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通宵

「卡。不行，還得重來。」

黑龍不知道今晚已經是第幾次聽這個聲音了。

姿勢不對、表情不對、動作太快……

這個渺小的人類總是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阻止他去吃烤得非常焦嫩的肉片！

如果不是該死的「過敏」，它一定把這個人類按在爪子下面好好恐嚇一頓！

短短一個小時內，黑龍知曉原來龍在極度飢餓的情況下可以擺出三分警惕、三分懵懂、還有四分躍躍欲試的表情……在硫火城的時候，它只需要發怒就夠了！

它很想對著這個混蛋發脾氣，但它不管怎麼咆哮，對方都會露出被龍威威懾的表情的同時，堅定地告訴他——「重來」。

而且還會很耐心地勸說：「這個鏡頭真的不行，這一段是慢速特寫，氣氛一定要靠表情渲染到位，不然會齣戲的……合格的演員沒有那麼簡單的，你是想要被人喜愛吧？這點苦難道會讓一隻偉大的龍退縮嗎？」

黑龍：「……」

「局促不安是現在的你應該有的表現，同時，還要表現出一點幼子天真的狀態……簡而言之，把「我」當成創造你的爸爸——呃，不要吐火，素材燒掉了，還要重新拍一遍！」

黑龍：「……」

它現在才明白，原來被人喜愛比被人厭惡要困難那麼多。

黑龍甚至偶爾會產生「要不吾還是回去繼續當BOSS」的想法。

好在不知道嘗試了多少次，寧秋白終於開恩道：「這一次鏡頭很完美，可以過了。」

說完才把已經涼了不知道多久的烤肉遞給黑龍。

黑龍一口咬在嘴裡——寧秋白習慣的烤肉大小對於黑龍來說簡直和塞牙縫差不多，但饒是如此，黑龍依然覺得這似乎是它吃過最香的烤肉。

就在它準備吃第二口的時候，寧秋白伸手制止了它：「等等。」

黑龍忍住飢餓，咬牙切齒道：「又怎麼了？」

「這一次要換個吃法。」寧秋白用牙籤紮起一塊肉，示意道，「用你的指甲扎肉吃，做得到嗎？」

黑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之間，又看看比之間沒有大多少的烤肉，不大情願地道：「吾試試。」

「等等。在盤子上試。」寧秋白把肉夾到了盤子里。

電磁烤爐是對門的，壞了要賠，但是盤子是他平時放水果的，壞了也可以重置場景拿回來。

寧秋白舉著手機一連拍攝了多個角度的鏡頭，倒回去數了一遍，滿意地吐了口氣：「差不多了。」

黑龍盯著寧秋白，不確定地問：「都拍完了？」

它可不想吃了一半又被喊停。

「吃肉的部分拍完了，剩下的鏡頭可以吃完再拍。」

黑龍這才滿意地開始狼吞虎咽，只覺得這些普通的烤五花比它吃過的獨角獸還要香。

寧秋白也夾了一塊烤得焦香四溢的五花肉，小心翼翼地塞進嘴裡。

油脂的香氣溢滿口齒之間，讓寧秋白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心頭彷彿落下了一塊大石頭。

還好，他還能吃肉，沒有變成只喝水的植物。

……

拍攝結束后，寧秋白打著哈欠，再次坐到了書桌前，開始做特效和剪輯。

其實大多數情況下，哪怕是微電影和短視頻，劇本、分鏡、拍攝、特效、剪輯都不會是一個人做，一方面是術業有專攻，另一方面則是工作量實在太大。

然而寧秋白這裡只有他自己可以用。

「既然是再就業APP，那NPC應該在我這裡工作的吧？」寧秋白揉了揉眼睛，嘀咕了一句，「希望下一個NPC是類人形、能幫我分擔工作的那種……」

至於黑龍，寧秋白感覺它除了演它自己之外什麼用場都派不上。

「如果能解決它身上的兩個問題，解鎖硫火城也不錯。場景變大之後，可以讓它背著攝像機航拍……前提是它還能飛起來。」寧秋白自我安慰了一句，把注意力放在了特效上。

至今為止，他用的特效都是簡單粗暴直接疊上去的光影和扭曲，好在通過藝術的組合，簡單的特效也能看起來高大上。而且黑龍和黑龍的硫火本身就是最強的特效。

至於其他的打光問題……寧秋白竭盡全力利用家裡的吊燈、手電筒甚至把檯燈用繩子綁在黑龍的尾巴上，讓黑龍的尾巴在頭頂移動，打出適合鏡頭的光線。

還好龍族的尾巴和它們的爪子一樣靈活。

當然，黑龍對此強烈表示不滿。它兩隻前爪加腦袋要和寧秋白一起表演，尾巴高高抬起到頭頂隨時移動光源，只能靠兩隻后爪踩地保持平衡——而且還是踮著腳尖的那種。

要不是它有翅膀可以輔助，早不知道摔倒多少次了。

十幾分鐘的劇情，拍攝了足足一整天。

按照寧秋白的劇本，第二集就是主角畫家和自己創造出來的黑龍嘗試著互相接觸。因為並沒有其他群演，寧秋白設定主角住在郊區，附近只有他一家，所以黑龍炸開陽台之後沒有其他人摻和，主角再恐懼，也只能嘗試討好這條龍。

一開始出於畏懼，但面對自己畫出來的龍，主角又產生了很強烈的熟悉感和親近衝動。

在這些情緒的拉扯下，主角和黑龍渡過了一個對彼此來說都很奇妙的夜晚。

寧秋白設定的黑龍不會說話，只要拍攝黑龍不同情緒下的吼聲即可；畫家這邊，寧秋白還是盡量避免給自己大特寫——他出去面試都能見到認出他的人來！

明明那個視頻也就上了兩天首頁而已……

寧秋白看著那複製粘貼都要大半天的視頻素材，有些苦惱地自言自語：「要是播放量沒那麼大就好了……」

他對揚名立萬完全沒有任何興趣。

如果不是為了給黑龍湊滿意度，他根本不會把視頻發出去……不，一開始都不會拍。

第一個視頻剛上首頁，評論區對黑龍的驚訝讚美就讓任務里的滿意度提升到了40，而之後再多評論也沒有繼續漲，說明一個視頻、或者說黑龍的「拉風」得到的滿意度只有這些，視頻熱播也不會有更多收益。

所以寧秋白才在第二個視頻里著重塑造黑龍霸氣外表和不適應人類環境的局促之間的反差。

但這個視頻不得不增加自己特寫鏡頭，否則沒法和黑龍形成對比。

寧秋白轉頭看了黑龍一眼。

吃完兩袋肉之後，黑龍已經趴在原地，腦袋縮在翅膀下面，睡得正香，口水從半張的龍嘴裡流出，在地上匯成一個水窪；鼻翼呼出的硫火吹動翅膀，像一隻飛不起來的風箏。

寧秋白摸了摸下巴，拿起手機，小心翼翼地靠近。

這可是個好鏡頭……

……

第二天下午。

「篤篤篤——」

羅斯文打開門，看清敲門的人是誰之後，身體不為人知地稍微僵硬了一瞬。

他那位笑起來很溫和的鄰居掛著明顯的黑眼圈，手裡拎著電磁烤爐，笑呵呵地道：「多謝你們的幫助，我來還烤爐了。」

羅斯文腦內還是難以抗拒地閃過了那隻凶神惡煞的龍頭的畫面，乾巴巴地道：「不用客氣。」

寧秋白打了個哈欠，揮揮手：「那回頭我請你們吃飯。」

這次寧秋白進門、關門的時候，羅斯文依然忍不住偷窺了一會。

這位鄰居家窗帘拉得結結實實，根本看不清外面是什麼樣子。

但是快一周過去了，一切都很正常，完全沒有任何稀奇古怪的事情發生。

羅斯文定了定神，握拳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放鬆地呼了口氣：也許真的只是他幻覺了。

他把電磁烤爐放在柜子里，拿起手機，側頭看向斜靠在床上的女朋友：「出去吃還是叫外賣？」

余湘湘剛下班，衣服還沒換，正全神貫注地盯著手機，聞言暫停，對羅斯文興奮地招招手：「快來看，我首頁推薦了一個電影剪輯，好逼真啊。」

「什麼電影？」羅斯文隨口問。

「就你前幾天說的，黑龍！」余湘湘感慨道，「你別說，這演員跟咱對門長得真有點像。」

羅斯文心中閃過不好的預感，跨步過來，伸頭看向了余湘湘的手機。

隨後他手裡的手機落在地上，片刻之後整個人跳起來：「報、報警！立刻報警！」

……

一般而言，同一個題材的視頻第一支因為新鮮感人氣是最高的，後續大多數都比不上前作。不過寧秋白期待也只是一部分留言，只要第二支視頻的人氣能有第一支視頻的一半，他的新手任務就一定可以完成。

他通宵剪輯，把東西都收拾乾淨、道具還給鄰居之後，迫不及待地撲倒在床上，好好地補起覺來。

為了睡得舒坦，他找了個在線奇幻電影合集，設置自動連播，丟給黑龍打發時間。

等他睡醒一看手機，確認自己已經睡到下一天的中午，而手機□□上的消息已經快爆掉了。

寧秋白有些疑惑地點開□□，發現都是關係好的同學朋友發來的，問他什麼時候去演的電影，還有恭喜他出道的，甚至還有開玩笑預約簽名的。

寧秋白想到了什麼，趕緊點開「歡影」APP，一進首頁就看到自己的臉和黑龍的頭正在對視。

歡影的首頁正中間是最好的推薦位，每一個用戶點進首頁都可以清晰地看到。

——他的視頻上了這個推薦位？

寧秋白有些懵逼：這個位置一般不都是給簽約up主或者最熱門的那一些嗎？

他看了眼歡影的消息欄，除了99+的私信之外，果然有官方發來的簽約邀請。

不過在他沒有回復之前就先上推薦了……

寧秋白點開自己發出去的視頻，發現下面的評論數已經超過了四位數，現在依然在快速飛漲。

他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頭，冷靜片刻，決定先做當前最重要的事情。

上廁所！

……

解決完人生大事，寧秋白將評論區展示給黑龍看。

沒想到黑龍昂起頭，高貴傲慢地道：「吾已經看過了。」

寧秋白眨眨眼：「啊？怎麼看的？」

黑龍指了指放在陽台上的筆記本，不屑地道：「人類的小把戲，難得過智慧的黑龍嗎？」

寧秋白看了一眼，才發現筆記本畫面已經變成了視頻評論區。

一個個感慨兇巴巴的黑龍竟然有這種無助感的評論映入眼帘。

——「給它吃肉！給它大塊吃肉！」

這是最常見的評論。

寧秋白詫異地問：「你怎麼用筆記本的？」

黑龍的爪子靈活地握起又展開：「像你一樣。」

那居然沒有把筆記本戳碎？

寧秋白目光不經意掃過陽台牆壁，發現那邊有無數大大小小的凹槽，彷彿被蛀蟲和啄木鳥一起傷害過的木頭。

黑龍先拿牆壁練習了多少次，才把牆壁戳成這樣的……

寧秋白笑了起來，對黑龍誠懇地誇獎道：「不愧是智慧的黑龍，真是太厲害了。」

黑龍盯著寧秋白的笑容看了三秒鐘，隨後把腦袋轉了過去：「不、不愧是吾。」

「滴。」

寧秋白翻開手機，看到了再就業APP發來的消息。

【NPC-001當前滿意度：70。】

【達成最低標準，管理員任務完成，獎勵積分點數：20。解鎖剩餘功能，新功能請查看系統說明。】

新手任務過了？

寧秋白驚喜地確認了兩遍，抬起頭看向黑龍，發自內心地道：「黑龍伊奧先生，您真是太帥了！」

黑龍抬起爪子不知道想做什麼，又強忍著放了下來：「既然如此，今天吾要多吃一袋肉！」

末了還強調道，「先吃完再拍！」

「今天不用拍攝了。我到時候給你買做好的肉。」寧秋白露出笑容。

既然任務完成，那當然要放假！

工作的意義就是放假！

剛好他可以趁機研究一下要解鎖的功能，以及怎麼幫助黑龍治癒PTSD和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