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番外一

2019年，冬季的東京。

在jr新宿站下車，一走出東口，迎面就能看到cross大樓的巨幅3d廣告牌。憨態可掬的貓咪在廣告牌中對街頭伸出軟軟的肉墊，好像它真的想要用爪子接到從天而降的雪花。

各大百貨商場也紛紛在自己的led屏幕上播放起了聖誕購物的動畫廣告：香奈兒聖誕系列彩妝、岩井俊二《情書》院線再映、環球影城與任天堂聯名的馬里奧公園折扣抽獎券……

女士們的捲髮上戴著貝雷帽、呢大衣下穿著甜美的粗針毛衣和長裙，男性們用圍巾遮住襯衣領口、在西服外裹著風衣。人們呼吸間吐露著白汽，精緻的香水味在人群中瀰漫。

在這一片冬日景象中，一個衣著單薄的年輕人顯得十分格格不入。

他理著一頭粉色短髮、背著一個叮呤咣啷的登山包，連帽衛衣外只穿著一件單層的棒球服，整個脖頸露在冷風中卻不見瑟縮。

這副風塵僕僕的山野模樣在繁華都市裡著實突兀，人們不由得紛紛回頭看他，直到發現他腳步輕快地走進了一幢醒目的寫字樓中，才恍然大悟——

哦，原來他也是那個怪咖會社的一員啊，怪不得呢。

這年頭，只要一個人在新宿待得足夠久，那麼他或多或少都會偶遇過這個會社的成員。

有一臉苦相的疑似上班族。

有提槍帶棍的姊妹。

有金髮碧眼的混血兒。

有背吉他的老頭。

有穿巫女服的女人。

有留長發的青年和穿白大褂的醫生。

還有蒙眼的男人和帶烏鴉的女人。

他們不分白天黑夜，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出現，似乎半點沒有正常會社那般正規的上下班時間點，總是讓人忍不住疑心他們的工作內容和效率。

可是十年過去，時代更迭、潮流變換、世嘉遊戲機宣布停產、手機從翻蓋變成了觸控屏，而這家會社卻在新宿這塊寸土寸金的鬧市區依然屹立不倒，甚至成為了著名的地標建築之一。

窗明几淨的寫字樓外，掛著一個工藝相當精湛的金屬標誌——中間是一顆金光閃閃的漩渦徽章，徽章周圍繞著一圈栩栩如生的紫藤。

夜間，這個標誌就會亮起強燈、升上大廈樓頂，將整棟大廈映襯得如一座燈塔。

除此之外，大廈外表竟光潔得沒有一點文字，也絲毫看不出標誌背後的升降機關痕迹，所以新宿的居民們至今都不清楚這家看起來相當高級的寫字樓究竟在經營些什麼。

只除了小部分人——

小鋼珠店門口，兩個青春活力的身影探頭探腦地張望著巷裡巷外。

「菜菜子，傑哥的咒靈沒有跟上來吧？」

「應該被我們甩掉了，美美子。」

倚在櫃檯前的□□大叔無語地看著她倆：「最近你們也來得太勤了點，難道傑的薪水已經發不起零花錢了嗎？……不對，你們自己也有任務金了吧！」

「一年生的任務金也太少了，根本不經花啦。」

「就是！高專在校生還要被限制出勤數量耶，在這種購物季的時候就不能通融通融嗎！」

兩名少女舉起拳頭抗議道。

「柏青哥可不是用來緩解經濟壓力的解決方法啊！」大叔吐槽道。

少女們充耳不聞地捲起了袖子：「沒問題的！我們已經向硝子姐取得了真經，這回絕對能夠大贏特贏！」

「可不準用術式作弊啊。」

「才不會呢，這樣回去會被真希和真依那兩個笨蛋看扁的！」

「大叔，記得幫我們望風呀！」

等兩個少女興沖沖地在機器前坐好，大叔無奈地戴上了

菜菜子和美美子從咒具部租借來的咒力眼鏡。

鏡片的視野內，一條長著很多眼睛的鰻魚正擠在收銀機和櫃檯之間的縫隙里朝他打招呼似的擺了擺尾巴。

大叔：「……所以你早在這兒等著了是嗎，傑。」

鰻魚呆傻的凸臉上忽然露出了人一般矜持的微笑。

「無論看多少遍都覺得很詭異誒……」

而咒聯會大廈內部，粉色短髮的少年在前台做完身份登記，加快腳步走進了後方的休息室中——

「真慢啊你。」

「前輩們都交完任務先走了耶！」

休息室的門甫一打開，抱怨聲就響了起來。

明亮的燈光下，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倒映著兩個身影——一個是髮型越來越像母親、面孔卻越來越像父親的白皙少年，一個是繼承了祖母的衣缽、提著小錘的短髮少女。

便是等待著去執行晉陞任務的十六歲的惠和野薔薇。

他們穿著高專一如既往的漆黑校服，胸前別著一顆漩渦狀的黃銅紐扣。

算算日子，還有沒幾天他們就要開始放寒假了，上一屆的前輩（兒時玩伴）們都是在第一學期就順利升了級別，於是他們也打算在放假前嘗試一把。

而作為蟲師的虎杖悠仁便是他們的領路人。

僅僅十年左右的時間，咒聯會的晉陞任務已經全面取代總監部的推舉制，成為了世面上所有咒術師的評級權威。

而御三家早已丟失往日風光，徹徹底底成了舊時代的縮影。

其中五條家尚且仰仗悟和玉菜的大名還留有顏面，禪院、加茂則均因為早期針對咒聯會落敗而沒入了二流，豢養的門徒紛紛流失不說，年輕的族人們也開始另尋出路了。

這幾年，加茂家更是把當初接入本家的私生子送入了咒聯會的預備役之一——京都高專，以委婉求和。

順便一提，在這十年中，咒聯會第一個以全新制度聘任的特級術師，就是在當初東京一役中嶄露頭角的八軒八辯。

第二個，就是家入硝子。

理由也很簡單：掌握領域，且拯救的人數多達十數萬。

她們成功打破了特級術師就理應高深莫測、退隱江湖的刻板印象——

如果說此前人們對八軒八辯的印象還停留在「五條悟的女友」這一片面的形象上，那麼隨著她在咒聯會的活動逐漸增多，人們也漸漸看到了一個立體生動的女性形象：看起來神色很平淡，但出手卻快狠准，行事非常可靠；平時好像對什麼都無所謂，可又意外地樂於吃穿娛樂，很容易靠一頓飯、一本書或一場電影就滿足。

硝子的存在也驚訝到了一眾認為「治療師都沒有武力」的咒術師們：潔凈的白大褂之下不僅僅有高超的醫術，還可能藏著一個強硬的大姐頭和她鋒銳的刀刃哦？

再加上五條悟和夏油傑，四名特級術師奠定了咒聯會牢不可破的基石，後來又以任課老師的身份為高專吸引了大批學生。

在此基礎上，冥冥、海老、七海、天宮、灰原等人紛紛升上一級術師，令咒聯會的勢力進一步壯大。

而如今，當初五六歲的幼童們也已經成長到了獨當一面的年齡——

「哈哈，太久沒有到城市裡來，輕軌坐錯線路了嘛。」面對友人的抱怨，悠仁訕笑地撓起了後腦勺。

惠扶額：「跟著指路的葎草都會走錯，你真是沒救了。」

野薔薇無語：「等等不會連任務地點都帶錯吧你。」

雖然隔上十天半個月才能見面，平時這傢伙穿梭在窮鄉僻壤里也沒有手機信號，可是自小的幼馴染關係還是讓他們說話間的氛圍十分熟稔。

「不會啦，五條老師和小八老師已經在那裡了，葎草是絕對不會認錯他

們的咒力的。」

惠和野薔薇對視了一眼。

「……他們去那裡幹嘛？晉陞任務應該是單打獨鬥的吧。」

「難道有隱藏的危險？」

悠仁的嘴角抽了抽：「不，他們說去、呃，度假，而且絕對不會在任務中幫助你們。」

而如今，當初五六歲的幼童們也已經成長到了獨當一面的年齡——曾經兢兢業業的基石便開始主動地自己撬自己，不斷利用約會、結婚、冬眠、替養妹過生日、給亡夫掃墓等等借口缺席工作，人為地給後輩們增添了無數人生路上的艱苦試煉。

就在這時，電梯門叮地一聲打開，一個西裝革履的男性鬼氣森森地從裡面大步而出，咬牙切齒道：「我就說他們跑到哪裡去呢——」

三個少年人立馬站得筆直：「七、七海先生！」

明明只有二十七歲，可是面容卻成熟得像三十代的七海建人推了推眼鏡，低沉道：「你們這次的任務地在哪裡？」

悠仁顫巍巍地舉起手：「沖繩……」

在野薔薇「大海！泳裝！金髮帥哥！」的歡呼聲中，七海冷笑一聲：「果然，一到冬天就往南跑，沖繩的氣溫我看她怎麼冬眠得起來。」

惠嘆了口氣：「他們又扔下了什麼工作嗎？」

「沒什麼，不過就是[窗]忽然監測到了平行世界的時空波動，恐怕會對一部分現實產生影響罷了。」說完，七海便拿出了手機。

「rrr——」

一陣手機鈴聲在陌生的空間內乍響，引起了周圍人的注目。

吵鬧的正中央，兩個戴著眼罩、本應翹著二郎腿仰躺在飛機商務艙內的青年男女突兀地出現在了小樹林中。

他們的正對面，一位抱著一隻巨肥的三花公貓的少年正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們：「貓咪老師，你的妖術還能召喚人類的嗎？」

「」哦，妖術？聽到他的話，兩人中的男性露出了感興趣的笑容，而女性則揭開了眼罩的一道縫隙。

她從縫隙中打量過來的，並不是正常人類的眼睛，而是一雙熠熠生輝的、如爬行類般的金色豎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