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江戶川亂步放在他手心裡的那枚銀白色的玻璃珠,只是普通的波子汽水中摳出來的。
琴酒站在便利店擺放著各色汽水的貨架前,鬼使神差的拿了一瓶淡綠色的汽水,透明的瓶身里,他看到了同樣顏色的玻璃彈珠。
通透而又透徹,像被雕刻的圓潤寶石。
有關那枚彈珠和號碼牌,在他的記憶中並不怎麼美好。
那時他被選中成為殺手培養不過短短數月,在不見天日的地牢之中,忍受著鞭打、毫無人性的知識灌輸。
與他一同參與訓練的一共五十二人,最後能活下來的只有單數。
最讓他懼怕的不是殺人與一邊吃飯一邊解剖著屍體,而是將他們關押在一起,僅僅依靠一把小刀,決定他們的死活。
那是他第一次殺人,血液飛濺在手上,滾燙熾熱,散發著濃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嘔。
但他想要活下去,他不想死。
等到他回過神來,高塔之上的大門被打開,他丟下手中卷刃的刀,面無表情的走進去,從這裡離開。
那時的黑澤陣十四歲,與江戶川亂步是同樣的年齡。
曾經的父母雙全,更像是在夢裡出現的場景。
正是在那個時候,一個模糊的身影出現,給了他希望。
嬌小的身影,用奶聲奶氣的聲音跟他說——「我會和你做朋友!」
「如果你沒有家人,那我的家人可以成為你的家人!」
「請你吃糖!是葡萄味的!很甜!」
「所以不要愁眉苦臉!要學會笑才對!」
如同潘多拉的魔盒——
具體的事情他記不住了。
琴酒手中的香煙燃燒到煙嘴處,他丟在地上用腳踩滅。
至於記憶中的那個孩子,在許諾他以後徹底從他的世界消失,不僅如此,因為他觸碰到了禁忌之果,負責教導他的惡魔甚至將他丟進了另外的地獄之中。
琴酒嘴角帶著嘲諷的笑容,續上一根煙,望著從便利店內結賬出來拎著一大袋零食的伏特加。
剛剛被他看到了江戶川亂步的存在。
琴酒把抽過的煙塞在了他的嘴裡,在對方莫名的眼神下,冷冷的威脅。「不要做不該做的事情。」
伏特加用牙齒咬著煙蒂,「這我當然知道大哥!之前一直沒搞清楚大哥的喜好,真是不好意思了。」
琴酒:「……」
*
比起貝爾摩德華而不實的測驗,琴酒在選拔組織成員有屬於自己的規則。
在他離開安全屋前,已經將所有的陷阱重置,並且讓伏特加給身處在日本的安室透發了消息。
對方回復的速度很快,距離雙方簡訊發送只間隔了幾秒鐘便交代清楚了一切內容。
屬實是個優秀苗子。
*
降谷零此時正站在一棟偏僻老舊的旅店外。
對方發給他的地址確實是這裡沒錯,但他用特定的暗號詢問守夜的前台,對方一臉懵逼的模樣不像是裝出來的。
想到之前驚心動魄的刺殺行動,只是組織安排新人完成的測驗,他臉上的表情格外凝重。
旅店周圍滿是雜草堆積的綠化帶,大多數植物已經枯死。他打開手機的手電筒,藉助微弱的光在四處打轉,在兩棵樹下他找到了一根極細的尼龍線,線被拉扯到樹榦上,鐵質的□□架在樹杈之間。
這種機關並不會讓人死亡,但不知道對方上面塗得什麼毒,總會有一定風險。
在旅店後方的煙囪下,他發現了泥土被翻動過的痕迹,有一塊明顯與周圍顏色不同的磚塊。
他用力的抽動磚塊。
一張巨大的網從天而降,降谷零瞳孔皺縮,在地上滾了兩圈迅速逃離範圍,警惕的望著地上的漁網。
「咔——」後腦勺傳來槍械上膛的清脆響聲,他臉色微變,同時嘴角又泛著些許笑意。「這是測試嗎?」
伏特加手裡的槍抵在降谷零的後腦勺上,而他手裡一把袖珍槍,以蹲在地上的姿勢,抬起手抵在對方的喉嚨下。
「啪啪啪——」琴酒靠在樹榦上,拍了拍手,「反應力不錯,可惜將性命與獵物對等時,你已經輸了。」
琴酒面帶嗜血的笑容,眼神中的殺氣毫無保留的釋放出來。
這種無形的壓迫感是通過訓練無法獲取的。
眼前的男人手上真切的沾了無數的血液。
降谷零臉色沉了下去,眼神冷厲。「有什麼任務?」
琴酒將口袋中的卡牌丟向降谷零,後者用手指輕鬆接住,在看到上面的內容后,遲疑道。「這些都是組織里的成員吧?為什麼要殺掉他們?」
琴酒危險的眯起眼睛,「不該問的別問。」
降谷零神色一凌,「我明白了。」
他來的快走得也快,琴酒在旅店旁落地窗一側的牆壁上長短不一的敲了幾下,一條幽深的通道隨之暴露在他的面前。
這是三號安全屋正確的進入方法,誰知道江戶川亂步是用什麼方式找到的。
他和伏特加走下台階,面前的那張門還是被撬壞的模樣,伏特加把東西放在桌上,擦了擦額頭上滲出的汗水,「大哥,明天我拿工具把門修一下,今晚委屈你了。」
琴酒彈了下煙灰,拎起裝滿零食的袋子走到被他反鎖上的門外,手放在門把上,他頓了下,吩咐道。「明早送兩份早餐,不用敲門,打我電話。」
伏特加:「……好的大哥。」
江戶川亂步斜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放在一旁的紗布和藥膏、沒吃完的零食還呈現出他剛才離開時的樣子。
開門產生的風和手中袋子輕微的聲響,似乎吵到他的睡眠,亂步吧唧了兩下嘴。
琴酒把東西輕放在地墊上,在江戶川亂步的面前駐足了許久。
最後還是輕嘆一聲,動作輕柔的將他抱在懷中,避開對方受傷的小腿。
動作還是吵到了他的睡眠,亂步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嘟囔著往他懷裡縮了縮,甚至用手拽住了他胸前的衣物。或許是以為在夢中,亂步問道,「你回來了?」
琴酒將他放在床上,調整了空調的溫度,扯過全新的薄被蓋在他身上,「恩。」
聽到回應的他眉頭微微舒展,就連攥著衣服的手也跟著鬆開。「我想吃糖…吃好多好多糖。」
「生活已經很苦了……要多吃甜食才行。」「吃糖會長蛀牙。」
亂步似乎聽到了他說的話,皺著眉反駁。「亂步大人才不會長蛀牙。」
他單膝跪在床前,目不轉睛的看著江戶川亂步的臉。
如果是十年前的黑澤陣,或許會被他所感動與吸引。
可現在——
一切都太遲了。
他站起身,拿起外套風塵僕僕的推開門,「喂,我馬上到,不要讓他跑了。」
江戶川亂步眸色清醒,凝視著緊閉的門,從床上坐起來,光著腳跑到零食袋旁。「哇,好多好吃的。這個我沒吃過,還有這個看上去好好吃!」
「是嗎?那你多吃點。」
「當然了!這可是小銀買回來的!」亂步樂開了花。
聽到冰冷的嗓音,他僵硬的轉過頭。琴酒正靠在門框上,手裡把玩著伯.萊.塔。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你,你不是出去了嗎?」
琴酒冷笑。「你覺得我會看不出來裝睡?還是你認為你的演技比那些叛徒要好?」
他拿出手機伸到江戶川亂步的面前,「看看這些資料,能找出叛徒所在的位置嗎?」
亂步嘴裡叼著pokey,明顯是不高興,還是接過了手機仔細翻看,「唔,三個小時前在米花中央醫院,現在應該已經被轉移到其他地點了,看上去是一間倉庫?我看看——」
「直接說確切的位置。」
「照片上的路線——應該在米花神社。」亂步咔嚓咔嚓咬著餅乾,「是獨吞了昂貴的珠寶,打算遠走高飛吧。神社那邊的閣樓上堆放著大量祭典用的物品,平時根本沒什麼人會在意,躲在那裡最安全不過了。」
亂步大力捏碎手裡拿著的餅乾袋,歪了下腦袋。「你在利用我?」
琴酒抽走他手上的手機,語氣裡帶著涼意,「沒有。」
他沒打算聽江戶川亂步的回話,毫不猶豫的離開。
亂步扁了扁嘴,拆開袋子里大袋包裝的葡萄味硬糖。葡萄的香氣在口中蔓延,他舔了舔指尖沾上的糖霜。「嘛,算我虧欠的,就原諒他一兩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