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不給面子
所謂詩會,無非是同題作詩罷了。
就像辛清純後世在論壇里加入了一個梨花門,一幫子人詩文愛好者經常同題南歌子啦,臨江仙什麼的。
辛清純一聽,這熟悉啊,後世的時候跟著司雨客他們混過,天涯啦光明頂啦都是常去的,這沒啥,於是心中大定。
再看辛清旭,躍躍欲試的樣子,活像一隻大號袋鼠,小腦袋左搖右晃不時的偷瞄羅曉丹一眼,還悄悄地在摩拳擦掌。
楊教諭和蕭縣令沒來的時候,現場最活躍的要數一個叫周興的少年,他時刻跟在羅曉丹左右,殷切招呼眾人,彷彿半個主人一樣。這時候,周興主動站起身來,代表褚群風、辛清純等一眾學子,請求楊教諭和蕭縣令出題。
楊蕭二人應下,推來讓去,互相謙讓,最後決定二人各持紙筆出兩道題目,待座下諸人完成後,再一起評判。
當下,便有侍者將準備好的筆墨送來,二人各執一筆,寫下了自己的題目。寫好互相一看,哈哈大笑。
原來兩人出的題目竟是相同。
其一為小潭,沒錯,就是山頂靠崖那約莫十丈方圓的秀美靜潔的小潭;其二為夏蓮。
這二人都是進士出身,自幼飽讀詩書,因何這兩題都出的這麼簡單?原來是蕭縣令和楊教諭都不願奪了對方的風頭,因此隨意選了來時路過的小潭來做題目。至於夏蓮,有道是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這季節,山下的荷花正次第開放,二人路過小潭時,觀那小潭裡三五株荷花剛剛露出頭來,由不得他們想起山下的荷花。
這樣一來,兩人出的題目相同,所以今天詩會的題目就是這兩個,體裁韻律不限。
小潭並不遠,二人出了題,在這裡閑談品茗,吩咐諸學子可以自由走動,這也沒什麼時間限制,晚些回來作文交上即可,或可去小潭轉轉,或可在這裡品茶構思。
辛清純來時路上,曾在那裡發獃,在那小潭旁想起前世的嬌妻幼子,對小潭印象深刻,再說辛清純本就沒想著寫,真推脫不過去了,後世那麼多詩詞在記憶里,隨便抄一個就好了么。
可是辛清旭來的路上,心裡跟長了毛毛草似的,對小潭只有粗略的印象,因此拽著辛清純又返回去了。
小潭緊依著高崖,潺潺的水自岩間淌入湖中。數尾魚兒游於一株水草的上下,幾株異松植於湖畔,油綠的荷葉綴於其間,比之自家媳婦兒後院的蓮花池風光尚多了幾許春意。辛清旭賴賴的不走,在那裡時而吟哦時而搔首,辛清純倒有了充分的理由久久沉溺在這湖光山色里了。
蕭縣令與楊教諭還在喝茶閑敘,這一邊聊著,一邊就讓羅曉丹把此次參加詩會的名單拿了過來。
來參加詩會的,大都是縣學生員,甚至還有一些就是這蕭縣令取中的。當看到辛清純的名字時,微微一笑:「楊大人昨日來到鄙縣,可曾聽聞那小陳河河神斷案一事?」
蕭縣令連日來自白師爺那裡得了崔庄渡的信息,對辛清純這個名字很是熟悉。
「哦,河神斷案?」楊教諭一愣,看向蕭縣令。
當下蕭縣令便說起發生在小陳河崔庄渡口河道衙門的盜竊案,那李狗栓如何貪婪狡猾,那張家兄弟如何憨厚老實,辛清純又是如何假借河神之名斷案,最後詐的那張家兄弟不得不交回臟銀,而今已經下入康縣大牢的事情,細細對楊教諭分說了。
分說完畢,蕭縣令正色對楊教諭說:「今日那老李河長的外孫辛清純也來了詩會,據說他還是保定府蠡縣今年的縣試案首,年方十四歲。一會兒待學子們交了詩卷,若是左右相差不大,不妨給這辛清純一個名次。」
白師爺在蕭縣令身後抽了抽嘴角,心道這東主是啥心思,欲將踩之,必先捧之么?不是說好了要把崔庄渡一干人踩在腳下,奪了那白螺美酒和酒糟魚么?
楊教諭對辛清純也泛起來濃濃的興趣,於是慨然應下。
午後的山風清爽怡人。那自由走動的學子們彷彿約好了似的,紛紛回到庭廊處坐下,取了紙筆,或開始作文,或凝神思索。
如此簡單的題目,這些學子們大都做過,但今天這場詩會,不僅有蕭縣令在,還有府學教諭在場,那些尋常所作的詩文就不好拿出來了。
大家都鉚足了勁兒,準備在這簡單題目下雕出花來,以期博得蕭縣令和楊教諭的稱讚。
辛清純除外。到了這個時候,他仍然沒想著寫,自己又不是這康縣的學籍,府試也是在保定,自己記憶中的經典終是有限的,在這康縣費這心思幹嘛?寫的好了還讓別人嫉恨。
羅曉丹盈盈站了起來,第一個交了作業。她素有才名,時常便約了閨中好友前來羅園消遣,那小潭也是賞玩慣的,又沒有學子們患得患失的壓力,自是寫的毫無壓力。
這邊蕭縣令和楊教諭收了羅曉丹兩張卷子,各自交換著看了起來。只見那小潭描寫的淡雅幽靜,荷花刻畫的飽滿潤圓。格律工整,字跡清雋,甚是賞心悅目,不由得連連點頭。
周興見羅曉丹交了作業,有些急躁,一時又想不起佳詞妙句,說不得撿了自己過去做的兩片詩文謄出來,也交了上去。回身來到羅曉丹左近坐下,看著廊下仍然在作文的同窗,覺得自己和羅曉丹交了作業,同坐一側,而同窗們還在作文,竟覺得自己贏了。
具體贏了啥,他沒有細想,總之就是很爽的感覺,嗯,何為意氣風發?這就是了。
左右看著,便發現了無所事事悠閑自得的辛清純。
見著面生,辛清純來到這羅園后與眾人也沒有任何交際,周興便覺得這廝可能是哪位同窗帶來的。可既然這是羅小姐組織的羅園詩會,無論你是誰帶來的,總不能斗字不識罷。別人都在作文,唯有你不動筆,這是不給誰面子?想著想著,面色便陰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