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運動白痴

第五章

今天老師大發慈悲，作業歷史第一的少，杭峰一身輕鬆回家，果然在小區門口就看見了等在那裡的劉虹女士。

隔著老遠，劉虹女士就扯著嗓子喊，「小峰，有兩個事媽想和你談一下。」

「小聲點。」杭峰忍不住又提醒，他媽在單位天天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隊員鬥智斗勇，練出了一副大嗓門，一開口就跟河東獅吼似的，怪嚇人。

劉虹也知道自己的毛病，被提醒了左右看一眼，壓下聲音：「我一會兒要值班，你自己練，廚房裡有熱的牛奶和雞蛋，記得吃了。」

杭峰點頭。

他媽是省單板滑雪隊的總教練，每個月都有一周的值班時間，不一定攤到哪天，主要看其他教練的工作安排。

當官不是享福，其實更辛苦。

尤其遇見隊里集訓或者外訓，有時候她媽一兩個月可能都不在家。

杭峰的自理能力不錯，從小就習慣了自己照顧自己，他媽突然值班不是什麼事，就是告知他一聲。

還有。

他媽又說：「第二件事就是你爸十一不是跑去搞訓練嗎？」

「嗯。」

「你爸暑假時候帶的初級班裡有個學生，聽說和你一個學校，和你差不多大，而且學習成績特別好，你看你要是……」

杭峰蹙眉，「所以？」

劉虹含蓄地說：「想介紹你們認識。」

「相親？」杭峰調侃。

「哈哈！」劉虹總教練被逗笑，抬手挼兒的腦袋，「好好說話和我皮，尊師重道懂不懂，誰教的？」

「你教的。」

杭峰說話淡淡，劉虹被堵的啞言，生氣的給了杭峰一下，又笑了。

杭峰也沒繃住，笑開眉眼：「學習好什麼的，你該不會給我找個補課小老師吧？同年級能幫上什麼忙，估計自己有些地方都沒學明白，別越講我越糊塗。」

他倒是沒有自大，否認自己在文化課上的艱難，但也不想隨便找個人教自己，同年紀誰能教他？大家都在學習，都在吸收新的知識，都在成長階段，就是一班的來他也信不過。

不過要是唐雋的話……杭峰還沒死心，聽說唐雋已經在自學高三的課程了，也就他能夠輔導同齡人吧。

劉虹想想也是：「對，你說的也是，要不還是報補習班吧，咱們的體能訓練可以適當地放一下，你想請家教也可以。

至於那孩子，介紹你們認識，倒也不光是為了你讀書的事兒，現在還有另外一個問題。

就是那孩子的身體基礎非常的差，你爸說他這輩子是遇見對手，說不定工作名望都會受到影響。」

杭峰揚眉。

老杭是個私家教練，而且在業內很有名望，培養出的衝浪運動員國家隊都爭著搶著要，還有一個進入國家隊后拿到過「美洲杯的世錦賽」冠軍。

老杭從業到現在，啟蒙、或者半路上帶過的孩子不知道有多少，但沒想到人到中年，在一個看起來很聰明的孩子身上，栽了個跟頭。

「那孩子啊……」劉虹嘀咕著。

用劉虹女士的話說，就是那種讀書讀傻掉的孩子，身體素質不能說差，而是非常差，差的慘絕人寰，要說體能不好還能練，問題還四肢不夠協調，運動神經堪稱「弱智」。

「該說是家裡的培養方式有問題呢？還是天生的？總之你爸收錢的時候太大意了，沒想過會出現這種情況，十五節課過去，別說去戶外衝浪，就是館里的衝浪板他都上不去。

現在再上課，就屬於合同補償內容，必須要把他教會。

上課不是問題，一對一的班也不是什麼事，但現在明顯他缺乏的是常規的體能訓練，是每天的堅持。」

「不至於吧……」杭峰如聽了天方夜譚，這世上還有人的運動神經可以用「弱智？」「弱體？」來形容，「你想讓他跟我一起練，讓我監督他。」

「對，他也住在學校附近，你訓練的時候帶著他，多多少少都能受到影響。再說你爸是私教，和我的工作性質不一樣，隊里的隊員練不好我可以罵，氣狠了還能削兩下。你爸那邊……」

話說到一半，劉虹突然停了下來，杭峰順著他的目光轉頭去看，就看見唐雋單肩背著個黑色書本放學歸來。

距離近到杭峰都能看見他鼻子尖上，那小米粒大小的紅痣，像是點在白色瓷釉上的一點硃砂，在燈光的照射下晃出模糊的形狀，圓的很正，顏色也艷。

少年從他眼前走過，眼眸微垂，神情也淡，捲起清冷暗香的秋葉涼風，撲了他滿臉。

「同學啊？」劉虹好奇地問。

「不是。」杭峰看著已經遠去的背影，將目光收回，繼續話題，「你說的事還是算了吧，我還是學生，學習為主。」

「就讓你訓練的時候帶帶人，耽擱你什麼時間。」

「不行，除非我爸把教練費給我一半！」杭峰揚眉淺笑。

劉虹立眉：「你要是我隊員，我得揍你！」

「好像我是你兒子，就沒挨過揍似的。唉別打，你不給我勞務費，還想逼良為娼，我告你啊，未成年保護法……」

劉虹按著兒子的腦袋一頓爆錘：「逼良為娼，好詞啊！讀書都讀到豬肚子里去了吧！」

「哎呀！哎呀！行行行，我不要一半，三分之一，三分之一！」

「未成年保護法！還未成年保護法！」

「四分之一！四分之一！再少我不幹了！你是我媽也不行！」

「成交！」

落下來的拳頭收回去，劉虹與眉開眼笑的兒子對視，雙方都很滿意。

……

劉虹揍完兒子就值班去了，杭峰今天沒有直接訓練，而是上了一趟樓，再下樓的時候，手裡拿著手機。

他喜滋滋地站在廣場邊上，埋頭打開手機，幽光照在他的臉上，映出他的好心情。

網購的購物車裡東西不多，點開唯一的高價產品鏈接，一部黑色的相機在他眼前展現出科技與金屬融合的美感。

GoPro，防震防水，雙倍幀數的最新款運動相機。

他已經眼饞很久了。

就為了這個GoPro，他也得捏著鼻子把那個運動白痴帶出來！

稀罕的又看了一遍不知道看了多少次的配置，杭峰穩了穩情緒，退出了網購頁面。隨後打開微信，果然看見了孫巧姍發來的最新消息。

【音頻文件】

【孫巧姍：要多聽磨耳朵，就先定個兩百遍吧。】

【孫巧姍：辛苦啦！給您捶背！（諂媚笑.jpg）】

杭峰表情不變，剛剛看見心愛物品的柔軟消失不見，就剩下淡淡的從容。

回復【好】。

言簡意賅。

隨後他點開音頻，又將手機放在腰包里，腰包系在腰上，USP介面插著藍牙耳機的信號器，無線耳機掛在了右耳上。

訓練之前，他就將校服上衣脫了，露出精赤的半截身體，線條冷硬跌宕，在腰上跌宕出的線條沒有一絲贅肉，甚至比一些女孩子的腰還要細。

腰包就掛在這窄腰上，隨著他的走動輕微搖晃，視線都免不了集中到那裡。

路過的高三小姐姐本來邊走邊背單詞，然而一片好顏色硬生生將她從魔怔的狀態下拉出來，頭跟著視線走，一直到脖子扭到疼，猛地回神。

紅臉擦著口水跑掉。

「噠噠噠」的跑步聲遠去。

杭峰看了一眼就將目光收回。

汗水傷衣，小學的時候他沒這意識，他父母也沒有，所以他的校服永遠都是洗的最多，顏色最淡，領口翻卷，像個沒人管的小孩。

等意識到后，杭峰就很愛惜自己的校服。

今天他媽沒在，就他一個人訓練，偶爾有人路過，缺少了陪同的人，目光就都集中在他一個人身上。

引體向上的時候，動感的音樂在耳機里反地的播放，他就忍不住隨著音樂的節奏動，腰包就在他的腰腹上下顛簸，身體起起伏伏，如月下平靜的池塘突然躍起的魚，又像風吹舞動柔韌的柳。

陸陸續續又有高年級的學生路過，到了近前腳步都會頓一下，然後就有點邁不動步子了。

杭峰從單杠上下來，臉皮薄的一鬨而散，剩下一個沒走，反而在和杭峰的視線對上的時候，吹了一聲口哨，說：「同學，有點兒騷啊，一年級新生？體育特長生？」

杭峰沒回答，反而蹙著眉，胸口劇烈的上下起伏，汗水蒸騰，熱滾滾，在初秋夜晚的冷風下，像個打靶歸來的戰士，還有種莫名的殺氣。

眉心微蹙，眼冒精光，飛揚的眉毛，不怒自威。

這人被杭峰「瞪」的有點兒生氣，翻了個白眼，嘴裡嘀嘀咕咕不是好話地走了。

杭峰看著他的背影，抿著嘴角將藍牙耳機取了下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叫住對方。

他轉過身，拿起上衣套在了身上，頭從衣領穿過的時候，他仰著頭，看見樓宇上一扇扇亮著的窗戶。

恰在此時，一盞燈被點亮，視線自然聚焦。

一個人影出現在窗戶前，三層樓並不遠，以他的目力，依稀可以看見對方的眉眼。

好像是唐雋？

冷白的白熾燈，照亮對方的眉眼，陰影與光亮構勒出模糊的輪廓，居高臨下的視線有種莫名的壓迫感，杭峰沒有迴避地凝望過去，片刻后，對方率先轉過了頭。

是沒看見，還是迴避了？

杭峰又看了一會，唐雋一直沒再出現，曇花一現的身影，讓杭峰有些質疑自己看見的究竟是真是假。

「唐雋！！！！」

突然的，杭峰扯著嗓子大喊一聲！

滾燙的汗珠卷著熱血，管他是真是假，叫下樓來問了就是！

直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