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Truth of Seven
「…………」
無端的寂靜。
安井七央放下握起拳頭的右手,冷寂沉默的氛圍令她疑惑地皺了皺鼻子。
她偏頭望了望空蕩蕩的掌心,又抬頭看了看毫無反應、好像根本沒聽見她說話的文豪先生們。
她還是習慣性想要詢問費奧多爾,親疏遠近的關係里,選擇熟稔的朋友完全是下意識的想法。
「費佳,你有感受到時代的號召嗎?」
「……」費奧多爾掀起眼皮涼涼看了她一眼,「哪方面的號召?」
「文學啊。」安井七央說,「你有聽見血脈噴張的聲音嗎?聽見靈魂深處嘶喊著想要拿起筆一氣呵成寫下一本書的聲音嗎?」
「沒有。」
「好吧。」
果戈里舉起手:「問我啊,七央。」
「你?」安井七央眼神懷疑。
實在是尼古萊不怎麼讀書這件事給她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以至於即使知道了他也是位發表了多部作品的作家安井七央還是稍微不太能將他和文學聯繫到一起。
「好吧。」她咳了一聲,想著尼古萊要真是作家之魂覺醒了豈不是血賺,要是沒覺醒……沒覺醒也算正常,她對尼古萊也沒有寄予厚望。
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安井七央開口:「尼古萊,你聽見……」
果戈里回答得很快:「沒有。」
安井七央:??
安井七央立馬反應過來了,「耍我是吧尼古萊?」
果戈里聳肩,他留給世人經常是精明的形象,但是裝起傻來也如魚得水,「沒有哦,我只是讓你也問問我,不過正好我的回答和費佳一樣而已。」
換做平常,果戈里開口請求她提問自己的時候安井七央就該體會到他的用意。
但可能是聽ts-369說得太玄乎了,安井七央沒對果戈里寄予厚望,但還是天真地寄予了那麼一些些希望的。
「哼。」小姑娘冷哼一聲,雙手抱臂,「尼古萊,你必須為你對我的捉弄付出代價。你的行為將使得你失去我的信任——接下來的兩分鐘里,我拒絕相信你,也拒絕和你搭話。」
果戈里沒所謂地笑了笑。
樹木茂密的枝葉輕輕晃著,沒有風拂過,碰撞摩擦的聲響微不可聞。
果戈里沒能聽見沙沙聲,但他聽見了陡然撞入耳膜的利刃出鞘的聲音。
小丑先生嬉笑的神情一瞬間就收斂了,彷彿剛剛的笑只是曇花一現。
他凝神靜靜聽了聽。
院牆之外有人。
「七央。」他喊了一句。
安井七央眼神回答:?
她上一秒才說了拒絕和果戈里搭話,總不可能下一秒就自己打臉。
「不是我質疑你,但是,接下來兩分鐘會發生什麼……」
沒有人知道。
未盡的話語被撞開門的轟隆聲吞沒,轟一聲巨響,塵土四起。
安井七央不明所以地扭頭。
果戈里眯細了眼眸,無聲地往費奧多爾的方向靠了靠。
他微微偏頭,費奧多爾眨了一下眼睛,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從塵土裡走出來的青年發色很淺,銀白色的,帽檐下方的額前的劉海蓬鬆。他手裡的那把劍和他的頭髮一樣,折射出銀白色的冷光。
他身材纖細,卻不顯得孱弱,一身墨綠色的軍裝被他穿得很好看。黑色的腰帶圍著墨綠色的上衣,將腰勒細了一圈,劍鞘就掛在那裡。
值得一提的是,無論是額前的劉海,還是貼著臉頰兩側的頭髮,亦或是正面看不到的後頸處,銀白色的發尾都沾了點紅。
他淺淺笑著,眯細了的雙眸令人一時判斷不出他在看向哪裡,銀色和紅色短髮包裹著的耳垂掛著流蘇的耳飾。
他往前走,流蘇就不停地晃。
安井七央最先注意到的是他手裡的劍,然後就是他的頭髮。
如此別緻的發色很難不惹眼,安井七央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先是盯著他的發尾看了一圈。
他發尾的那點紅很隨意,想挑染成這樣估計也挺費力的,就像是白色的毛筆不小心沾到了紅墨水。
隨即是他的流蘇耳墜。
她很容易就會注意這種小飾品,流蘇的耳墜,或是剛剛谷崎潤一郎的銀白髮卡和銀白耳釘,都是安井七央感興趣的小玩意。
然後才看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幾乎眯成一條縫,可是安井七央莫名生出了與他對視了的錯覺。
最後她越過重重疊疊的人群,看見了歌劇館被毀壞的後門。
安井七央:…………
所以這是在幹什麼?
這家歌劇館是怎麼了被人拿刀從後來砍了進來?
安井七央最先想到的合理解釋就是這小哥是以前的員工,因為受不了菲茨傑拉德的無良壓榨后離職了,現在來找他算賬的——這個下意識的想法就可以說明菲茨傑拉德無良資本家的形象深入她心。
但她很快就否決了這個猜測,因為青年走來的步伐是那樣沉靜,即使是提著兵刃走過來的,但是他卻沒展露出半分的殺氣。
青年——也就是條野採菊將劍刃收回鞘,他始終是那副眯著眼睛嘴角微微上揚的微笑模樣,可以說是很好的綜合了江戶川亂步和果戈里的特點。
但是呈現出的感覺又和江戶川亂步以及果戈里都不相同。
至少安井七央看他的第一眼,就覺得他這樣看起來很舒服。她明明不認識他,卻覺得他應該就是這樣的。
他站在那裡,就像塊冷玉。
條野採菊聽見了雜亂的心臟跳動的聲音,撲通撲通的,很亂是因為它們來自不同的位置,屬於不同的人。但是只單獨聽某顆心臟,條野採菊沒聽出任何一顆心臟的跳動是慌亂的。
「是軍警。」與謝野晶子最先開口。
她的聲音不輕不重,恰到好處地
落入在場每個人耳中。
條野採菊不經意挑起眉,精準地找到了與謝野晶子的位置,他不記得這個聲音,但卻從她的話里聽出了異樣的情緒流露,似乎提起軍警這個詞有一絲不情願。
「軍警?」
……難道真的是菲茨傑拉德幹了什麼黑心交易被找上門了?
但是橫濱軍警抓人是這麼奇怪的畫風嗎?
從頭到尾,安井七央都沒想過是自己被找上門了的可能性。
畢竟她一向認為自己是新世紀的三好青年,積極陽光又向上,摸著良心都能問心無愧地說一句自己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地,最多就是以前擺爛的態度有點對不起文壇。
條野採菊轉動脖頸,清秀的臉龐朝向安井七央。
從其他人的視角,大概很難看出來,白髮紅髮尾的軍警是看不見的。
以被剝奪的視覺為代價,條野採菊獲得的是過人的聽覺。
聽聲辨位他對來說只是最基本的,從心臟的跳動聲來判斷對方的情緒也是條野採菊時常會做的事情。執行任務途中,在需要搜查、逮捕或者審訊犯人時,他獨特出眾的聽覺能力往往能展現出極大的用處。
他扭頭看過來的動作過於流暢,安井七央並未察覺不對勁,先入為主地以為他是看得見的。
「是的。」條野採菊說。
他見過很多犯人,許多心裡有鬼的,在聽見軍警身份的時候就會條件反射地心臟一跳。即使表面鎮定,但是心臟跳動的異常早已在不知情的情況出賣了他們。
然而現在,獨屬於自己的超乎尋常的聽覺世界里,落入條野採菊耳中的安井七央的心跳聲,均勻地察覺不出一絲差錯。
可是她剛剛還高聲宣稱著自己是「書」,宣告著自己文壇使者的身份。
「哦。」除了文化部門,安井七央對橫濱政府其他相關機構還是抱有尊敬之心的,「警官先生,請問你找誰?」
條野採菊沒有即刻回答。
從小姑娘的語調里,不難聽出她的疑惑,疑惑為什麼軍警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此來的目的又是什麼。
但又好像只有疑惑。
條野採菊自信沒有什麼能騙過自己的耳朵,但凡她有一絲的慌亂或者擔憂都騙不過他,可是她一絲也沒有。
是因為無知……還是無懼呢?
實際上,安井七央已經在思考要是眼前的警官先生說他找弗朗西斯·菲茨傑拉德該怎麼回答了。
她一點也不擔心菲茨傑拉德——資本家從來不值得她擔心——她對資本家就是這麼無情,當然這句話是當前條件下,安井七央以平平無奇打工人的立場表明的態度。
如果以後她自己成為了資本家再另說(。)
條野採菊扯著嘴角笑了笑,這個笑有些深,不似之前那樣溫和的淺笑。
「「書」。」他吐出一個簡單的音節。
聽見了來自某處的心臟一滯,條野採菊笑意加深:「我在找一本「書」。」
「咦?」安井七央蹙著眉,又皺了皺鼻子,一時間分不清他說的是不是真正的書,「是什麼樣的書?」
「傳說中,可以實現一切願望的那本「書」……是你嗎?小姐。」
他的聲音柔和似水,眼尾帶著笑,但是內里包藏著試探性和攻擊性,就像裹了蜜糖的劍。
「啊,是的。」
然後安井七央就這麼直接地承認了,屬於是連糖帶劍都一起吞了。
現場的一群人都:「…………」
完全沒有意識到「書」的重要性啊。
安井七央問:「你是聽見我剛剛的話了嗎?」
條野採菊一愣,微笑著點頭就承認了:「是的。」
事實上,他聽見的比她想得還要多。
「那你應該也聽見了,我還是文壇的使者?」
「?」條野採菊預感到事態的不受控,「是的。」
「那警官先生,你專門找我……」安井七央眼前一亮,「難道你是想和我一起重振文壇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