是說,附近有捕獵者,還不止一個!
他想起夏翎教頭的話,讓鼻子分辨自然的味道,要有耐心。
他蠕動鼻子,草木味、動物糞便、野花味……汗味!
是人的汗味!
風自左邊來,但無法鎖定具體位置,對方在移動。
那聲音輕得不能再輕,類似衣服的摩擦聲,但在燕回的耳中已足夠清晰。
他貓腰從樹后竄出,張弓射箭一氣呵成。
遠處傳來一陣悶哼,成功了!
燕回猶豫了下,留下還是逃跑?他很想逃跑,但殿規制止了他,至高殿人,從不逃跑。
他又搭上一支箭,俯身上前,兩眼不斷掃視,耳廓張動,鼻子嗅動。
敵人手中抓著一把木弓,背著劍,靴里藏著匕首,喉嚨處插著燕回的箭矢。
他已經死透了。
燕回看著眼前的死屍,覺得自己箭法太差了。然後他笑了,笑得高亢、刺耳。
他舒緩了下情緒。
眼前這個人從未見過,為什麼要殺他?他是逃犯?
他仔細查看了死者的裝束。衣服有細紋,靴子質量優質。掌心粗糙,中指結繭。若是流寇犯人不會這麼專業,衣著更不會這麼講究。
他腦中蹦出一個念頭:這是至高殿人!試煉的一部分?
他無法說服自己,至高殿雖然殘酷,但從不會濫殺無辜。
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晃了晃腦袋。抽出了屍體喉嚨中的箭,重新插回箭袋。
他蹭了蹭周圍的泥土,抹去腳印,轉身繼續趕路。
※
深夜降臨,暗處彷彿都埋伏著弓手。
燕回高度緊張中,數次向隱蔽處猛撲,結果才發現是一叢灌木或是一截樹墩。
殺死那名刺客后,他只休息了一次。
深夜之中,安全感消失得徹底,他覺得自己每一步都如臨深淵。
恐懼在心裡凝結,他意識到自己必須接受現狀,不能再亂跑消耗體能。
他突然停下,有火光。
至高殿的訓練中,從不讓孩子們在深夜生火。
他彎弓搭箭,小心翼翼地靠近。
火光越來越大,在黑暗中閃爍。
他捕捉到不和諧的聲音:交談聲,兩個男人。
「快他媽的幫我止血!」是某人的哀嚎,但不在燕回的視野之內。
「別亂動!」此人是個矮壯漢,背著劍和弓。
「我警告過你,靠近之前要確保他們頭部中箭。」矮壯漢斥責。
「我已經射中喉嚨了,成年人都撐不住。誰能想到一個小畜生還能反撲。」
燕回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可以肯定他們口中說的小畜生,是試煉成員之一。
「那個人給我們的碎肉呢?」
那個人?燕回胸中怒火越加難抑制。
「就在袋子里。不過,那傢伙就算說天是藍的,我也不相信。」受傷的人出現在燕回的視野中,他體格精瘦,五官稜角分明,下巴瘦骨嶙峋留著一撮鬍子。
燕回眯著眼睛朝袋子里看了看,是頭髮!沾血的頭髮!
楊洛塵!
林中傳來一聲咆哮。
燕回瞬間回身拉弓,太晚了!
他被一個龐然大物狠狠撞倒,弓從手中脫落。
他急忙去摸匕首,雙腿本能地踹,可什麼也沒踢到。
當他重新站起,前方傳來幾聲慘叫,鮮血飛濺到他眼睛。
他發瘋似地抹眼,勉強睜開一條縫。
火光之中,一雙閃亮的黃眼睛與他對視,下方是一張流著血跡的獸嘴。
他眨了眨眼,狼消失了。
是那隻狼!它跟蹤了我?還殺了眼前的兩個人。
燕回強行掐斷自己的思緒,緩緩靠近營地。
矮壯漢仰面躺著,雙手在掐著自己的喉嚨。
瘦子的頭被咬斷,周圍還有屎尿味兒。
周圍沒有狼的蹤跡。
※
還剩下最後幾里路時,天開始下雨,他艱難地爬上最後的山坡,走向至高殿大門。
魍魎教頭站在門前。
「森林裡有刺客,楊洛塵死了。」
他的雙腿突然脫力,差點跪倒地上。
魍魎急忙伸手扶住:「幾個人?」
「我見到三個,都死了。」他把對方的箭頭遞給魍魎。
魍魎帶著燕回去了自己住處,而不是男孩宿舍。
他生起火,叫燕回脫下濕衣服,給了他一塊毯子。
他遞過一碗熱湯:「告訴我全部經過,尤其是細節。」
燕回講了那頭狼、死在他手裡的人、兩名刺客、還有楊洛塵的事。
「在哪裡?」
「什麼?」
「洛塵的……遺體。」
「我埋了,用匕首挖的坑。」
魍魎點了點頭,盯著手中的箭頭。
「古格人的標誌。」魍魎說。
「古格人自少年時就加入戰鬥。每個隊伍都有自己的標誌,所有隊員發血誓,用生命捍衛它。」
燕回摸了摸臉上的水珠:「這些符號呢?」
「代表每支隊伍參加過的戰鬥、砍下的人頭數,還有他們大祭司授予的榮譽。他們擁有宮殿般大小的藏書閣。他們對『道』有種狂熱,他們喜歡傳說故事。比如森林中迷路的男孩在一頭聖狼的幫助下殺死刺客。」
燕回猛地看向他,目光如炬:「這不是傳說,教頭。」
魍魎往火堆添了塊木柴,又用鐵棍捅了捅柴火。
「古格人的語言中沒有秘密這個詞。對他們而言,所有的事物都很重要,寫成文字,代代相傳。但是至高殿不信這一套,我們走上戰場,幾萬具屍體都不會留下一個字,我們在暗中戰鬥,沒有回報,沒有痕迹。」他把箭頭扔進火堆里。
「楊洛塵是被熊襲擊了,你發現了他的遺體。明天,夏翎會去取回他的屍體,我們為死去的兄弟火葬。」
燕回並不覺得意外,父親以前經常做類似的事情。但顯然背後還隱藏了其它的事情。
「那您為什麼警告我,不要對其他人施以援手?」
魍魎盯著火光:「當我們進入至高殿時,就親手斬斷了原本的血脈。有時,至高殿也無法抵擋高牆之外的紛爭,我們沒辦法一直保護你們。其它的孩子不太可能被追殺,但你不同。」
他握緊鐵棍,用力捅著火堆:「這是我的錯。楊洛塵因為我的錯誤而喪命。」
是他!燕將軍!他們想用自己的死打擊父親。但他們並不了解父親。
「教頭,那頭狼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它會幫我?」
魍魎教頭放下鐵棍,沉思道:「這點我也不清楚。我從來見過狼只殺人不吃肉。這不符合狼的習性,也許跟西部的巫術有關係。」
黑巫術!
燕回聽到家中僕人提到這個詞,通常他們都是壓低聲音。
黑巫術所及之處,恐慌隨之而來。身帶血符的瀕死之人,深夜的無頭騎士……都是黑巫術。
「燕回,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更不要相信任何人。這個秘密與你的生死有直接關聯。」
「我記下了。」
燕回走出房間,回到自己的閣樓宿舍。
他跌跌撞撞地跨進房門,看到孟修堯與聶君遙癱倒在床上,滿臉寫著疲憊。
兩人都起身招呼他,笑了笑,大家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孟修堯眼睛轉了轉,吸引二人的目光。然後掀開了床單。
「我從廚房偷了點水果,補充一下吧。」他展示著自己的戰利品,「還有饅頭、大餅,可惜沒有肉。」
燕回嚼著食物,眼睛獃獃的。
「楊洛塵死了。」他開口說道,然後低頭想著下一句的謊言。
「他……被熊襲擊了,我發現了遺體。」
孟修堯噴出了嘴裡的食物,聶君遙則重重地坐在了床上。
「夏翎教頭明天會取回他的屍體,我們一起為他舉行葬禮。」
房內無人發言。他覺得孟修堯在哭,但不敢回頭看。
他走到自己的床鋪,把衣服鋪開,卸下弓箭。
吱~
門開了。沈浩然走進來,渾身濕透,但意氣風發。
「第四名!哈哈哈哈!」他歡呼著。「我還以為是最後一名呢。」
他也順勢癱在自己床上,「我還見到一頭狼!嚇得小爺差點尿褲子。」
「你見到狼了?」燕回問。
「是啊,好大一隻,比我還大。不過它應該吃飽了,嘴上掛著血跡,沒搭理我。」
「是哪種熊?」孟修堯問。
「不是熊,是狼。」沈浩然接過話去,他對情況全然不知。
「我不知道,沒看到熊。」燕回盯著屋頂,淡淡地回答。
「那你怎麼知道是熊?」
「楊洛塵被熊攻擊了。」聶君遙悄悄地告訴沈浩然。
「是抓痕。」燕回意識道,欺騙比他想象中更難。「他……被撕碎了。」
「什麼?!楊洛塵被撕碎了?」沈浩然驚得大叫。
「我打賭,肯定是我遇見的那頭狼乾的!怪不得他不吃我,嘴上還沾著血跡。」沈浩然驚魂未定地說。
「狼不吃人。」聶君遙說。
眾人在爭執中更加疲憊不堪,一道駭人的聲音響起,驚了眾人一跳。
「兄弟,沒柴火了。」
燕迴轉身,見宿舍中的周羽坐在床鋪上,他還穿著衣服,隱藏在黑影中。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燕回邊問邊搓手。
「有一陣了。」周羽木然回答,聲音低沉。
「你聽到楊洛塵的事了?」燕回開始踱步取暖。
「嗯,沈浩然說是狼,聶君遙說是熊。」
「你先把衣服脫了吧,不然會凍壞的。」
「不管怎麼樣,我們還活著,不是嗎?」周羽聲音近乎顫抖地說道。
他們意識到,這是同伴的情誼,也是戰士的命運——能夠和為你而死的夥伴同生共死。
※
次日,隨著夜幕降臨,一天的訓練結束。
長老們把屍體放到柴堆上,孩子們整隊走上操場,按小組編隊,於無聲中默哀。
許久未見的魁長老高舉著火把。
他在柴堆旁站定,掃視四百多名學員,面容淡然。
「我們在此見證肉體的終結,他曾承載我們兄弟的靈魂,歷盡其短暫的一生。」
他的聲音響徹宮殿,眾人聽著振聾發聵。
「他是我們的兄弟,為至高殿而倒下,這是我們未來的宿命,更是榮耀。此刻,他已成為逝者,他的魂魄將永遠與我們為伍。死者在上!」
「死者在上!」四百多人齊聲大喊。
火把投入木堆,煙霧升起,火焰騰空,焚屍的惡臭瞟向整個廣場。
「死者在上!」
「死者在上!」
「死者在上!」
眾人再次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