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紀廷卿的謀划

我在王宮門口站了很多天紀延卿都沒見我。

我知道他是在生氣簫景策的對策這般敷衍，簫景策沒懂他的意思可我卻懂了。

紀延卿直接停了御史台和陸朗行的交涉，不讓再繼續探討質子歸國的問題，也不讓傅霽明再出宮。

我沒辦法，只能每天去宮門口等他。

等紀延卿消氣，等歸國事宜可以繼續攀談，不然我們如今也回不去。

來宣國已經一個多月了，當初答應簫景策的歸期已經拖了很久，再拖下去怕是我要等到人老珠黃了。

竹軒來信說我義兄唐明煦已經回到上京城，簫景策賜了他禁衛軍統領之位，讓他留在上京城待著也是好的。

現如今就差我完成這趟差事，就可以順利的功成身退。

我每天都去宮城等，從白天等到黑夜，從城門開等到城門關。有時我在想，是不是哪天我直接穿女裝來紀延卿就會見我了。

立秋那天，我一如往常準時站在宮門口等城門開啟，也許是經過這半月的苦等，紀延卿派人來接我入宮了。

我穿過許多道宮門站在他的宮殿門口，他還沒起床。

我也不惱，畢竟是來解決問題的。帝王有脾氣很正常，這次簫景策惹到他，他並沒有遷怒我們已然是開恩了。

「孤雪將軍，王上有請。」

過了沒一會兒，崔壽出來迎我。

我跟在他身後，他直接帶我進到內殿，也就是紀延卿的床榻前。

只見紀延卿**著身子正在更衣，我一進去還有些不知所措，他卻一點兒也不害臊，直接讓伺候更衣的宮女停手，可他衣服都沒穿好！只是披了衣服，胸膛扎紮實實的裸露在外面，好似就是讓我看。

我不看他，直接行禮問安跪在地上。

「參見王上。」

紀延卿準備給我些挑逗，不說話直接走到我身邊，一把抬起我的頭讓我看著他。

他很瘦，但是胸膛的肌肉卻不少。手臂殷實，胸肌也很紮實。

我打量完了他一覽無遺的身材以後才趕緊閉眼。罪過罪過，今晚怕不是要做春夢！

「你都看到了還閉什麼眼！無恥！」

紀延卿說罷鬆開了手，語氣中傳出的就是那種不屑和鄙視。

好好好，我無恥！也不知道是誰不知廉恥的在我面前光著身子！

「微臣知錯，請王上恕罪！」我趕忙道歉。

紀延卿看著我跪縮成一團在地上，只是冷眼相待，他心中的怒氣一連這麼多天都還未結束。

「聽說你每天都站在宮門口等著孤傳召你，怎麼？想入我這金鑾殿，你只需要洗乾淨身子來就是。」紀延卿話中充滿了挑逗，他就差告訴我只有我以身相許才能化解他的怒氣了。

「回王上，臣今日前來是來接您解決問題的，而並非王上所說的那般輕浮！請王上自重！」

聽到我說「解決問題」，紀延卿這才讓我起來，我左右看看旁邊示意他屏退宮人，他也不再矯情的答應了。

待眾人離開以後，他的床榻前就只有我們兩個人。

「說吧，你想怎麼解決問題，孤有什麼問題需要你一個女人來指手畫腳！」紀延卿不甘示弱的說著。

我笑著看他，走到離他只有兩步遠的地方，這樣才可以更直觀的從他的表情來判斷他的心情。

「王上，我想……您滯留我們在這裡的原因應該不只是想要交換人質這麼簡單吧。」

紀延卿沒有否認，我覺得那他的目的和我想的一樣。

「傅霽明留在宣國沒有任何意義，您既不殺他也不會用他，所以他的存在對於宣國可有可無。所以質子歸國並不是不可以，雖沒有先例，是因為質子交換對於有些國家來說只是利益往來，尋常的質子大多活不過十歲就命殞了。傅霽明得到您的真傳，算是個聰明的。」

說到這裡，紀延卿還沒有否認我，我看著他的表情沒有變化，心裡踏實了一半。

「咱們不妨攤開來說，我知道您正在建立一支強悍的軍隊。別的我不懂，但一支軍隊如果想要個個培養成精兵強將，最需要的就是時間。而不打仗才是養兵的關鍵！以宣國現有的成熟兵力……不絕對的說是打不過晟國的。」

紀延卿抬眼看我，眼神中是一種認可。他沒想到我會猜出他的心意。以宣國現在的兵力，根本沒辦法和晟國抗衡，一旦開戰，就是以卵擊石，到時受苦的只有百姓。

「所以說，您需要時間，而我可以給您一個保證。」我停下來看著紀延卿，蹲在他的面前看著他的眼睛。

「我可以保證，只要我活著，晟國絕對不會主動向您開戰。」

紀延卿的眼神和我相對，我們都想從對方眼中看出破綻，但是我說這話是真心的。即使我是手握殺伐之人，但我卻痛恨戰爭。

戰爭一定會流血，而不管是誰的血，總歸是在這神州大地上的子民。

「你拿什麼保證？」紀延卿問道。

我低頭思考片刻，堅定的看著他說：「我的命。」

紀延卿大笑，可能是覺得我太猖狂，也可能是笑我看穿了他。

「真可笑，他簫景策覺得送來一個他都不要女人給我，孤就該接受！可孤的想法居然被你看穿了，」紀延卿靠近我，直到把我逼到牆角才作罷。接著用眼神殺盯著我，臉卻不由自主的朝我逼近想親我，我一下子躲過去，他也沒繼續。就只是圍著我，不讓動。

「孤如果想要一個女人，至少……也得是他簫景策的女人。」紀延卿貼在我的耳邊說。

傅霽明說過，王宮裡有關於我的謠言，說我和簫景策行苟且之事。想必紀延卿以為我和簫景策已然行了周公之禮，所以才這般羞辱我。

如果這樣可以平息紀延卿的怒氣，讓他覺得他也在某種程度上佔有了簫景策的女人，至少我剛才說的就都可以實現。

片刻，紀延卿放開了我。

他盯著我的臉，我不好看他。我怕我看了會讓他再次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做的事。

「王上，臣說的對嗎？」

紀延卿點了點頭，自嘲道：「對，都對。宣國國土遠不如你們晟國，要想自保就需要一支強大的軍隊。但我的本意只是為了防禦而非進攻。」

「我從確立為太子時就告訴我自己，等我統治了宣國，只希望國土之上再無硝煙。我不想統一什麼天下，只想讓我宣國百姓能夠自給自足的生活，不再受戰火的困擾，僅此而已。」

紀延卿說這句話時，沒有用「孤」，而是「我」。

他登基時只有十八歲，那個時候宣國因為戰火硝煙瀕臨滅國，后以和親之舉保護了宣國百姓，再後來調整國稅，利用和晟國的商道往來增加收入，這才讓宣國死而復生。

他做了他能做的一切，摒棄一些自己喜歡的東西，一年中只有在有建功時才放自己休息片刻。他拋棄自己的喜好娶了大臣推薦的所有女子，生下了可以穩固江山的皇子公主……

聽起來可能很幸福，可只有他自己會在美人榻上覺得自己真卑鄙，真無恥。

紀延卿的生活沒比簫景策好多少，唯一的不同就是紀延卿從生下來就想當皇帝，做君王。為此他也犧牲一切的去做了，他讓自己的心裡只有宣國，只有江山，只有帝位。

他心裡漸漸生出了暖意，是因為眼前這個無畏的女子。

她叫孤雪，「孤」是我，雪是雪花的雪。

紀延卿同意了我所說的一切，我答應他的事一定會做到。紅袖掌管的白羽營就守在宣國邊境，所以我敢保證。

「那……那個送來和親的女子，您就收下吧……」

我突然想起我還要解決凌玥！

畢竟人已經來了，如果再和我們一起回去的話，到時候給簫景策和凌太后都沒法交代。

但紀延卿義正嚴辭的拒絕了我，「孤說了，硬要給我一個女人也必須是他簫景策的女人，你們晟國要解決一個凌國公，無需利用我做這個壞人。」

「可是那個女人已經送來了就是你的！」我還想硬塞，但紀延卿得臉色瞬間冷了下來，我也只能住嘴。

想個什麼辦法呢？

怎麼才能把凌玥再給打發了……

簫景策肯定是不會讓凌玥再回晟國，可我也不能直接把她殺了，雖然真的很想這麼做……

我正想的出神，沒注意紀延卿的臉就快貼到我的臉上要佔我便宜，我猛的起身一下子給他下巴來了一下……

我趕緊坐下看他的臉，他吃痛的捂著嘴彷彿剛才咬到了舌頭……

我這差點兒讓他「咬舌自盡」啊！

紀延卿緩了好一會兒才稍微調整好，我咬著下嘴唇希望可以用賣萌術求得他的原諒……

但好像失敗了……

紀延卿瞪著我，氣不打一出來的掄起胳膊要揍我，我趕緊跑了出去，溜之大吉。

接下來的幾天很順利，御史台重新和陸朗行他們商議質子歸國的細節，不出三天就可以定下回晟國的日子了，但凌玥的事還沒解決。

我快馬傳信給簫景策說明情況，但沒想到這件事他是鐵了心要牽制凌國公，所以絕對不會讓凌玥回到晟國。

我正一籌莫展之際，王宮傳來消息說紀延卿的後宮中剛剛誕下一個皇子，讓我們使團一干人等一同進宮慶祝。

紀延卿已經有三位小皇子和四位小公主，再加上新添的小皇子就是四位。

他應該很開心吧。

我想著送給紀延卿的小皇子一個禮物，哄好小皇子順便哄著紀延卿，說不定可以安排凌玥入王宮做個宮女什麼的。

我在街道上的商鋪轉了很久，但是還沒挑到滿意的東西。

自從上次我打了宋思源的事情以後，百姓突然不在刻意的躲避我，興許是宋思源實在可惡，強搶民女的惡行不在少數，從前百姓也多是敢怒不敢言。

紀延卿借我的手除了這麼一個禍害，他本來就應該答應我一個要求！現在他翻臉不認人還傲嬌得很，想起來我就氣！

「給小皇子挑禮物？」

傅霽明的聲音從我背後傳來，我手中正摸索著一塊兒鴿血玉，我覺得紅色是喜慶的象徵。

「對啊，我看了許多但都覺得一般。」我向傅霽明求助。

傅霽明過來看著我手中的玉立馬搖了搖頭。

「挑禮物有許多講究的，你可知那小皇子的生母是何許人也？還有……王上的態度？」

傅霽明這話倒是提醒我了，他說的這些我都不清楚。簫景策還沒有子嗣所以我從來沒有送過這方面的禮物。

傅霽明拉起我的手轉身離開，想著他今天出來也應該是給小皇子尋禮物的，我也放心和他走。

不知何時起，傅霽明不再和我避險，在街上與我並肩而行也不在意。

還時不時拉著我，並不鬆手。

他帶我來到了一家做銀飾的商鋪，直接穿過正堂走到後院，後院的人一見了他都紛紛點頭施禮，他應該來過很多次了。

「我常來這裡做東西。這家銀鋪的老闆是晟國人，他妻子是宣國人。老闆曾來這裡雲遊時遇見了他妻子，於是二人私定終身，老闆也為了妻子的戀鄉情節所以留在這裡。我覺得很美好。」傅霽明帶我走到又後面的小花園坐下，老闆應該一會兒就來了。

他倒了一杯水給我，自己也倒了一杯。

這花園造的很接地氣，幾株月季正在盛開，後面卻還種著新鮮的番茄。

「你有喜歡的女子嗎？」我突然想要八卦一下傅霽明，他長這麼大總會應該有自己喜歡的女子。如果她也是宣國人，只要願意我也是可以把他們一同帶回晟國。

傅霽明聽到這話認真的開始思考，只是他突然瞅了我一眼，然後低頭看著茶杯。

「算是有吧。只是我還未明確她……是否心裡也有我。」傅霽明的臉紅了，但他別著頭不讓我看，我也就不去多問。

這世間的男女情投意合大多都在不經意間，沒有明確的愛想必也是在慎重考慮。

「你剛才說到小皇子生母，她是宮裡哪位娘娘啊？」

得知道她的何許人也，在選禮物上方能周全。

「她，是宣國第一悍將沈祿垣之女，沈青禾。」

宣國第一悍將沈祿垣以驍勇善戰，足智多謀為稱。沈祿垣是武學奇才，他在治兵方面是把好手。他多年在南境把守邊關，帶兵多年從未間斷。

我沒和他交過手但他的盛名一直在外，他的旋螺槍殺敵無數，多少豪傑之士想要挑戰他，卻都最後死在他的槍下。

在這個時候讓沈青禾誕下皇子，舉辦宴席。是個極好的由頭可以把沈祿垣叫回來，順便開口讓他訓練新兵，沈祿垣為了皇子和女兒在宮裡的地位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這證明紀延卿在民間召集的新兵人數已經達到預期，請他回來的時間和沈青禾誕下皇子的時間都是紀延卿算好的。

紀延卿果然是天生的帝王之才，這種算計一分一毫都不能出差錯。

兵營一旦建立，訓練的事情是一分都不能耽誤的。軍人要發軍餉，兵馬要吃糧草，這些事如果耽誤一天就是白白浪費金錢，所以不能耽誤。

我在心裡不由得欽佩這位帝王，他真的和他說的一樣為國憂民。

下一步是什麼？

我從紀延卿間接性的學到很多治國方面的道理，他在軍事政治上露出的馬腳不多，所以到現在新兵完全集結再把沈祿垣叫回來，等他做完了一切才讓我發覺。

但凡宣國國土和晟國相當，我都不能保證兩國開戰我會贏。

好謀划！