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衙內想轉行(中)
傅希言暴喝:「叔叔!你來啦!」
楚少陽身形不停,繼續往前跑。同樣的手段還想要騙他兩次?真當他三歲小孩嗎?!
「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傅軒的聲音從人群外面傳來,讓楚少陽身形驟然一頓,頭頂的梨沒防著他急剎車,又沒綁安全帶,一下子就從前滾落下來。他順手一撈,握在手裡。
傅軒往裡走,人群自然散開。他的目光先上下掃了眼乖乖站在邊上的傅希言,又穿過人群,落在楚少陽臉上。
楚少陽頓時感覺氣流從四面八方朝身體湧來,像是海水般無孔不入地鉗制著自己,一動不能動。
境界壓制!
傅軒竟然能夠穿過人群,精確地針對自己,這種隨心所欲的壓制能力,起碼是金剛中後期修為,停留在金剛初期多年的叔叔輸得不冤。
藏在人群中的胡譽見傅軒遙遙地看向自己,只好站出來:「都是小朋友爭強好勝,想要切磋。」他與傅軒同輩,說這話倒也不違和。
傅希言立馬熱絡地走向楚少陽:「是呢,楚兄初來,就與我一見如故,非要切磋一番,可見我之強大,已聲名遠播,高山仰止。」
楚少陽:「……」
他剛剛為了躲避傅希言的彈弓,與眾人拉開了一段距離,此時身體周圍有兩三丈的無人區。這也是傅軒能使用境界壓制而不被其他人發覺的原因。
不過傅希言一靠近楚少陽,傅軒就將壓制撤了。
楚少陽驟然被鬆開,身體不由晃了晃,手裡的梨從指尖滑落,傅希言彎腰一撈,抓在手中。他愛憐地撫摸著梨,眼神有意無意地掃過楚少陽的頭頂,微笑道:「楚兄也是少年英才,我們斗得難分難解,堪稱棋逢對手。」
……我下圍棋,你下五子棋,逢個屁的對手!楚少陽恨恨地想:他和叔叔都錯估了傅希言。按照他們原本的預期,當自己提出切磋邀約后,傅希言不外乎兩個選擇:
一是硬著頭皮切磋,然後當眾慘敗;
二是找借口避戰,傅家因此蒙羞:
但沒想到的是,一板一眼的傅輔會養出一個沒臉沒皮的兒子!嬉笑怒罵間,粉碎了自己的盤算。
楚少陽內心已經澎湃出滔天巨浪,恨不能狠狠地拍在眼前這對叔侄的臉上,但形式比人強,還是不得不擠出一個笑容:「傅兄說的是。」終是心有不甘,又補了一句,「來日方長,希望你我還有真正切磋的機會。」
既然來日方長,那就留待明朝再煩憂吧。傅希言微笑著說:「哎呀,沒想到楚兄初次見面,就想追逐我的腳步,優秀真是使人煩惱啊。」
楚少陽:「……」
要不是你叔叔在……
要不是我叔叔不在……
你現在可能已經不在了!
傅希言雖然不知道楚少陽腦袋裡的陰暗狠毒念頭,但看人三色還是會的,見好就收地走到傅軒身邊,正要啃一口梨,梨就被收繳了。
傅軒拿著梨,目光冷厲地掃過眾人:「都不用操練了嗎?!」
眾人慌忙排隊。
朱宇達湊到傅希言身邊,小聲說:「今次的事,是兄弟我們考慮不周了。」原想給楚少陽一個下馬威,卻差點把自己人陷進去了,真是越想越氣悶!
傅希言拍拍他的肩膀:「對方有備而來,就算我們不給機會,他們也會自己創造機會。」
朱宇達將話細細品味了一遍,突然說:「說得對,這迎新會是誰提議的,我得好好查一查!還有那個胡譽,藏得可真深吶!」
傅希言看看朱宇達凝重的背影,又看看與楚少陽交頭接耳的楚黨眾人,無聲地嘆了口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作為一個關係戶,在有心人眼裡,存在即原罪。
不過,經此考驗,傅希言在傅黨心目中的地位有所提升——不再是一個單純的漏洞,而是一個能及時查漏補缺的漏洞。
又是bug又是補丁的傅希言:「……」謝謝誇獎,下不為例!
當然,讓傅黨發自內心敬佩與喜愛是不可能的,畢竟他們中的大多數人也是崇尚「頭破血流也要戰鬥」的莽夫。
今日操練的強度比往日更大。
散值時,傅希言滿腦子都是腰酸背疼腿抽筋,想服巨能鈣,想吃腦白金,想坐在爸爸懷裡唱為什麼滿天都是小星星……唉。
朱宇達從後面追上來:「四少,你明日休沐。」
傅希言露出驚喜的笑容:「這太突然了。」
「白天休沐,晚上值夜。」
傅希言:「……」
傅希言收斂笑容:「這太突然了!」
朱宇達和他相處了幾日,深知他的癢處,補充道:「夜晚事少,還能找時間眯一會兒。」
可傅希言被忽悠多了,再也不是當初的傻白甜。皇宮大院,門禁森嚴,又有楚黨在旁虎視眈眈,能眯多長一會兒?眨眼眨個慢動作?饒了他吧!作為一個胖紙,日夜顛倒會讓他亞健康的身體雪上加霜。
傅希言一到家就央求傅軒開後門,把他調離值夜的崗位,當然,如果能給個長假讓他在家修復一下被楚少陽嚇裂的玻璃心就更好了。
傅軒正想說說今天的事,聞言道:「說說他怎麼嚇你的。」
說起這個,傅希言就來勁了,聲情並茂地描繪著楚少陽「逼良為娼」時的兇狠與狡詐,著重突出自己當時內心的彷徨與無措。
傅軒說:「簡而言之,你用投機取巧逼平了他?」
傅希言不高興:「一場叔侄,說『投機取巧』未免有些不太好聽。」
「呵。一場叔侄,我豈會只『有些不好聽』?」傅軒臉拉得老長,「你簡直膽大妄為,竟敢答應鍛骨期的邀戰!若非楚少陽年輕臉皮薄,只怕等我到的時候,就是白髮人送黑髮人了!」
傅希言覺得這話說嚴重了:「當時這麼多人,朱叔叔也在……」
「怎麼?你還想大家為了你在皇宮聚眾械鬥,全都被拉出去砍頭不成?」
言重了言重了。傅希言耷拉著眼皮:「我不至於這麼招人恨吧?」
傅軒冷哼:「楚家人一向心胸狹窄。」所以他故意以「境界壓制」大欺小,將楚少陽的仇恨拉過來,為他的傻侄子分散一些注意力。
傅希言沮喪地問:「我是不是自作聰明,弄巧成拙了?」
「倒也不必太擔心,自我打敗楚光,就與楚家結下仇怨。」傅軒看著一臉鬱悶的傅希言鬆口道,「明日你照常上值,值夜之事我自會安排。」
果然是朝中有人好辦事,傅希言放心地回去研究香皂了。
傅軒回房換了身衣服,轉頭就去找傅輔。
傅輔正在書房品嘗著幾位姨娘送來的點心,見他面色凝重的進來,心情跟著沉重起來:「老四闖禍了?」
傅軒說:「這暫且不說。」
果然闖禍了。傅輔嘴裡的糕點一下子就不香了,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刀架上。
「楚家最近可能有大動作。」
傅軒的話將他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嗯?」傅輔說,「楚光不是還在養傷嗎?」
傅軒簡明扼要地說了下今早發生的事:「楚少陽是楚家新一代的傑齣子弟,他入羽林衛,絕不會是一招廢棋,我已托張中官暗中關注。」
關注什麼,不言而喻。
傅輔有些沉不住氣,點明道:「宮中遲遲沒有調動嗎?」
這些天,各部官員明爭暗鬥一番后,上上下下升升降降不少,怎麼到他們就不上不下地卡住了呢。莫非狗皇帝又不做人?
傅輔沉吟片刻,說:「夏清正與太保府議親,我讓夫人明日投帖,拜訪一下太保夫人。宮中如有劉貴妃策援,我們今後也能少些被動。」
傅軒面露訝色:「哥?」
傅輔苦笑:「陛下雄心壯志,我若繼續故步自封,怕是真要敗了這永豐伯府的百年基業啊。」
太保劉彥盛是皇帝伴讀,兩人從小一起長大,默契異常,皇帝殺頭他遞刀,皇帝累了他捶腰,真正簡在帝心的人物。自從皇后崩逝,宮務就交給了他妹妹劉貴妃,寵幸可見一斑。
日趨沒落的傅家還是靠著傅禮安與對方庶子是同窗的關係,才攀上這門親事。只是兩家議親后,傅輔又怕得罪自身所在的勛貴集團,一直躊躇不前,關係處得不遠不近,但眼下的局勢迫使他做出最後決定——
是就此沉寂,還是放手一搏?
傅軒說:「麻煩大嫂了。」
傅夫人出身世家,是搞外交的一把好手,傅家旁系這麼多年沒上門找茬,都是傅夫人的功勞,只因傅家這些年在圈子裡沒啥存在感,才埋沒了。
那頭,傅夫人正欲重振旗鼓,開拓外交業務,這頭,傅希言不可置信地望著成型的香皂,對自己的智慧心悅誠服。
「我果然是本朝的……科技之光啊!」
他激動地伸出手掌,迎向陽光。
夕陽的餘暉均勻地勾勒出圓潤的輪廓,讓他忍不住讚歎:「好神奇的金手指!」
「少爺,」小廝冷靜的聲音格格不入地插|進來,「它和胰子的用法一樣嗎?」
傅希言從狂喜中清醒過來,扭頭一看,魂飛魄散——只見小廝端著一臉盆的水,準備試用一下。
「你幹什麼?你先放下,有話好說。」
傅希言小心翼翼地從茫然的小廝手中奪過歷經千難萬險、千呼萬喚、千辛萬苦、千方百計……才煉製出來的香皂,忍不住摸了摸,蹭了蹭,親了親,舔了舔——
「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