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紙婚書
等到辛清純把自己的扶持百姓生產、大量平價收購小白魚、釀白螺美酒、以工代稅、藉助崔庄碼頭建立通商渠道的想法一一說明之後,外公彷彿年輕了四十歲,立刻行動起來。
「外公,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
於是,老李河長乾脆就把李氏酒糟魚食品股份有限公司設在了自己的小陳河衙門,親任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老溫任技術總監,李煥英為銷售總監,張氏為一車間主任,李氏安排為二車間主任,在附近村落招收三十名技術工人,選了第二天為吉日,開業大吉。
辛清純第一日:啊,才飲漢江水,又食酒糟魚,百里小陳河橫渡,極目無所見。
辛清純第二日:將炙啖酒糟,持觴勸清旭。三杯吐魚骨,五嶽不知其所。
辛清純第三日:嗟夫,踢腳小蠻丫,你花落誰家,縱我不往,子寧不來啊啊啊。
舒舒緩緩的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辛清純被外公扔在酒糟魚作坊之外,酒坊現在被舅舅經營的風生水起。他只能無所事事的轉悠,彷彿看到汲水的擔子顫出了一個個麥青苗黃的歲月,彷彿看到瀝風沐雨的井圍中盛滿了清涼舒緩的月光。
白螺酒果然大受往來客商歡迎,幾十文的成本在辛清純的建議下賣到一兩銀子,李家舅舅天天數錢數到手抽筋,至於辛清純的那一份,他也不去管,委託自己的母親李氏與舅舅對接賬目。
小陳河衙李老河長平價大量收購小白魚的消息已經傳遍四鄰八鄉,百姓們一邊念叨老李河長的好處,一邊捕撈了送來,小陳河兩岸一派歡騰氣象,只是小陳河裡的魚蝦遭了殃。
酒糟魚製作並不難,不僅成為了白螺酒家的招牌菜,深受往來客商的歡迎,還藉助這往來客商銷售到了漢江整個流域甚至江南。老李河長甚至懶得設計包裝,直接就是一罈子十斤的賣出去,不多時日,竟然賣出去了一千多壇。喜得老李河長每次見到自己外孫都忍不住上前揉揉他的頭髮,搞得辛清純每次都無語。
酒糟魚和白螺美酒的生產逐步進入正軌,百姓們或打工或打漁,有那機靈的,從這李煥英手裡躉了貨,挑到了周邊縣府去賣,生意居然還不錯,很是造就了幾戶小康家庭。
這一日,辛清純正背著手,以村幹部的姿態邁著小方步在崔庄轉悠,趕雞逗狗,甚是悠閑。
只是往日熱鬧的崔庄,現在街上竟沒有什麼人。
因了酒糟魚的熱賣,村民們都忙碌起來,青壯們去河裡捕魚,婦孺在家裡將魚收拾清洗,就連尋常見到的童子,也在河邊或者家裡幫忙。
只有各家各戶傳出來收拾魚的動靜,和偶爾從街角竄過來的一條大黃狗,才提醒他這是一個溫暖的村莊。
這條大黃狗不知被什麼追趕,慌不擇路地一頭扎向辛清純,從他襠下穿了過去。
「喂,喂喂……」
「喂,我特么祝你生日快樂!」
辛清純背起手,以落選村幹部的姿態斜邁著腳步走了回去。寂寞是什麼?十四歲的童生喃喃低吟: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
此時,高明獻正帶著隨從車馬,走在回家的路上。高明獻出行時與辛清純一行在路上錯過,一個由康縣去往蠡縣,一個自蠡縣前來康縣。
此次高明獻前往蠡縣,與辛無疾相見,考察了留史皮貨市場,在辛無疾的引薦下,拜見了賈縣令,並與蠡吾鎮魯家等蠡縣士紳相見,達成了諸多合作意向。
開拓了市場,清晰了貨源,釐清了商路。重點是,還在一次酒酣耳熱之際,與辛無疾確定了辛清純和高曼玉的婚約。
算得上是功德圓滿了。
這邊,李氏等人尚不知婚約已定,只是與季氏來往更加熱絡。兩家來來往往,倒是不知道什麼原因,辛清純和高曼玉始終未曾謀面。
酒糟魚和白螺美酒已經供不應求,崔庄碼頭本是一個小小的碼頭,來往行商舟船往往停留不住,大抵稍微歇腳停靠一下便離去。可隨著這酒糟魚和白螺美酒的熱賣,往往需要在這裡停留三五日,裝載了酒糟魚和白螺酒方才離去。這樣一來,白螺酒家的生意日益興旺,也帶動了周邊百姓的第三產業發展。
看著這一派興旺的崔庄碼頭,辛清純一股憂慮卻漸漸浮上心頭。母親李氏告訴他,從舅舅李煥英手裡分成的銀子,已經達到了數千兩。
小兒無罪,懷璧其罪。
外公區區九品,父親是遠在千裡外的一個八品縣丞,自己和哥哥僅僅是童生。
完全不夠看啊,想想就頭禿。
酒糟魚製作方法倒還好說,有心人肯定能琢磨出來,也無法保密,對於辛清純來說,能解決了外公的困擾,給小陳河百十里兩岸百姓解決了賦稅問題,已經算是圓滿。哪怕往後泄了密,即便家家戶戶都可以製作,畢竟是解決了小白魚的存放問題,為周邊百姓提供了一個副業的機會。
白螺酒就不一樣了,這是辛清純穿越來的第一個產業,作為一個政工幹部,能知道一個白酒的蒸餾方法,都是看多了穿越小說學來的,至於水泥香皂,他想都沒敢想。
舅舅目前把控著白螺酒釀製的關鍵工序,這才是李家和辛家在這個朝代迅速崛起的關鍵。
奈何現在兩家的力量太薄弱,莫說蕭縣令,即便是縣衙里那個師爺,也不是李家現在能抗衡的。辛家的根也在康縣,但辛無疾離開八年,與族中來往不多,況辛家族中這幾代,辛無疾這個舉人已然算是出息的了,顯然族中指望不上,也不是什麼靠山。
辛清旭此時正在身後的白螺酒家,與新結識的康縣幾個童生秀才在飲酒。這些日子他過得十分快活,託了舅舅的福,這店裡有白螺美酒,有味美無比的酒糟魚,兼之他本就是一個大大咧咧的性子,頗有古之俠義之風,竟讓他在短短時間內,在這康縣學子圈子裡混的風生水起。
辛清純思索半天沒個主意,不覺便也進了白螺酒家,正好遇上辛清旭正在裝逼,誦著他昨夜絞盡腦汁新作的一首解語花:
颯卓輕雪,巧笑伶俜,謂余東風嫁。幾經暖夜,最堪憶、入墨情題星月。相思怎罷,縱兩處、卻偏縈掛。禁個人、契闊三生,痴意將儂化。
扶醉蘭亭虛搖舫。盡雲江稠碧,情迷意顧。今得圓滿,言一諾、怎堪真愛無價。紅塵無那,何妨把、香箋夜話。披霞冠、一握紅袖,傲笑行舟下。
狗屁。辛清純撇撇嘴,大哥這首解語花簡直是韻律全無,這跟後世論壇上一個叫做五十六度的初學詩詞時寫的那首不是一樣么?感覺咋這麼熟悉。你特么不會也是穿越的吧。
高明獻帶著隨從車馬回家了。
季氏、高曼玉、高曼玉的兩個哥哥,一家子齊齊迎了出來,聚在前廳,一邊翻檢著高明獻自蠡縣帶回來的裘皮圍領、裘皮衣等皮貨,一邊聽著高明獻談及此去蠡縣商定的商業合作事宜,也談到了與辛無疾重逢的喜悅。
說到這裡,高明獻停頓了下來,看看季氏,看看高曼玉,一抹微笑掛在了唇間。
「曼玉,你與你娘親隨我到後院說些事情。」
曼玉兩個哥哥互相望了望,彷彿不明所以,又彷彿明白了一些什麼。
季氏正也有一肚子話想跟自家相公說。譬如李氏回來省親了,譬如李家如今的酒糟魚和白螺美酒如何暢銷,譬如辛家小二辛清純出落的如何如何的俊美。
高曼玉隨著季氏,與爹爹來到後院爹娘的房中。
「要不,曼玉啊,你先出去一下,我與你娘親先說幾句話。」曼玉跟上來的時候,高明獻就覺得自己唐突了,這事,彷彿做娘的跟女兒說,才比較合適。
高曼玉彷彿也想到了什麼,被爹這些舉動惹的突然臉紅了,既緊張,又期待,又有些懼怕。轉身,低頭走了出去。
「你啊你啊,這麼大歲數了還這麼毛糙,要跟我說啥事兒,不能等先說完女兒的事情再跟我說么?」季氏不滿的捶了高明獻一下。
高明獻嘿嘿笑著說道:「我要說的事情,只能先說與你聽。」
一邊說著,一邊掏出了一紙紅色的婚書,遞給了季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